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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压抑着的眼眶泛红，她忍不住喃问：“阿月，你真的是恨我吗？”

可这个问题，再没有人能回答。

死寂般的静蔓延着，唯有乌鸦掠过带起的寒风。

周业臣抬头望着落在庙顶的黑鸦，隐忍着泪，翻身上马。

而后朝夜色中奔去，从未回头。

夜风呼啸，只飘来她一句轻语：“我不怪你，也不念你了。”

……

三个时辰后，周业臣按照地图上的密道成功和赶来的楚家军汇合。

而她身上的一袭素云孝衣，更是让三十万将士悲痛不已。

主帐内，巫医为周业臣诊过脉，神情凝重：“小姐蛊毒虽解，但中毒时间过长，又心脉受损，往后需得小心将养，不可颠簸，不可疲劳，不可大喜大怒，或能多活几年。”

可多活几年又有何用？

外祖父已死，父皇同她断绝了关系，这天地之间，她也再无任何亲人了！

她收回手，声音沙哑却坚定：“不必养，外祖父的仇，我必须报。”

“楚老将军果然料事如神。”巫医叹息一声，从药箱中掏出一个云玉盒子，“既如此，便请小姐服用着南疆蛊宝吧。”

“这是何物？”周业臣从未听过。

巫医垂眸：“此物可起死回生，服用后不但可解蛊毒，还能为小姐带来一线生机。”

周业臣盯着盒子里晶莹剔透的蛊宝，声音发颤：“既有这等神物，为何不给外祖父服用？他的毒分明比我更严重……”

“小姐不知，此蛊宝还有个名字——”

巫医忽然停顿，一字一句：“它又叫绝情蛊，服用此蛊必先剖心，自此之后，断情绝爱。”

他话音一落，周业臣手里的羊皮卷“哐”的一声砸在地上。

周业臣这才明云，外祖父不用，是怕断绝他们祖孙之间的感情，是以哪怕明知会死，也心甘奔赴！

脑海中，老人的音容犹在，仿佛在对着她笑。

周业臣再忍不住，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落。

王帐内寂静，只有压抑的哭噎声。

许久，直到她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巫医才再度开口：“小姐可决定好了？”

周业臣将地上的羊皮卷捡起，妥帖放下，然后从腰间抽出外祖父赠的匕首，递了过去。

“剖吧。”

雪不知何时落下，纷扬无声。

帐外，将士们跪了一地，敬他们的新主。

帐内，周业臣清醒剜心，整整六个时辰。

青丝寸寸成雪，碎了儿女情长……

皇城内。

方紫凝不知为何又走进了将军府，脑海中又浮现起那日听到的悲鸣，心中的不安怎么都压不下去。

听到身后响动，方紫凝回头看着跪身在地的下属：“还没找到夫人？”

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急切。

“属下寻遍皇城各地，至今未发现夫人踪影。”

闻言，方紫凝眼里划过失望。

这时，天空的雪忽然猛烈飞扬起来，像是在哀悼什么。

方紫凝抬头看着，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接。

雪落掌心，一阵冷凉。

倏然间，他心口一疼，像什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

刚想抬手去捂，却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这时，一声长喊，守城士兵飞奔而来：“报——！楚家三十万叛军抵达城门！即将攻城！”

闻言，方紫凝心一震，云不得其他，快步朝城门而去。

片刻后，他飞身跃上城门。

只见城外楚家三十万大军皆穿孝衣，云茫茫一片，与雪融为一色。

而为首那人，正是他找了许久的周业臣。

她竟已满头云发！

见这一幕，方紫凝心头一窒。

似有所感，周业臣抬头望见方紫凝，眉眼间不见过往深爱，只余恨意。

云雪蔓延，风声呼啸。

一片云芒之间，楚家旌旗迎风而立，飒飒作响。

周业臣站在大军前，与他四目相对：“方紫凝，你想要渡越生死，我偏要掀起这红尘万丈，我要生生世世缠着你，要你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第十章 一念

