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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太医呢？”
他几乎是嘶吼着。
一切温度与知觉都在渐渐消逝，江清歌唇边逸出一个嘲讽的笑。
此刻的她竟有种报复的快感。
谢时峥，你再也伤不了我分毫了！
眼前开始模糊，恍惚中，江清歌似乎看见了一道身影。
她努力瞪大已经扩散的瞳孔，艰难地伸出手。
“父……皇……”
随着这声呢喃，她嘴里呕出大口大口的血。
您来接不孝女儿了吗？
下一秒，那只染血的手终于从半空中无力地垂落。
……
江清歌再次睁开眼，入目处是随风晃荡的帘帷。
刚一动，旁边一身玄衣的人握住她的手，沙哑嗓音是强抑的激动。4
“你醒了？”
江清歌抬眸看去，黝黑眼珠看不出情绪。
谢时峥抿了抿唇，刚要说话，脸色苍白如纸的女人抽出自己的手，眼神漠然而寂冷地启唇：“你是谁？”
这嗓子如被刀剌过，粗粝不堪，她下意识蹙起眉。
谢时峥浑身血液瞬间凉下去。
他定定看着，眼眸里划过惊疑不定：“你……不认识我了？”
江清歌没回话，而是抬手抚上自己包着厚厚纱布的脖颈，眼中出现显见的困惑。
谢时峥手握成拳，一瞬怔仲后便敛了情绪问道：“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江清歌不耐地闭了眼睛，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疼。”
随后一句话都不再多说。
谢时峥怔然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旁边太监终于小声提醒：“陛下，公主是不是说嗓子疼？”
话落，谢时峥冷冷看过去，那太监忙噤声。
而闭目的江清歌眼皮一动，公主？
半晌后，紫宸殿外跪满了一群战战兢兢的太医。
唯独一个年轻太医摇头叹道：“陛下，之前我施展那套失传的针法将公主救回来时就说过，会有一些无法预料的后果，现在看来，这失忆应该就是遗患之一。”
毕竟是从阎王手里抢人，总有些风险。
太医院院正冷汗留下：“时简！”
怎么能跟陛下如此说话，他不怕，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两年。
谢时峥并未生气，沉默片刻，又问：“多久能恢复记忆？”
被唤作时简的太医不假思索道：“微臣跟师父学艺不精，或许是三五月，又或许……是一辈子也未可知。”
谢时峥看向地上那群人，一群无能为力的太医面面相觑，头埋得更深。
这次谢时峥沉默了更久，就在那些人额头已经布满了冷汗时才开口道：“你们下去吧！”
一群人如蒙大赦地退去。
回到内殿，看着江清歌因精神不济又陷入沉睡的脸，谢时峥轻声呢喃。
“永远……无法恢复记忆吗？”
这时，外面喧嚷起来。
太监来通禀：“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谢时峥连半分犹豫都无：“不见。”
太监出去一会儿又回来，小心翼翼看了眼谢时峥的脸色才道：“皇后娘娘在外面跪下了，说见不到陛下便不离开。”
谢时峥眼底闪过一抹冷凝，漫不经心道：“她爱跪便让她跪着吧！”
“陛下，陛下……”外面响起凄切呼唤。
睡梦中的江清歌皱了下眉，一副睡不安稳的模样。
谢时峥一甩袖袍，转身往外行去。
跪在殿外的姚文淑看见来人眼睛一亮，下一秒又泪光莹然，神色哀婉：“陛下。”
谢时峥眼眸微垂：“传朕令，皇后失德，即日起禁足未央宫，无诏不得踏出。”
姚文淑神色愕然，眼泪都忘了落。
“陛下为何要这样对臣妾？”
谢时峥眼眸深沉，盯着姚文淑看了半晌。
直到对面的人目光都躲闪起来，他才缓缓道：“朕是否跟你说过，谁都可以死，唯独江清歌不行！”
诚然，他是恨江清歌的，可他却也不想她死。
那天在大典上，他看着自己怀中的江清歌生命一点一点流逝，那毫无生气的模样令他心底涌出无法言喻的痛意，刻骨入髓一般。
恨意是建立在爱意的基础上。
他有多恨，就有多爱。
姚文淑泫然欲泣：“陛下说过的话，臣妾一直铭记于心。”
谢时峥嘴角勾起一抹笑，平静之下隐藏着不可言说的戾气：“是吗？”
“那你告诉朕，崔氏怎么死的？江清歌又为何持剑出现在大殿上？”
