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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牧言手指一寸寸收紧。

姜絮怡絮絮叨叨地说道：“后来，那员外就故意给我哥哥使绊子，还克扣我哥哥的工钱，我哥哥就罢工不干了，再后来你也知道了，他跋涉千里，去了永安侯府，卖身为奴，做了侯府的杂役。”

“那年初夏，哥哥拿了卖身的银子回来，回家途中遇到了山洪......”说到这，她眼眶终于还是红了：“村里人都去刨了，一天一夜也只刨到了哥哥的一件衣服。”

“那件衣服还是我亲手给他缝制的呢。”

顾牧言道：“只是一件衣服，兴许，人还活着呢？”

姜絮怡就道：“怎么可能活得了，那山洪来势汹汹，只要人遇上了，就逃不掉，一旦被卷入其中，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她抚摸着刻着“姜司”的木碑，道：“所以，这里面，连哥哥的尸身都没有，葬的不过是哥哥的一件外衣罢了。”

顾牧言紧盯着她，眼底情愫翻涌：“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举目无亲，也想过自寻短见。”

顾牧言心口无端地一阵揪痛，后又听姜絮怡继续说道：“是齐大哥陪在我身边，不分昼夜的照顾着我，陪伴着我，我渐渐走出阴霾，不再有那轻生的念头了。”

顾牧言心里陡然松了口气。

可渐渐地，心里又涌起一股奇怪的情愫。

他的絮怡在最失意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不是他，而是齐铭......

第345章

所以，那日齐铭囚禁她，折磨她，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站在齐铭那边共同对抗他......

倘若，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

她还会选择自己吗？还是会义无反顾选择齐铭？

顾牧言不敢问，因为这个答案，他心中好似有了回答。

他掩下情绪，淡声问道：“所以，你们在一起相守了很久吗？”

姜絮怡道：“也不是很久，算算时间，应该有一个月，后来，因为要进私塾念书，他母亲便带着他去了皇城京都，我们便再没见过。”

听到这，顾牧言又有些怒了。

她年纪尚小，无依无靠，齐铭怎么能丢下她不管，去上什么私塾！

看来，在齐铭眼里，还是功名重要。

顾牧言又问：“他丢下你不管，那你怎么办？”

姜絮怡解释道：“齐大哥没有丢下我不管，他说是为了早日给我一个家，让我耐心等他两年，等他学成归来，就娶我过门。”

顾牧言冷哼道：“不过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他若真想给你一个家，为何不带着你一起去京都？反而将年幼的你丢在这穷乡僻壤！”

姜絮怡又解释道：“夫君误会了，齐大哥饱读圣贤书，自然懂得避嫌，我年纪尚小，自然不能与他同住一起，所以，即便不分昼夜照顾我一个月，齐大哥也恪守礼仪，未有半分越矩。”

顾牧言不屑道：“墨守成规，难怪只会读书！”

不过有一点尚可认同，那便是他恪守本分，没有对她生出非分之想。

顾牧言道：“难道他就不怕，你年幼不能自保，等不到他两年？”

姜絮怡道：“临走时，他将我送去了我婶婶家，还付了一笔银子给婶婶，托婶婶照顾我，将我安排妥当才放心离开的。”

顾牧言道：“既然有人收养，你又为何会来侯府？”

姜絮怡抿了抿唇，似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半晌才道：“可我婶婶不喜欢我，说我是赔钱货，在婶婶家，我从未吃过饱饭，甚至还差点将我卖给人牙子。我接受不了，就偷偷跑出去了。”

顾牧言抿唇，深吸了一口气。

“那你恨她吗？”他问，声音有些干涩。

姜絮怡道：“不恨。”

“为何不恨？”顾牧言不明白。

姜絮怡道：“因为她没有义务养育我，即便吃不饱饭，好歹也没让我饿死，她也没打过我，家里原本就掀不开锅，还平白添了一张嘴，换谁，谁会高兴啊。”

“只是她想将我卖给人牙子，这一点我接受不了。所以，我不恨，只是不喜欢她，往后也不会喜欢。”姜絮怡继续往铜盆里丢纸钱，火光映在她脸上，平淡而恬静。

顾牧言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后面的事你也都知道了。”姜絮怡转头看着他，笑道：“后来，为了活命，我冒用哥哥的身份，入了侯府做杂役，然后就遇上了夫君......”

