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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好了后，周君望时常到药铺看望她，每隔一个月要请她单独吃个饭，会和她聊很久。

他总有很多话和她说。

颜悦儿子念书的学校，也是周君望帮忙的。不过她儿子并不知道她和周君望有交情。

他们来往有一两年，不算密切，倒也不生疏。

周君望是个很周到的朋友，隔三差五会看看颜悦。

颜悦那时候是中年妇人了，眼角的细纹遮不住，故而对男人不敏感。

周君望有身份地位，家里三房太太，外面莺莺燕燕围绕，他不会对一个中年妇人起什么心思。

颜悦大大方方与他来往。

他总让她有困难就开口。

颜悦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处理不了就忍了。只为她儿子念书一事，求过周君望。

只不过，颜悦临死前的半个月，最后一次和周君望见面，他突然问了她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他问她：“颜悦，你愿意和我去香港吗？”

颜悦当时不明所以。

她没细问，药铺有事找她，她就先回去了。

而后一直忙，又和家里人争药铺是否关门的问题，没空见周君望。

再后来她就死了。

重生后，生活一直裹挟着她往前，她也刻意回避很多的记忆。

若不是今天遇到了周家的二公子，又听到景斯远说起周君望，她都快不记得他。

周家二公子二十岁还穿葱绿色肚兜睡觉，也是周君望偶然提到的。

——他最后问颜悦的那个问题，大概是他自己要走了，想把自己家人、亲信和朋友都带走。

所以他礼貌性问问颜悦，要不要一起去。

那时候宜城反中医很严重，颜悦的药铺还被进步学生们堵过门，报纸也是天天讨伐。

香港反而能容得下中医。

周君望的确是个很好的朋友，会替她考虑很多。

“……想什么？”景斯远捏住她下颌，让她转过脸看他，“不会是想周君望吧？”

颜悦：“我不认识他，只是听说过。”

她要十几年后才见到周君望。

重生后，生命轨迹在一点点改变，也许她这辈子不会有周君望这个朋友了。

这阶段，也的确不认识。

“……晚上想吃什么？”景斯远没深究，转移了话题。

颜悦：“没什么想吃的。”

天热，没胃口；在景斯远身边，更加没胃口。

“吃凉面，行吗？”他问。

颜悦：“好。”

景斯远让女佣去厨房吩咐一声。

他没有动手动脚，而是靠在沙发里，和她聊天。

他问颜悦，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料子，喜欢什么首饰，从小学医吃了哪些苦。

颜悦见他肯正正经经说话，自然有问有答。

“你的英文跟谁学的？”景斯远问她。

颜悦不能说跟盛柔贞学的，会吓死景斯远。

她迟疑一瞬。

“不能说？”

“不是。”颜悦低垂了视线。

景斯远看着她：“珠珠儿，你为什么总是沉甸甸的？”

他从前就有这种感觉。

她的心情，总像是浸满了水的棉布，湿漉漉的、沉甸甸的。

“没有。”颜悦淡淡说。

“我想让你开心点。”他道，“我怎么做，你才会开心点？”

颜悦：“我不知道。”

又说，“我没有不开心，没人会成天傻乐，我不是这种性格。”

而后去吃饭。

吃了饭，颜悦没等他催，自己说：“我上楼去洗个澡。”

景斯远：“去吧。”

她洗了澡出来，佣人将一套丝绸睡衣放在床上。

颜悦没穿过这种的。

她总是穿棉布亵衣裤睡觉。

她穿上后，坐在床上，百无聊赖。

景斯远没进来，床头柜上有两本书，是她上次被掳到这里的时候，女佣送给她的。

颜悦翻开，打发时间，景斯远进来了。

他也洗了澡，换了睡衣。

颜悦的手，轻轻抓住书本边缘。

景斯远走过来，坐到她身边的床沿，轻轻吻她的面颊。

颜悦躲开：“景斯远，我们先说好。三个月期限，今天开始，你不能再反悔。”

景斯远将她搂住。

他牢牢抱住她，将她按揉到他的怀抱里。

“珠珠儿，我们不从今天开始。”他低喃。

颜悦微愣。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愿意三个月，我想和你有很长的光阴。”他道，“珠珠儿，等你愿意跟我那天，我们再开始。”

第80章 珠珠儿，我想娶你做太太

蛩吟阵阵，蝉鸣不息，晚夏的夜不安静。

颜悦的心，也很喧嚣。

床头摆放着那八支红玫瑰，娇艳芬芳。

宜城本地的玫瑰，花苞小而单薄。她头一回见花苞如此大的。

馥郁花香，也无法安抚她的烦躁。

“……你什么意思？”她问景斯远，语气有点生硬。

她下定了决心豁出去，为什么他又临门一脚变卦？

悬而未决，令人不安，颜悦只想早点结束它。

景斯远将她抱到怀里，肌肉饱满的手臂很有力气，将她搂紧：“珠珠儿，我想娶你做太太。”

颜悦微微蹙起绣眉。

“你到底什么意思？”她又问。

“‘娶你做太太’，这句话你听不懂？”景斯远笑。

他一笑，左颊深深梨涡，让他的笑格外有感染力，无比真诚。

颜悦看着他：“颜菀菀呢？”

景斯远的笑容一僵。

他想着自己的筹划，未必会顺利。如果不顺利，他就要作恶了。

他一向不敬神明、不畏天地，不在乎什么因果报应，做事只凭他心意。

杀了救过自己命的女人，只因她不肯退亲——他亲口答应的婚姻，这事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不讲理。

颜悦听到了，会怎么想他？

景斯远倏然有了点忌惮：他怕颜悦知道。

如果颜菀菀真的不开化到了要死要活也不肯退婚的地步，景斯远必定要杀她。

然而，她到底于他有恩，这件事需得做隐蔽，不能叫颜悦知道。

她会寒心。

景斯远不愿她对他失望，故而他不想多提自己对颜菀菀的毒计。

他只是淡淡说：“我对她，自有安排。她会有她的身份地位，你不用担心。”

颜悦低垂了羽睫。

她沉默着。

景斯远抬起她的脸：“珠珠儿。”

“我不想离婚，我也不想做你的太太，不管是什么样子的太太。”颜悦抬眸时，目光冷而坚硬。

——景家有现成的例子。

娶两房，两个都是太太。

青帮又开了个坏头，不管娶几房，都不叫姨太太了，全部用龙凤花轿抬进门，都是“太太”。

世道在变，从前的规矩与道德，正在崩塌。

颜悦在晚饭前提到青帮的大公子，而后做了青帮龙头的周君望，后来他娶了三房，都是“太太”。

可实际上呢？

军政府景家的两位太太，二太太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