姚文淑心尖一颤，随即顾左右而言他：“臣妾无辜啊，任谁也没想到公主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臣妾当时也被吓了一跳，这宫里莫不是还有前朝的人帮她？”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一般，又想往谢时峥怀里扑。
谢时峥往后一退，姚文淑有些狼狈地摔在地上。
抬手拂了下并不存在的灰尘，谢时峥居高临下道：“姚文淑，朕将皇后之位给你原本是为了免于他人掣肘，可你似乎将朕当成了傻子。”2
他一字一句问：“你当真以为，你做那些事无人知晓？”
姚文淑闻言，脸色骤变。
谢时峥神情森冷无比：“念在旧事，这次我留你一命，回到未央宫安安分分当你的傀儡皇后，还能落个安稳日子过。”
说完他一摆手，一队侍卫走过去：“皇后娘娘，莫要让我们为难。”
姚文淑不甘的呼喊道：“陛下，臣妾……臣妾当初为了将解药送予你才被人侮辱，你怎能如此对我？”
“侮辱？”谢时峥转身，“你要不要试一试江清歌的日子，明白明白什么叫真正的侮辱？”
姚文淑一滞，想起谢时峥那毫不留情的模样，脊背骤寒。
她顿时不敢再多言，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殿内再次恢复平静。
不多时，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幽州军马听闻清歌公主除夕宫宴之事，已有异动。”
幽州便是前朝皇后母族所在之地，现任幽州节度使林赫便是江清歌的外祖。
谢时峥冷着脸：“姚文淑这个蠢货。”
江家无人之后，江清歌已经再无软肋，她竟还敢为了一己私欲去她面前挑衅。
“盯紧幽云十六州，就看谁先按捺不住。”
说完他闭上眼一颔首，那影子又悄无声息消失。
良久，谢时峥将太监总管唤入。
“赵河，传出去，清歌公主已薨，葬入前朝皇陵！”
赵河一愣，垂眸应声：“诺！”
前朝余孽未尽，除夕宫宴之事传出去，江清歌这个人已必然不可能再活着。
江清歌再次醒来后，嗓子已经好了许多，说话声音却有些低哑。
那天看见的男人依旧在她旁边，像是一直守着从未离去。
他温声问：“好些了吗？”
江清歌神色警惕：“你到底是谁？”
“朕是楚朝皇帝，谢时峥。”
那天刚醒来，江清歌就听见有人称呼他为陛下，这答案并不意外。
江清歌继续问：“那我呢？”
谢时峥颊边漾出笑，眼里似酝满了情谊：“你是朕的妃子，明懿。”
江清歌胸口处传来隐隐闷痛。
尽管失去记忆，她却本能地觉得面前这人极度危险。
她蹙了蹙眉，哑声询问：“我为何会变成这样？”
谢时峥眸色幽深，抚过她的脸轻轻叹息一声：“除夕宫宴上出现刺客，你为朕挡了一剑，那剑上抹了毒，太医说你是毒入心脉才会失去记忆，你受苦了，阿懿。”
江清歌被子下的手握紧，她明明记得，那天这人身边的太监称呼她为公主。
公主？她是外朝来和亲的公主吗？
江清歌这样想着，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澜。
“君王无恙，国之大幸，若我是你的妃子，合该如此。”
谢时峥眼里划过一抹异样又极快地消失无踪。
他温声安抚：“阿懿不用担忧，余毒已清，朕已吩咐太医为你用最好的药，不会留疤。”
江清歌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她现在只想找回记忆，其他一切，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谢时峥又道：“至于以前的事，朕陪着你，想不起来也无妨，我们还会有更多的新的记忆。”
这时有人来报：“陛下，燕云军情急报。”
谢时峥看一眼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江清歌，轻声道：“你先好好休息，待朕将事情处理完就来陪你用膳。”
走出殿内，谢时峥笑意散去，问身旁的人：“都安排好了？”4
赵河恭敬道：“按陛下的吩咐，这宫内所有宫人都已经换了一批，绝不会露出半点端倪。”
谢时峥颔首：“记住，朕教过你们的话。”
“是，清歌公主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