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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会一一肃清闻泽党羽，至于他，朕便交给你了。”皇上抽开手，“你若下不了手，朕也会替你收拾干净。”

再听到要自己杀了闻泽的话，尹月舒的心已经没有太大的波动。

现在的皇上很谨慎，很聪明。

他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对于闻泽，不能用“擒贼先擒王”。

袖中瓷瓶的重量顿时变得如千斤之石，尹月舒垂下手，低声道：“皇爷爷放心，孙女明白。”

闻言，皇上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出了宫，阴沉沉地天下起了小雨。

尹月舒掀开轿帘，望着陆成杰住处的方向，眼底带着担忧。

虽然一切都发生了变故，但是难保闻泽心狠用养父威胁她。

她不想再看到养父惨死于狱中了。

回府后，已过了午时。

闻泽并不在府中，尹月舒忙写了封信让长福转交给陆成杰。

看着长福跑远的身影，她怅然地望着天。

如今只能先让养父回凉州躲一躲了……

“夫人。”

一丫鬟走了来，行礼道：“姨娘来给您请安了。”

听到“姨娘”二字，尹月舒眼中的惆怅顿时成了嫌恶。

她转过身进了房坐下：“让她进来吧。”

丫鬟忙去让萧颜进来。

不一会儿，绾着妇人髻，穿着一袭丁香色刻丝纹样衣裳的萧颜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给姐姐请安。”

她敷衍般地草草行了个礼，也没奉茶，就这么站着。

尹月舒笑道：“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妹妹。”

闻言，萧颜美目一狞，心里顿时窝了火。

她沦为妾室都是拜尹月舒所赐，如今她还想要羞辱她不成。

尹月舒见她双眼里满是对自己的憎恶，更觉她也只有才貌。

难怪闻泽时常进宫与她私会，若不提醒着，她恨不能将“谋反”二字刻在脸上。

尹月舒见丫鬟候在院门口，便垂眸问道：“你可知我曾为仵作？”

第三十二章 质问

听尹月舒这么问，萧颜似是找到讽刺她的把柄。

她勾唇笑道：“自然是知道的，大人时常提起，说姐姐在死人堆里游刃有余呢。”

闻言，尹月舒抿唇浅笑。

她站起身，走到萧颜面前慢悠悠的绕着圈：“那妹妹可知，姐姐我做了这么多年的仵作，也可懂得如何做到杀人不见血。”

此言一出，萧颜脸色大变。

尹月舒停住脚步，看着她煞白的脸道：“妹妹怎么了？脸色怎么差？”

她伸出手，抚向萧颜的脸。

萧颜一抖，仿佛贴在脸上的不是手，而是一把明晃晃的刀。

她越发觉得眼前的尹月舒不是闻泽说的那般简单了。

而若尹月舒知道她的身世，会不会……

萧颜想到这儿，腿忽地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尹月舒冷嗤一声，收回了手，腹诽这萧颜也真是不经吓，从前倒把她想的过于棘手了。

她唤来丫鬟，让她们将萧颜送回去。

半个时辰后，长福回来了。

“夫人，老爷说他即刻就动身，让您莫要担心，还嘱咐您保重身子。”

听了这话，尹月舒心中难得多了丝暖意。

果真在这世上，除了养父，没有一个人能毫无目的地替她担忧。

尹月舒看向长福，眉眼和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长福忙跪下，眼中仍旧带着感激：“夫人说的哪里的话，若不是夫人施恩，小的娘病也好不了，一家子也不能团聚，小的自当当牛做马报答夫人。”

尹月舒忍不住笑了，而后从袖中拿出一小瓷瓶递到他面前：“这是你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长福结果瓷瓶，一脸疑惑。

直至尹月舒耳语几句过后，他才明白过来，立刻点头起身退了出去。

房内再无他人，尹月舒深深吸了口气，望着门外细细雨幕出了神。

既然闻泽和萧颜能想出那招下毒，她也不能让顾羽给的药就这么放着。

思及皇上将要有所行动，闻泽精打细算地算盘估计也要乱了。

尹月舒略带一丝落寞地低下头，走向榻椅。

夫妻两个居然明争暗斗起来，最后结果还必须是你死我活，悲哀又讽刺。

入了夜。

尹月舒拿着花绷子和针线，坐在烛火下绣着竹子。

房门“吱”地一声开了。

她也没有抬头，除了闻泽也没别人了。

“你今日又在皇上面前挑唆了什么？”

一句冷语，让尹月舒的手一僵。

才不眠不休守了昏睡的她两日的人转眼又变得如此无情，她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闻泽了。

尹月舒抬起头，撞上那双隐忍着怒意的眸子。

“并未说什么。”她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岂料闻泽冷笑一声：“那为何岳父大人突然离京了呢？”

