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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有白发了。

曾经那明艳如春的少女，如今也憔悴得只剩满脸倦容。

良久，苏如栩将早已写好的和离书压在珠钗下，朝一旁红着眼的春兰说:“替我梳妆。”

她来时风光，离开也得体面。

一炷香后，苏如栩梳妆好，让春兰去端药后将长命锁收好便离开将军府。

见她出府，府门小厮并未阻拦。

对此，她只有满心酸苦，更加想逃离这里。

飞雪漫漫,凛风似刃。

“咳咳咳…”

胸膛的震痛让苏如栩停住脚。

刺眼的鲜红落在银白上，犹如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苏如栩凝着漫天雪絮，泪水涌出眼眶。

天大地大，可她哪里又才是她的容身之所?

她面色渐白，意识也被浪头般的晕眩拍打着。

“嘭”的一声闷响，苏如栩轰然倒地。

雪片片落下，逐渐掩盖了那瘦弱的身躯......

——————

“夫人，将军凯旋，已经回府了!”

“可将军他......还带回来一女子。”

她呼吸滞了瞬，朝厅内望去。

身着八宝夜明铠的贺知行如松而立，冷峻刚毅的眉目带着未褪尽的杀气，让人望而生畏。

而他身边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

女子眉如远黛，目含秋水，举手投足犹细风拂柳。

苏如栩怔在原地，再也迈不开腿。

春兰一脸担忧:“夫人……”

这时,贺知行视线扫了过来:“如婳。”

没等苏如栩上前，就见他执起女子的手朝她走近:“这是素儿，我的义妹。”

素儿低眉行了个礼：“素儿见过嫂子。”

苏如栩错愕望着贺知行，心尖涌起股不安。

他在外征战，军营内都是男人，怎地突然带回来个义妹？

贺知行似是没察觉苏如栩询问的目光，反而朝素儿道：“赶了几天的路，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他唤来丫鬟：“带素儿去梨香苑。”

闻言，苏如栩眸色一紧。

梨香苑，那可是侍妾住的院子！

碍于素儿还在，她也没有多问。

待所有人离开后，苏如栩才哑声开口：“既是义妹，为何要住梨香苑？”

贺知行满不在乎：“不过随口说的，况且院子空着也是空着。”

说着，他抚上苏如栩的脸颊，眉宇间闪过抹疼惜：“你清瘦多了。”

一股陌生幽香钻进苏如栩鼻内，刺的她喉间发紧。

这味道，和素儿身上的脂粉气一模一样。

若非两人有过更加亲昵的接触，贺知行怎么会连手都沾上了……

苏如栩敛去眼底落寞，轻轻靠在他怀内：“阿璟，大夫说我……”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贺知行推开：“素儿人生地不熟，我还是去看看她，免得拘束，你回房等我。”

话落，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如栩愣住，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伴随着疼痛从心底漫延。

成婚七年，他从未推开过她。

他每次征战归来都要抱着自己很久，他说只有抱着她，才能真正感觉自己回家了。

可这一次，变了……

而贺知行这一去，直至三更才回房。

黑暗中，苏如栩只觉有双铁壁牢牢将自己揽入怀内。

听着枕边人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她将之前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大夫说我内里虚耗，难以延年……”

苏如栩顿了顿，想起贺知行身上的脂粉味，呼吸发窒：“若我去了，你另寻一女子做续弦吧。”

“傻瓜，早在成亲前我就起过誓，此生只要你一人……”

贺知行带着困意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成了轻微的鼾声。

苏如栩叹息一声，往他怀内靠拢。

就在她准备安睡时，贺知行低哑的呢喃在她耳畔乍响。

“素儿，别走……”

第二章

苏如栩只觉颤着手心被狠狠捏住，让她难以呼吸。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夫君会在梦里挽留另一个女子。

苏如栩攥着被角，将泪水生生逼回眼眶。

次日。

风吹动着雪青色的床幔，炭盆中点点星火残留着余温。

苏如栩摸着冰凉的另一半床榻，眸光黯淡。

以往只要贺知行在家，她醒来时总会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听他缱绻地叫自己“如婳”。

可现在留给她的，只有一室空寂。

梳妆时，苏如栩看着镜中的晓春，问道：“阿璟呢？”

晓春动作一滞：“梨香苑一大早就有人来传话，说素儿姑娘病了……”

