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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力克制的眼泪将垂下的眼睫打湿，但她的脸色过于平静，只沉沉地深吸一口气，很用力地抿着唇，委屈、不解、复杂，却又是微笑的：“我做错了事，不应该利用人，后果应该由我自己承担。别人会怎样怀疑，怎样想，都无所谓。”

　　“但是叶鹤哥哥，谁都能误会我，可你不能。”

　　你不能。

　　不是辩解，不是什么在意清白，只是没有做就是没有做。如果连叶鹤都认为她最开始默许霍逸舟的接近，是对霍家有所图谋，那么她从高一到大二始终遵守的“Z大见”的承诺，她处心积虑为寻找做出的所有努力，她少年时期的单纯崇拜、青春萌动时不为人道的暗恋，她在发现叶鹤拥有了另一种新人生时，小心翼翼地保守秘密，不再接近......都将变得没有意义。

　　宋时诺记起一个，她迟迟没有回答的问题，来自内心的叩问——

　　“如果有一天，叶鹤想让你帮忙做的事，违背了你的原则呢？”

　　她有所纠结，现如今思考良久，最终未有改变，仍旧会第三次给出否定答案。曾经的叶鹤哥哥，不会将她置于这个选择前，亦不会带有诱导和逼迫性地，让她处于两难的境地。

　　宋时诺有些释然地，隐隐自嘲地微勾唇角。怪她，是她想得太美好了，忘记清醒的现实中，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各种妥协，有因为各种原因导致的改变。

　　人是会变的。所以记忆力太好，并不是件会让人幸运的事。

　　“在和安巷的叶鹤，和在叶家的叶鹤，其实在我心里，一直是两个不同的人。”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宋时诺宁愿没有来京都，宁愿叶鹤永远消失，宁愿永远不要重逢。

　　但没有关系。

　　“叶鹤哥哥，还是要谢谢你。”宋时诺浅淡地笑了下，是她自己本身的，微微孩子气的笑，“你曾经对我的成长，真的很重要。希望往后你一直健康，一直顺遂。”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第五十八章逼迫手段

　　房间内没开灯，光线很暗。一片漆黑里，霍逸舟坐在沙发上，背部紧绷成流畅锋利的线条，眉宇间酝酿的阴戾，让他整个人像一头会吞噬所见物、极具攻击性的凶兽。

　　翟医生刚靠近门边，就嗅到股扑面而来的浓重的血腥味,他踌躇了下，小心地踱步进去，开了灯。光线陡然从头顶倾洒，使人下意识地微眯起眼适应，听见脚步声，霍逸舟却始终没动。翟医生只好大胆走过去，提着医药箱在他旁边坐下：“霍少，挺久不见哈，我给你处理一下伤。”

　　翟医生在霍家干了十多年的私人医生，平时在霍氏旗下的大医院里坐班，刚下了今天最后一台手术，正准备休假时，他突然接到了张姨打的电话，略显焦急地描述起霍逸舟回来时的阴沉和戾气、手上的伤势，他吓了一跳，便不敢耽误，马不停蹄地赶来。

　　翟医生粗略扫过霍逸舟的右手，见手背破了皮，暗红的血已经凝固，但整个地露出鲜红的肉，隐隐有开始发炎的征兆，乍一眼看去极瘆人。他擦了十几颗棉球，才把上面的血污擦净：“你跟人打架了？不至于吧，我记得你上高中后，就没自己动过手。”

　　说着，又仔细观察了整个伤口几眼，发现事态要远比他想象中的严重：“要不去医院拍个片子？万一伤到骨头，这可是右手啊。还有，霍少你少抽点烟，整件屋子都是血腥气混杂烟草味，冲得不行。”

　　可无论他说什么，霍逸舟始终无动于衷，直至嫌吵厌烦了，桃花眼微动冷冷吐出四个字：“自己打的。”

　　回答的只是第一个问题。

　　意味着，他对去医院仔细处理的意图并不强烈。霍逸舟不肯动，翟医生自然没有办法强制要求，他帮忙将纱布层层包扎裹好，又自顾自叮嘱了几句“别碰水”，起身要走，结果刚站起来，就收到张姨摇头的担忧的动作。翟医生默叹口气，接着提心吊胆地，继续坐下来：

　　“遇到什么事儿了霍大少爷？看在我拯救过你不少伤口的份上，跟我说说呗。你这出玩自虐啊？不应该，京都没什么事是你摆不平的......难不成女人跟别人跑了？”

　　见无论自己说什么，霍逸舟都没反应，他便随口，笑着讲了句以前经常开的玩笑。

　　没料到，这句是个被触发的爆炸点般——霍逸舟眼眸动了动，突然掀起眼皮，毫无感情地瞥了他一眼，那一眼极阴郁异样，宛如被狼盯上，浑身从脊椎骨往上陡然泛冷，几乎冷汗直冒，凉透了，

