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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顶吊灯低垂，透过缭绕的烟雾，照在牌桌边围坐的赌徒们的脸上，赌徒们个个眼露精光，赢钱的人脸上有得意和亢奋，输钱了的是丧气跟焦灼。
王文杰属于后者，他右手在膝盖上反复磨搓，抓得那块布料都反光了。
“你……还接着玩吗？”
又输了一次之后，王文杰被理所当然的质疑还有没有本金。
他把余额页面调出来，啪的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拍，瞪着眼睛问刚刚说话那人：“我能接着玩吗？”
“行行行，别急，这不是为你好嘛。”
众人一阵笑闹。

这时，王文杰的手机响了——路云。

王文杰看到来电人的瞬间神情就变了，看了一圈众人的脸色拿着手机走了出去，到了门口再回头，他的位置就已经有人坐了。
王文杰来到僻静处。
“文杰，下班了吧？”
“嗯，下班了，早下班了。哥，吃晚饭了吗？”王文杰嘴上和电话里的人聊着，心里在念着可千万别要账，他现在没钱。
路云走到门口把快递盒子踢到一边，他这一脚有点重，踢的盒子咚的一声撞在了墙上，然后打开门接过了外卖，提着往房间里走。
这里是他在平江的厂区附近租的公寓，想吃点好的外卖，配送过来都要近一个小时。
洖城的那套房子已经挂到中介往外卖了，到手的钱还要还给“前未婚妻”家一大笔。路云自己的固定资产还只剩辆车——公寓距离厂里的车间办公室走路只要 10 分钟就能到，车间里的工作时间又长，他在平江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车现在就是闲置状态，又不至于卖掉，就算卖又不值钱。
陈明月让他的人生几乎是一朝回到刚毕业那年了。
还好有池总赏识，不然他连工作都找不到了。他这些日子也算是兢兢业业，不想让自己保不住这个新饭碗，也觉得算是回报一下新老板。
他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到旁边，开始拆外卖包装：“正准备吃呢。”
“那你吃的还挺晚的。”
“嗯。文杰。”
“诶，你说，哥。”王文杰一阵心虚。
“你上高中的时候，你们高中有一个跟你同一届的女生，叫陈明月的，你认识吗？”
突然提到这么个不着边际的事，王文杰一时有点诧异，但总归不是问他要钱的，他稍微宽了点心，回话道：“陈明月……这都这么多年了，我这一时也想不起来啊。”
“就是你们那一届的高考状元。”路云又提示了一句。
“有！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她是当时‘火箭班’的一个女生，学习是挺好的。人长得……好像确实还行吧，就是挺土气的，天天抱着书，跟男生说话有点畏畏缩缩的。当时有哥们好像想追她来着，结果看她这样就没搭理，估计是读书读傻了。你怎么认识她的？我上学的时候你都没提到过。”
“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她可不傻，现在在洖城，工作也好着呢。”一说到工作路云就烦，他放下筷子，开了一听啤酒。
“那她跟你现在应该是在同一个地方啊？那你找我问这人，是有什么事吗？”
“她家里，你能打听的到吧？”
“能，咱们这小城这么小，又不是洖城那样的地方，我随便问问老同学就能找到了。你想打听她家什么事？我帮你问。”
路云喝光了半听啤酒，说道：“不是她家什么事，是她有事，丑事……算了，你就帮我找到她家里人，就是她爸，要个联系方式给我就行了。”
大学时候的寒暑假，陈明月从来都是不回家的，平时偶尔跟她在一块待着，也见不到她接打家里的电话，路云问过，陈明月说自己没有妈，跟家里人很疏远。
这回可就不是他对不起陈明月了，毕竟这么大的事，还是该让她“家里人”知道的，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路云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啤酒。
挂机之后，王文杰总算是安心了。
只是走到房间门口听里面说着各自在这一局的盈亏钱数时，到底撑不住，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
一边走一边把仅有的那点余额还了信用卡，眼看要逾期了。
这下他又没钱了。
王文杰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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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阴雨绵绵。
陈明月没有打伞，全身上下都是湿淋淋的，她明明没有露手臂的短袖衣服，但此刻却真实地穿着一件短袖上衣。那两道疤渗着殷红的血，却又只浮在伤口表面，不滴也不落，在这个雨天里显得格外刺眼。
她握着自己的左手腕，在空无一人的路上走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走了一会儿之后四处看了看，还是只有她一个人，脚下的步子不想停，也下意识地不敢停。