闻言，尹月舒心底一涩。

近年他连看都不去看陆成杰，如今这么快就知道他离京一事，想必他早就想对陆成杰下手所以加以监视了吧。

细细的针被尹月舒紧紧捏在指尖，她哑声道：“故土难舍，你又为何在意？”

这始终寡淡的情绪让闻泽无力无奈更生了丝无情。

他伸出手，一把拍掉尹月舒手上的花绷子。

尹月舒忽觉指尖一刺，痛意直入心头。

“哒”的一声轻响，一滴殷红的血砸在绣到一半的青竹上……

第三十三章 看错

那散开的红色似是落进了尹月舒的眼中，摇曳的烛火晃得她眼底的湿润越发光亮。

然而闻泽却丝毫不曾察觉。

他一把锢住尹月舒的双肩，墨眸如寒冰：“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即便他还没有发现，但从尹月舒被封为永昌郡主后，他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没等尹月舒回答，闻泽自顾猜测：“是不是那个算命的跟你说了什么？”

尹月舒眼神一凝：“不是。”

然而她的否定却成了闻泽眼中的狡辩。

他重重地松开她：“我已不是一次撞见你和他有来往，苏湖术士之言，你竟也信。”

尹月舒手撑在桌上，流血的指头按在绢上，留下点点红印。

她不留神色地掩去血迹，抬眸道：“他的话不可信，你如今的话还可信吗？”

风从敞开的门灌了进来，吹的烛火将将熄灭。

尹月舒却觉寒意不断地渗入了心底。

她仰着头，看着在闪烁的光里闻泽的脸。

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的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闻泽微微侧过头，将眼中翻涌的挣扎也尽数掩下：“最是无情帝王家，尹月舒，入了皇家，情，你也舍弃了吧。”

闻言，尹月舒眼眶一涩。

所有的委屈都好像随着他这一句话在心中炸开。

她微微仰起头，含泪笑了：“是你变了，还是我一开始就没认清你骨子里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闻泽浑身一震，如锋芒的气势不断的涌出来。

“我们自幼相识，十六岁成婚，纵然日子过得清苦，但从未有谁说过半句怨言。”

“可自进了京，过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结果又怎么样？”

尹月舒站到他面前，满眼的泪水堪堪落下。

“我日日替你悬心，可换来的又是什么？为了一个权势二字，你背叛我，甚至利用我，到最后还！”

她嘶哑着声音，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如果那日没让死卫军将她带走，她的命运又将如何？

她还能从容的陪伴害死她至亲的枕边人吗？

尹月舒一番话让闻泽心中猛地一震。

他皱缩的瞳孔微颤着。

果真，她知道了。

尹月舒无声地淌着泪，疲惫不堪地看着他：“闻泽，是我尹月舒，看错人了。”

霎时间，空气如同被凝结，除了屋外的风雨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大半晌后，闻泽哑声嗤问：“郡主可是要处置下官？”

尹月舒转过身，看着烛光没有说话。

又是一阵默然，闻泽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转过身一步步走了出去。

细雨中，他走的不急不缓，可每一步又显得分外沉重。

尹月舒僵硬地侧过身，忍着心尖刻骨的痛楚望着雨幕中的身影渐渐远去。

情深不寿，最难解。

她瘫坐在椅子上，泪眼婆娑地指尖的血，眼底一片悲凉。

不想两人这么快就撕破脸皮了。

尹月舒深吸了口气，却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

一连五日，闻泽都没有回府。

尹月舒面色憔悴地看着桌上的剑，岳林送剑却没有留一句话，难道他也早有察觉，和皇上一样要她杀了闻泽吗？

“夫人。”长福突然跑了来，小声道，“顾先生求见。”

第三十四章 小产

提邢司府后门是一处小巷子，长福已经将小厮支走，远远地守在廊上。

顾羽一身苍青广绣衫，他没有再拿着那五尺幡。

他就如同闲逸公子般站着。

见尹月舒面色不太好，顾羽蹙了下眉：“看来夫人又处在困顿中了。”

“顾羽。”尹月舒注视着他，“你到底是何人？”

闻言，顾羽眉又拧了拧，叹了口气：“你可还记得三年前你同闻泽去南方治水？”

尹月舒一愣。

她自然记得，那年她至死都不会忘的。

“你救了一个差点被洪水卷走的人可还记得？”顾羽又道。

尹月舒眼眸闪了闪，记忆恍若又回到了三年前。

在被山体掩埋前，她冒着大雨去寻闻泽，却见坡下渐渐大的洪水里有个人影。

她心急却又无物施救，便扯下树藤扔下，拼了命将他扯了上坡。

尹月舒带着血丝的眼眸划过一丝诧异：“你……就是……”

“我便是那日被你救的人。”顾羽笑了笑。

其实他早已算到自己大限之日便是那天，可是不想遇到了尹月舒。

他自小便就跟着师父云游四方，替无数人看过相算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