第346章

姜絮怡表面虽笑着，可眼眶里分明噙着泪。

顾牧言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声音温和地道：“往后，夫君不会让你吃苦了。”

害怕与他对视，姜絮怡不争气地别过脸，顺手拭了拭眼角的泪痕，故作轻松地道：“我知道啊，夫君对我最好了。”

“往后会对你更好。”顾牧言深深地看着她，他的声音低沉，有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姜絮怡心里顿觉好受了许多，发自内心笑道：“夫君说话算话吗？”

顾牧言道：“当然，夫君何时对你食言过？”

姜絮怡伸出手，道：“拉钩。”

顾牧言低低笑道：“幼稚。”

他的话中带着宠溺的笑意，可最后还是依着她伸出了小指。

姜絮怡双眸笑成了弯月，勾了勾他的手指，嘴里念念有词。

顾牧言听不懂，只见她嘴角一动一动的，便问：“你嘴里念叨什么呢？”

姜絮怡道：“我阿娘说了，拉了勾就是立了誓言，若往后夫君违背了誓言，就会遭报应哦。”

顾牧言就笑道：“什么报应？这么严重？”

姜絮怡故作严肃道：“会痛失所爱，孤独一生。”

顾牧言笑意凝在脸上，不知为何，心里无端端刺痛了一下。

见他神色不对，姜絮怡方知自己玩笑开大了，忙道：“夫君，你不会当真了吧？”

她笑了笑，道：“夫君，你好笨哦，我胡说的啦，这个你也信啊？”

顾牧言气得捏着姜絮怡的脸颊，狠狠揉捏了几下，道：“这个玩笑也是能开的吗？”

姜絮怡的脸被他捏作一团，像只嘟嘴的小金鱼。

她含糊不清地嘟嚷着：“又不是我说的，是我阿娘说的，所以誓言是不可以乱许的，既然许了，就得遵守。”

顾牧言道：“本王何时没有遵守诺言？再说，你敢咒本王痛失所爱，本王所爱不就是你吗？”

他故作凶狠地道：“小东西，狠起来，连自己都咒是不是？”

姜絮怡求饶道：“夫君，我错了还不行吗？”

顾牧言这才饶过她。

正当这时，王铁牛在外喊道：“絮怡妹妹，饭做好了，俺娘让俺来唤你们去吃饭了。”

两人这才从后院出来。

王铁牛家就在隔壁，几步路就到了。

在马车上奔波了一日，姜絮怡都不怎么吃得下东西，精气神恢复后，姜絮怡方觉肚里空空，饥肠辘辘。

她拉着顾牧言急哄哄地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道：“大婶做的饭菜最香了，夫君，待会你一定要好好尝一尝。”

第347章

王铁牛就笑道：“俺娘听说你们要来，特意宰了鸡，炖了一锅汤，就等着你们了。”

顾牧言微微颔首以作回应，姜絮怡双眸透亮，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肉香。

刚到门口，袁氏听见动静就赶紧迎了出来，沾了水的手在袖摆上反复擦拭着，脸上的笑容和蔼可亲：“絮怡啊，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婶婶好久没见着你了。”

姜絮怡脸上笑容甜甜的：“婶婶，絮怡也好久没看见你了。”

两人很快来到袁氏跟前，袁氏看着姜絮怡身旁站着的男子，先是一脸惊艳，而后笑道：“絮怡，这就是你夫君吧？方才听铁牛说了，果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顾牧言向来不苟言笑，只是冲袁氏微微点头，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姜絮怡暗地里轻轻扯了扯顾牧言的袖角，侧过头微笑着看着他，那神色只差把“你笑一笑啊”几个大字印在脸上了。

顾牧言这才冲袁氏淡淡笑了笑，语气温和地道：“婶婶好。”

袁氏连连点头回应，脸上笑容可掬：“好好好，饭已经做好了，你们净净手进屋吃饭吧。”

说着，忙转身将饭菜端到了桌上，嘴里说着：“你们奔波一天了，想必也是累了，婶婶家没什么好招待的，你们莫要嫌弃啊。”

姜絮怡忙道：“怎么会嫌弃呢？絮怡最怀念婶婶做的饭菜了，小时候总是来婶婶家蹭饭，婶婶做的饭菜最香了。”

袁氏笑的合不拢嘴：“就你嘴最甜了。”

饭菜很快端上了桌，袁氏家里并不富裕，唯一能拿得手的便是那只下蛋的老母鸡和去年风干的腊肉。

其他的菜都是去地里摘的野菜，勉强凑了这么一桌菜色。

王铁牛将碗筷用清水清洗了一遍，筷子用干净的抹布擦拭干净后方才递给顾牧言和姜絮怡，道：“粗茶淡饭，招待不周，公子莫要嫌弃。”

顾牧言接过碗筷，淡淡道：“怎会嫌弃，多有打扰，给你们添麻烦了。”

袁氏便道：“不麻烦，不麻烦，絮怡就跟我的亲闺女一样，以前也总来婶婶这里吃饭呢。”

姜絮怡吃得正香，闻言抬起头对袁氏笑了笑，嘴里被饭菜塞得鼓鼓囊囊的。

袁氏笑着给姜絮怡碗里夹着菜，嗔怪道：“傻孩子，慢点吃，别噎着。”

顾牧言坐姿端正，全程都吃得很慢，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就连那夹菜的动作都莫名透着一种矜贵。

袁氏见顾牧言吃得慢，当即站起身来，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块鸡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