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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妈去开门。
进来的，是大太太那边的婆子。
冯妈心中警惕。
颜以薇反而很坦然，客客气气接待了那婆子：“夏妈妈有何事？”
夏婆子笑容满面：“四少奶奶，喜事喜事。”
冯妈和程嫂等人，更是戒备了起来。
大太太能有什么喜事给小姐？
“什么喜事？”颜以薇的笑容更足。
姜寺峤也插话：“什么事？”
“老爷的小姨太太，可能有了身孕。您医术好，全城都知道，又是出身中医世家。
老爷晚年得子，很是高兴，大太太也开心，想请您去给小姨太太把个脉。”夏婆子笑道。
冯妈立马说：“我们少奶奶年轻呀，孕相看不准的。有没有请老大夫？”
“请了。”夏婆子说，“多个人请脉，多一份安心。如果四少奶奶实在嫌麻烦，就算了。”

冯妈见夏婆子这么滑不留手的，有点着急。

她看向颜以薇。
颜以薇轻轻冲她摇头，转而对夏婆子说：“添丁增口是大喜事，我去看看。”
又道，“夏妈妈先回，我换身衣裳马上来。”
夏婆子道是，转身走了。
颜以薇回房更衣。
冯妈和程嫂都说：“怀孕风险大，要提防大太太对小姨太太下手，把过错推给您。”
颜以薇点头：“我会留心。”
冯妈又说：“咱们家大老爷，年轻时生得俊俏，真是风流无边。可你看看，如今家里孩子一堆，有没有老姨太太？”
颜以薇一愣。
她没注意过这点。
姜家长房除了姜云州，一堆庶子女的。
这些人，似乎都是不同女人生的。
可如今在大老爷身边的，就一个跟了五年多的小姨太太。
“生了孩子的姨太太，是会上族谱的。”冯妈告诉颜以薇，“大太太容不得。这个小姨太太，恐怕会有危险。请您去把脉，还不知打什么主意。”
颜以薇听得心惊。
她问冯妈：“老太太不管吗？”
冯妈有点为难。
她压低声音：“老太太年轻时，更容不得人。她不好多管，自嘲说是报应，和大太太注定是婆媳。”
颜以薇：“……”
要说起来，老太太年轻时为了争夺家产，迫害叔伯兄弟，庶子女和姨娘们，一个都容不下。
她的手段，可比大太太狠多了。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冥冥中的缘分，是很玄妙的。
老太太那样的性格，所以娶了大太太也一样狠辣。
而大太太没在儿媳妇身上吃过亏，就有了颜以薇的重生。
每个人都逃不掉命运。
颜以薇喜欢老太太，只因老太太对她很好。
可立场一边，人就会变得面目全非。
颜以薇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了盛柔贞。
前世盛柔贞帮了她那么多，只因她们俩没有利益冲突。现在她也成了督军夫人的义女，盛柔贞回来是否会有危机感？
肯定有。
盛柔贞不是亲生女儿，对自己的身份地位很敏感。
又冒出一个义女，分夺了督军夫人对她的宠爱，盛柔贞会怎么看待颜以薇？
她们俩的立场，是不是也变了？
“……走吧。”颜以薇把这个念头丢开。
她最近怎么回事？
她总在琢磨，自己为什么前世没见过姜楷生，连带着她对盛柔贞都有了几分不确定感。
她不能这样！
姜寺峤还在客厅等着她。
颜以薇和他一起去了小姨太太麦秋的院子。
大老爷、大太太和老太太都在。
大家笑容满面。
颜以薇看得出，大太太的笑容有多勉强。
没有孩子，小姨太太就是个玩意儿，大太太是能容下她的，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
家里孩子已经很多了，根本没必要再添一个。
“小四媳妇，你来给阿秋请个脉。”大老爷欢喜说，满面红光。
男人可能天生自私。
他只想延续他的血脉，根本不会去考虑妻子的感受。
“好。”颜以薇道。
她坐到了小姨太太床边。
小姨太太麦秋今年二十五岁了，进入姜公馆也五年多，一直很受大老爷的器重。
她聪明机灵，人情练达，又对大太太忍让恭顺，这些年安静过下来了。
她一张圆脸，很有福气。