渐渐地，前方远处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陈明月只觉得自己刚又迈进了两步而已，那人却蓦地放大了一般出现在近前，变得无比的清晰。
是陈伟。
陈明月一瞬间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心脏开始狂跳，猛地转身就开始跑。
她一直跑着，跑了好久。
不敢听，也不敢看，只想快点跑，跑得远远的。
“小心，小心。”
是池映辉！
陈明月只听见了声音，还没看到人，却就这么宽了心，腿一软，跌在了地上。
她太累了。
……
闹钟响起的时候，陈明月已经出了梦境，但是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还没消，她翻了个身打算平复一下再起床。
昨晚吃过饭以后，池映辉泡了一壶很清淡的花茶，给她解腻消食。
她很喜欢那个味道，就连喝了两小杯，才不再加水了。
然后池映辉就提出送她回来了。
如果放在一般情况下，这样做就像是在赶客一样，但是池映辉这么做，她知道是在顾忌着自己的情绪。
所以，其实她昨天心情挺好的，睡的也算是顺利。
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点终究是逃不过，陈明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忌惮着南明的动静。
南明一直以来就是她的心病之一，而今自己又在网络上曝光了那件事，南明已然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样了。就算陈伟不上网，但邻里街坊之间的闲话不会少谈，她现在只希望他们真的是还不知道才好。
迁户口这件事要快点了。
手机来电铃声这时突兀的响起，陈明月猛地一惊，心跳又变快了，立刻拿过手机看来电人。
池映辉。
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她松了口气，点了接听。
池映辉：“早。我在你的闹钟时间过后两分钟打给你，应该不打扰吧？”
“嗯，不打扰。”
“你怎么了？今天嗓子也是哑的，是又严重了吗？”
陈明月刚刚开口便也意识到了——毕竟在梦里惶急了好一会儿。
她清了清嗓子，答道：“没有，刚睡醒，应该一会儿就好了。猫在吗？我想听听它。”
像是懂得电话里的聊天内容似的，那只圆滚滚在池映辉旁边“喵”了一声，他摸了摸猫的头顶，若有所思，只是如常回复：“听到了？就在我旁边。”
“嗯，听到了。”
陈明月不知道该“谈”什么，即便她也知道现在应该再说点什么才合适，但是对面是池映辉，她很放松，她不需要去勉强自己做不擅长的事情。
也正因为是池映辉，她不舍得挂断电话，在噩梦刚刚醒过来的这个时间。
“我中午过去陪你吃午饭？”池映辉的声音依然温和。
陈明月闭上了眼睛：“不用的。”
“那晚上下班我再去接你。”
陈明月点了点头，尽管她知道对方看不见：“好。”
陈明月顿了顿，还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池映辉。”
“嗯，我在。”
一阵静默之后，她才说道：“我要去梳洗了。”
这通电话很短，短到池映辉手边的咖啡还能在杯壁上熏出水汽。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向远处。片刻之后，还是回到桌边，拿起手机打了一行字发了出去——查一下陈明月的家里。
然后拿起西装外套出了门。
早高峰的地铁上，陈明月做好了决定——再完成一个新项目之后，她就把剩余的年假请休下来，回南明办理迁户口。
上一个项目没能跟团队一起做到最后，尽管老板没说什么，她还是担心影响年终的打分，这可是事关明年总收入的头等大事。所以她前些日子回到公司上班之后就期待着着接收到新项目的邀请，越是工期长、任务重越好。
只是暂时还没接到。
今天到达办公室之后，她发现同事人数不但没有减少，反倒有几位从其他城市完成工作后回到了公司里。
或许是最近没那么忙吧，陈明月想。
中午，她和徐琳两个人在茶水间打发饭后时间。
“你们喝的什么茶包呀？茶汤颜色看起来还挺好。”
陈明月抬头看，是许久没有在公司里碰过面的一位男同事，“花茶。”
“还有吗，方便分享我一包吗？”
“还有的，你等我一下，我去办公桌上给你拿。”陈明月起身离开了茶水间，往办公室走去。
出门的时候听到坐在椅子上的徐琳说：“我也是看见她喝了，就给了我一包。说是朋友送的，咱们都是有口福的。”
茶水间闲谈，内容无非是上一次飞去了哪里，甲方是做的什么行业，项目是属于哪一类的咨询，并且遵循保密制度，有一些是不能说的。
只是那位男同事的茶包泡好了以后，尝了一口便说道：“明月，这个太清淡了，毕竟是茶，还是浓的好喝。”
“这款味道好，而且不影响睡眠，你可以放心喝。”——池映辉昨晚说的话声声在耳。
陈明月刚要开口，却听对面的徐琳抢先一步说：“明月的朋友送给她的，那肯定就是按照明月的喜好来的。你看清楚标签，主动问人家要的茶，还是一包这么好的茶，还好意思反过来挑剔。”
陈明月没想到徐琳会是这个反应，但真的说的很合她的心意，因此尽管她一时有些惊讶，面上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