　　翟医生从没见过这样的霍逸舟，就像被抽空了内里的精神气，只剩下行尸走肉的骨架。

　　有那么整整数十秒，翟医生感觉自己像被扼住了脖颈，竟说不出一句话，梦魇般禁锢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知道这是口不择言地猜中了，敛起惊讶的、觉得不可思议的神色，吞口口水：“跑了就跑了，什么样的你找不到，京都上流圈那么多世家小姐排队求你吃顿饭，你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翟医生心里活动翻涌，他记起从蒋老二那听来的八卦传闻，那唯一一位能拿捏到霍逸舟的，似乎是个Z大的学生，还他们是正儿八经纯到不行的学霸好学生。他一面对这些公子哥儿们祸害“良家妇女”的行为谴责，一面又前所未有地担心起霍逸舟的精神状况，怕对方真疯起来，会做出什么极端的没人管得住的事情。

　　翟医生心下有了判断，也存了私心，于是折中劝道：“谈恋爱嘛，你情我愿，大家都求个好聚好散。人家小女生年纪小，跟你的家世又不能比，要不这事就翻篇吧，嗯？就算了算了，你也别太计较，自己给走进死胡同里了。”

　　“不能算了。”霍逸舟却摇摇头，嘴角压下来，他漫无目的地望着远处墙壁上的时钟，眉宇间被痛苦又狠厉的情绪笼罩。咬牙切齿，每个字极重地，含着势在必得。

　　在方才的静谧中，霍逸舟已经想明白了——

　　其实很简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宋时诺是喜欢他的，体现在很多方面。

　　他那几句脱口而出的质疑，其实是当时情急下故意为了伤害往恶意处无限猜忌，其实仔细思考，根本不会往叶鹤派她潜伏的那方面想。

　　也许就如宋时诺所说，她一直在找人，在找叶鹤，然后恰好遇到自己，于是试图作为信息获取源多了解。但是在相处中，她喜欢上他，虽然他最开始确实持着“玩玩而已”的态度，也确实利用她卷进对付霍家的庞大计划里，但他早就认真了，认真到愿意把她考虑进未来.......而且，而且宋时诺的性格向来对感情迟钝，她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叶鹤的确对宋时诺很重要，但都已是曾经，且并非是爱情。宋时诺选择隐瞒是因为怕失去霍逸舟，还可能是因为仍在为大雪天等待的事生气，没找到时机。

　　按照宋时诺的小天才脑袋，按照她过分理科的思维，她讲究逻辑，那么她所做的一切都遵循逻辑——

　　如果宋时诺喜欢的是叶鹤，那么叶鹤回国出现时，她早就会离开回到叶鹤身边了，何必等到现在，没有任何动作呢？

　　所以，宋时诺是喜欢他的。

　　霍逸舟如此坚定地想。

　　只是，依宋时诺的清冷性子，让她承认“喜欢”估计很难，他愿意给出十足的耐心等待，等待她在不联系中发现内心，等待她后悔，然后主动来和好，用绵软声线叫他“霍逸舟”，耳廓浅红，浅淡眸光，说出表面一本正经的冷淡，但其实很可爱的话。

　　再然后，他同意和好，他们重新在一起，忘掉过去、既往不咎。

　　霍逸舟自信等待，等来的却是被遗忘般，与宋时诺的完全失联；

　　等来的是，叶鹤送宋时诺回学校的照片在Z大校内论坛发出，隐隐有发酵的趋势。

　　很快，像是有推波助澜般，所谓的匿名爆料推动了宋时诺和叶鹤的绯闻，以及角落里传出的，她被霍逸舟包养的谣言，造谣她脚踏两只船.......

　　知道这件事的那天，霍逸舟坐在迦南包间的最里，脸色阴沉，冷到骨子里的寒意。

　　谣言的起源涉及叶鹤，而叶鹤代表叶家，他这段时间手段快速地急于巩固地位、证明实力，让不少上流圈公子哥们丢了手上的单子，被家里用“看别人家孩子”的语气责骂，存怨已久，也看叶鹤不爽已久。也就是说，这出背后，少不了在座挺多人暗自的落井下石、煽风点火......如果霍逸舟要护着宋时诺，势必会彻查，那么不死也得脱层皮，他们暗自倒吸冷气，互相使眼色：

　　“霍少.......”

　　林维尧了解霍逸舟，所以并没参与，他有些担忧地望向他，提议：“阿舟，要出面吗？我看这次影响有些......”

　　“不用出面。”却出乎他意料地，霍逸舟挑着眉，眼底阴郁复杂，宛如身处谈判桌上的冷静决断，说出令他也觉得残忍的话，“冷处理之外，再多匿名投稿点证据，把传闻闹大些。”

　　他的小天才实在太执拗、笨拙，这么久了仍看不清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