颜以薇说了句打扰，就给她请脉。
小姨太太脉细数，舌苔红，有点阴虚，倒也没什么大碍。
每个人多多少少有点小毛病。
胎相挺稳的。
颜以薇不仅仅能看出胎相，她还能通过把脉确定男胎女胎。
小姨太太这胎是个女孩儿。
哪怕如此，到底是个孩子，有了她就不太一样了，大太太估计容不下小姨太太了。
“……挺好的。若要滋补的话，吃些阿胶就行，其他可以少吃。”颜以薇说。
阿胶补血滋阴，对小姨太太这点轻微的阴虚有好处。
大老爷当即笑逐颜开：“回头去买些好的阿胶，当饭吃都行。”
大太太笑容更勉强了，还是努力笑着说：“也不能当饭吃。”
大老爷淡淡看了眼她。
自从姜云州和桑枝私奔后，大老爷感觉面子上无光，一直心存芥蒂，和大太太的关系疏远了很多。
小姨太太又怀孕了，大老爷的心顿时偏了。
大太太攥紧手指。
颜以薇只静静看着，没再说什么。
她退到了老太太身后。
很快，来了个老郎中，诊脉后也说小姨太太有些阴虚，多吃点滋阴的补品。
众人散去，大太太回了正院。
她回来，佣人端茶给她，她气得把茶盏给摔了。
章清雅过来服侍她，安抚着握住了她的手：“姑姑，你别生气。这个时候心浮气躁，越发叫那娼妇得势了。”
大太太气不顺：“云州气死我了。他缺钱，可以跟我讲。”
“三哥是受了颜以薇的刺激，才走的。”章清雅说。
大太太：“他可以去找舅舅们，都跟他说好了的。颜以薇那贱人真是害人精。要不是她，我儿子不会那么鲁莽。”
章清雅说：“再过些日子，三哥就回来了，姑姑别生气。”
“希望他早点回来。”
“也没多少钱，花完就回家了。”章清雅道，“他是唯一的嫡子，只要他回来，什么幺蛾子都镇得住。”
大太太稍微松快了几分。
她冷静下来，对章清雅道：“那娼妇怀孕了是好事，可以借用她的手，除掉颜以薇。”
“姑姑，您打算怎么做？”章清雅问。

第101章 布局
颜以薇顺利买下了角门外通向弄堂口的四间宅子。
“这四户人家，都是姜家族人，早年聚集在一起。
只是姜家最近二三十年，已经不惠泽族亲了，逢年过节一碗米都不肯施舍的。”程嫂说。
大户门第的宅子前后，会聚集条件不怎么好的族人，平日里受些照顾。
这是约定俗成的。
姜家老太爷去世，老太太一味只进不出，不把族亲当回事。
平时谁家受穷，上门借点米粮都很难，更别说逢年过节给些银钱什么的。
族人逐渐和姜家不亲了。
若不是没办法，无能力搬迁，他们早走了。
颜以薇给的钱，高于市场价二成，又吩咐不能和姜家提前说，那四户人家高高兴兴收了钱，连夜搬走。
督军府的十二名副官已经送到，颜以薇让他们帮衬着搬家
此事，姜公馆内部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很快到了中秋节。
颜以薇上午回了趟娘家，给祖母送节礼，又拿了一百银元给她：“您平时想吃什么，让孙妈去买，或者告诉朱世昌家的，别委屈自己。”
祖母推辞不肯要：“你的日子更难。”
“我不难了，督军府给了我很多钱。”颜以薇说。
她可以躺着吃一辈子。
除了给祖母钱，颜以薇还拎了几盒点心、糖果，去了朱世昌家。
她给朱世昌的妻子十块银元，让她平时想着点祖母的饮食。
“隔三差五去看看我祖母。她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哪里不太舒服，都派人告诉我。”颜以薇说。
朱世昌家的笑容满面，欢喜不已：“您放心，我绝不叫人亏待了老太太，一切有我。”
颜以薇道谢。
在祖母跟前吃了午饭，颜以薇回姜公馆，要一起过中秋。
她从颜公馆回来，让黄包车夫走了近路，先到姜公馆西南角门，再转到正门。
不成想，她在角门瞧见几个人，由大太太身边的夏婆子亲自领了进去。
颜以薇看了好几眼。
回到松香院，颜以薇立马让白霜去趟小姨太太麦秋的院子。
“你悄悄的，在门口埋伏着，看看有什么人进出，然后去了哪里。”颜以薇说。
白霜：“小姐，需要特别注意什么？”
“留意大太太身边那个夏婆子。”颜以薇说。
白霜道是，立马去了。
她这一去，好几个小时，快到黄昏时候才回来。