她忽然停住，没有再说下去。

苏如栩也沉默不语，收拾好后去了梨香苑。

才踏进院里，她便听见正房里传出贺知行温柔的安慰：“素儿放心，我在呢。”

通过半敞的房门，苏如栩看到素儿靠在贺知行怀内，泪眼婆娑的让人心生怜意。

若是旁人见了，只当是恩爱的夫妻俩。

但这一幕像是无数根刺，扎的苏如栩心尖生疼。

她渐渐红了眼，不忍再看，慢慢转身朝来时路归去……

天色阴沉，乌云滚滚。

苏如栩望着头顶的枯枝，眸中浮起丝感伤。

枯树逢春也能发新芽，若人心变了，可还有方法医治吗？

纵然她不肯承认，但她明白，有些东西就是变了。

苏如栩不知站了多久，才被一声“如婳”拉回思绪。

她转过头，只见贺知行走了过来：“天冷，怎么不进屋？”

他将人揽入怀内，玄色大氅裹住她瘦弱的身躯。

望着贺知行深邃的眼神，苏如栩胸口涌起股难言的涩意：“我昨晚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闻言，贺知行面色微变。

他没有回答，而是从袖中拿出支步摇，轻轻插进她发间：“回来时在陈州买的，你最喜欢的桃花样式。”

两人明明靠在一起，苏如栩却觉着他们已相隔天涯海角。

不仅因为这迟来的礼物，而是因为贺知行全然忘了她从不喜欢桃花。

苏如栩嗯了一声，将步摇摘了下来。

许是她态度过于冷淡，贺知行眼底划过丝不满：“若觉得不好，以后你自己去买吧。”

“咳咳咳……”

苏如栩掩面转过头，只觉一股咸腥从喉咙涌上，在嘴里肆意弥漫。

当看到手帕上刺眼的血色，她心头一颤。

“你怎么了？”

贺知行蹙起眉，眼底的担忧似有若无。

苏如栩将手帕收于袖内，堪堪开口：“素儿虽是你义妹，但始终不是萧家人，不如将她安置在府外，也好少惹些闲话。”

听到这话，贺知行慢慢放开了她：“你是怕惹闲话，还是觉着素儿碍眼？”

苏如栩呼吸猛地窒住。

且不说他突然的质疑，自己离他这么近，是怎么做到对她的不适视而不见的！

明明从前，她哪怕有半点不舒服，他都能立马察觉！

“在你心中，我是眼里容不下人的人吗？”苏如栩苦笑。

看着她苍白的脸庞，贺知行很不是滋味。

他将人重新抱进怀里，语气缓和了几分：“素儿身染风寒，住在府上方便照料，等她好了，我便送她出去。”

苏如栩不言，却也无法忽视心头刺骨的寒凉。

往后几日，苏如栩的身体像是霜打的茄子，越发消瘦。

大夫来去几趟，每次都叮嘱她戒忧戒思，不然恐怕连下个春日都熬不过。

直至这天，苏如栩被萧母叫去佛堂。

正襟危坐的萧母睨了眼她的肚子，攒动着佛珠：“苏如栩，你自打三年前小产，肚子就再没什么动静，萧家几脉单传，别因为你而断了后。”

闻言，苏如栩脸色一白：“娘，我……”

她话还没说完，萧母便沉着脸打断：“我已经跟阿璟商量过了，让他纳素儿为妾，好绵延萧家香火。”

第三章

萧母的话太过突然，让苏如栩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着眼前木讷的人，萧母眼底路过丝不耐：“你觉得如何？”

苏如栩眸光渐黯，她该如何？又能如何？

这时，贺知行跨了进来。

他看了眼苏如栩苍白的脸，蹙起眉：“娘，您又说什么了？”

萧母念了声“阿弥陀佛”后回答：“她做的那些孽，还用我说？”

苏如栩袖中的手缓缓攥紧，不由想起三年前的事。

那年贺知行刚被封骠骑将军，带着她去看皇上赏赐的的卢马，却不想马因受惊将她撞倒，才三月大的孩子也因此夭折！

因为这事，苏如栩成了萧母嘴里的罪人。

随着母家的式微，在萧家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

贺知行一句淡然的劝解像把刀子，深深捅进苏如栩心底。

明明以前他会护着她，会心疼地看着自己……

萧母站起身，冷漠的目光扫过苏如栩：“话既已说开，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