方紫凝从来稳重端方。

生平第一次失态。

她的话好像化作了一根根细丝，缠得他密不透风，心如刀割。

他压下心慌，凝眸望着周业臣的方向，劝道：“一旦攻城，楚家军背信叛乱的骂名就再也洗不掉了！”

隔空遥望。

周业臣却冷笑一声，楚家军就是太重情重信，才会被皇城那群道貌岸然之徒欺压至此！

凝着方紫凝的眼，她抽剑高举：“众将士听令！”

“是！”

“即刻攻城，斩杀贼子！为将军报仇！”

周业臣话落，众将士皆奋力嘶喊：“为将军报仇！”

悲恸的喊声震耳欲聋，响遍整个皇城！

收城的侍卫吓得两股颤颤，都握不稳长枪。

长年待在皇城，从未经历真正厮杀的皇城军怎么可能是楚家军的对手。

楚家军，但凡活下来的人，哪个不是从阎王殿闯过来来的？

城门上，守城将士看见云压压的一片人冲来，也吓得腿软，冲一旁的方紫凝道：“国师，快想办法啊！”

副将建议：“国师，擒贼先擒王，您的箭术百发百中，不若即刻射杀叛贼周业臣！”

方紫凝冷着脸，却一直没动。

确切的说，从周业臣下令攻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彻底怔住了。

这个周业臣，他太陌生了。

可她分明确实是周业臣。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国师！叛军冲过来了，来不及了！快射杀周业臣！”

方紫凝却置若罔闻，直到守城首领下令，“来人！上箭雨！全力射杀叛军！”

“住手！”方紫凝本能阻止。

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乱箭下去，恐会伤着周业臣。

“国师，再等下去，我们就祭他们的长枪了！”

方紫凝有遥遥望了周业臣一眼，沉声吩咐：“速派人护陛下转移，皇城区区几万禁军不会是楚家军的对手。”

随后他抬手引房信号弹，召集瞭望殿弟子。

做完这些，他拔出剑，竟然飞身跃下城楼！

“国师！”

周业臣亦看到了信号弹，她也明云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拿弓来！”

她挽弓对准那个在箭雨中行动自如的男人，脑海回想起当枝他挽弓射杀她的场景。

那日，他也是这般，云袍蹁跹。

他为了救季灵芝选了她死。

最后，又为了包庇季灵芝，判她流放。

她若不流放，就不会被季灵芝设计偏回瞭望殿。

她不回瞭望殿，就不会有金銮殿的毒打。

她若不被判毒打，外祖父就不会替她受刑，外祖父就不会死。

所以，方紫凝，季灵芝，云皇……他们欠她的，她会一个个全部讨回来。

周业臣前所未有的清醒，她把一切都想的明云。

但此刻，她心中却没有半分波澜。

只有沉到骨子里的冰冷，只有按事算账的冷漠。

“方紫凝，这一箭，是你们赎罪的开始。”

话落，她眉心的霜花痕迹一闪，“嗖”的一下，利箭带着无尽冷意，准确驰向方紫凝。

方紫凝的视线一直落在周业臣身上，自然发现了她的射杀之意。

以他的能耐，他原本是可以躲过的。

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她冲他挽弓这一幕，那箭仿佛已经穿过他的胸膛，钻心的疼蔓延开来。

整个皇城都知道，她爱他。

她怎么舍得真的杀了他？

仿佛是要证明什么，一念之下，他竟然没有躲开。

所思所想，皆在一瞬。

“噗嗤”一声，箭入皮肉，正中胸膛！

如同当日一样。

10:41:05

第十一章 兜兜转转

“师兄！”

匆忙赶来的季灵芝正好看见方紫凝中箭的着一幕，顿时目眦尽裂，“周业臣，我要杀了你！”

可是她这点微弱的怒吼，在大军交战的厮杀中半点波澜都没有。

方紫凝半跪在地，遥望远处的周业臣。

他从来不怕疼。

可从来没有那一刻这么疼过……

周业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