因她一身功夫，颜以薇不担心她出事，只是好奇她为什么去这么久。
“……四个人，一个老太太、一对年轻夫妻，一个小姑娘，从小姨太太院子里出来。
夏婆子又把他们送到西南角门，外面雇的马车，送出城，在城郊乡下。
那户人家住青砖瓦房，俨然是地主，我就在村子外围小心打听了几句。
原来，那是小姨太太的娘家。老太太是她母亲、年轻夫妻是她弟弟弟媳，小丫头是她妹妹。”白霜道。
冯妈等人都听着。
“中秋节，小姨太太又怀孕了，派人接她家里人看看她，也没什么不妥。对吧小姐？”半夏说。
程嫂和冯妈有点年纪，隐约不安，却又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颜以薇点头：“对，并无不妥。”
冯妈就说：“大太太肯定想要对付小姨太太，咱们离远点，别被牵连进去。”
又道，“我们出门，都当心些。”
至于小姨太太，她不是颜以薇的人，就没必要多管闲事，看她的造化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
颜以薇却摇摇头，苦笑：“这么好的机会，大太太岂能放过我？一旦她要对付小姨太太，咱们就没办法独善其身。”
几个佣人想起了前不久的桑枝。
那时候，大太太无中生有都要害人的，更何况现在结了大仇？
三少爷和桑枝私奔，还偷了四少奶奶的钱，大太太体面全无，她恨不死颜以薇。
“那我们怎么办？”半夏很担忧，“小姐，我们回颜公馆去住些日子？您可以回娘家的。”
颜以薇：“孩子话。不要怕事，半夏，没什么值得担忧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让佣人们各自有个心理准备。
颜以薇借口要置办一些田地，把冯妈的儿子媳妇、 女儿女婿都派遣出去了，远离宜城。
这些佣人没有后顾之忧，只需要自己行为处处小心点就行。
“咱们现在有了人手，不用像从前那样两眼一抹黑。”颜以薇说，“白霜，派两个人去小姨太太娘家那个庄子，时刻盯着。
再派两个人，留意小姨太太的动静。她不出门还好，一出门就必须看牢，观察她去过的每个地方。”
白霜道是。
颜以薇做长久打算。
晚上，是姜公馆的中秋晚宴，颜以薇换了衣衫去膳锦阁吃饭。
这次不仅仅是长房的人，还有二老爷、七老爷等人，满满当当约莫七十几个人。
姜家算是人丁兴旺。
颜以薇都认识他们。她记忆力好，见过一次的人，大部分都有印象。
二婶、七婶和几位堂嫂，都上前寒暄，对颜以薇很是热衷。
大老爷的小姨太太麦秋也来了。
小姨太太笑容温婉。虽然孕吐让她食欲不振，可她精神还不错。
从这点看，大太太的计划，还没有正式开始，只是在铺垫。
小姨太太无知无觉。
颜以薇笑了笑，打算去坐在姜寺峤那边的桌子。
不成想，老太太却喊她：“小nnzl四儿媳妇，你到这里来。”
她让人添一把椅子，颜以薇坐在她身边，跟长辈们坐一桌。
众人都错愕。
老太太如此明目张胆偏袒颜以薇，除了很喜欢她，也是故意气大太太、恶心大太太的。
姜公馆的每个人，都是灰色的，没有纯白。
哪怕老太太对颜以薇还不错，她也不会什么都替颜以薇打算。
她有自己的私心，抬举颜以薇的同时，也要借颜以薇打压长媳。
只自己的亲祖母，才会处处隐忍，考虑颜以薇的艰难。
“我低调，大太太就会放过我吗？”
颜以薇这么想着，含笑坐在老太太身边，非常心安理得接受自己的不同寻常地位。
二房、七房的叔叔婶婶们，表情各异，大老爷也有点不满，却又不敢惹恼老太太。
大太太脸都气抽了。
更扎心的是，老太太还故意问了大太太一个问题。

第102章 颜以薇诈出了实话
老太太说：“团圆的日子，就小三儿不在，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又说，“他再不回来，我都快要死了，这么一把年纪。”
七婶性格活泼，闻言偷笑。
大太太脸色发紫。
姜云州和女佣私奔一事，不仅仅姜公馆上下都知道，亲戚朋友们都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