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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抱着尿盆哇哇吐了一气，屋里瞬间涌起一股酸腐的味道。何大妈扇着扇子开窗户，皱着眉头，真恶心。

　　“这是喝了多少啊？”何大妈逐渐原谅了他，小伙子一个人闲得慌，喝酒喝多了，结果把跟姑娘的约会误了。她想明白之后，决定再给付朝阳一个机会，“你说你，你妈要是知道你把自己喝的肠子都吐出来了，得多心疼。”她拍拍付朝阳的后背，“得了得了，我替你跟小刘说说，你就是一个人烧的慌，找个媳妇陪着你，点灯说话，熄灯作伴，就想不起喝酒了。”

　　说话我也不跟那样女的说，作伴我也找个规矩人。付朝阳心里想着，胃里又是一阵翻，本来也没吃什么，那点醋跟花生早就吐干净，再吐就是酸水了。

　　他吐的直不起腰，闭着眼，对着尿盆跟何大妈表态，“您跟小刘说，算了。“

　　何大妈以为他在说醉话，“算了？什么算了？“

　　付朝阳重复，“就是我俩不合适，让她在西单商场等着对不住她了，也没有以后了，这事就过去了。”

　　过后，付朝阳在院子里偶然听到何大妈跟邻居老太太闲聊天，说付家小子不识好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对面老太太很赞同。

　　付朝阳装听不见，他得自己想办法把生活恢复平静，到下个星期，他上商店买吃的，本来想再买一瓶二锅头，但是想了想，换成了一瓶糖水罐头，吐成那样人很不舒服，此外，他还是想让自己的身体长的好好的，他要好好的过日子。

　　他想好好过日子，日子不一定能好好让他过。

　　又是一个傍晚，付朝阳晚班，回家的路上又遇见了前后脚进胡同的陈俊玲。

　　她今天的造型并没有什么特别，应该是白天正常上班，一件衬衫下边是西服裙，但是衬衫扣子，扣错了。

　　付朝阳见她点点头，”你下班也这么晚？”

　　陈俊玲有点闪躲，说嗯。

　　两个人再无话，付朝阳心里的疑问还存着，自从跟刘炀的事吹了之后，他坚定了信心，还是要找个清清白白，好好过日子的姑娘，实在不成，残疾就残疾吧。

　　进院门，两人一左一右各回各家。等付朝阳用凉水把自己冲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准备翻翻报纸睡觉的时候，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张桂花跟臊眉耷眼的陈俊玲。

　　陈俊玲低着头，张桂花用手指头一下一下杵闺女的后背。

　　付朝阳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这都干什么来了？

　　张桂花直接质问，“你，是不是见天跟她出去闲逛？”

　　付朝阳不明所以，恍然想起陈俊玲的嘱托，如果有大人问，就说咱俩是经常在一起的，养兵千日，用兵就在今天了。

　　付朝阳觉着自己此时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他等着听动静。

　　她替他点头确认，手背抹抹眼睛，说，“我就是跟小付在一块呢。”

　　付朝阳从里边出来之后，跟陈俊玲单独说话加起来到不了十句，现在要他承认自己成天跟陈俊玲在一起，真冤枉。

　　张桂花转述了最近有人反映她闺女总跟个盲流子模样的人在一块，问她是谁比江姐嘴还硬，最后把付朝阳给招出来了。

　　陈俊玲招出付朝阳是有道理的，他俩的母亲起先有交情，好歹有点感情分，而且，如果确定她真的跟盲流在一起，那付朝阳确实是大街上的盲流里相对好的一个。

　　“朝阳，是你缠着她。”张桂花把一个问句说成了肯定句。

　　付朝阳不置可否看着陈俊玲。

　　她低垂着眼，很可怜。

　　“大妈，我们俩……”付朝阳自己也没想好要说什么。

　　“要是以前，我没准还能同意，但是你，你说，你现在什么档次了？你得对自己有认知。”张桂花现在很爱看电视听新闻，语言丰富了很多。

　　“行了，我现在宣布，你俩这事我不同意。”说完，张桂花又杵一把闺女，母女俩相跟着回家去了。

　　付朝阳的爱情还没开始就被宣告结束了。

七

　　付朝阳心里很堵，像一口浓痰挡在嗓子口，他这辈子最难接受的事就是被人冤枉。

　　改天早上陈俊玲上班，出了胡同口刚到公交车站，看见付朝阳杵在那，她手里的糖油饼差点掉了，到底是有愧。

　　车很知趣的来了，陈俊玲一步迈上去，被付朝阳拦住，“你等会儿！”

　　陈俊玲很快被挤到一边，其他乘客从她身后绕过来上车，她的表情还是很乖，有点委屈有点惶恐的看着付朝阳。

　　“你跟谁搞对象呢？”付朝阳问。

　　陈俊玲以为他想打听自己的私事，她并不想说。

　　“那人是……跟我一样？”

　　陈俊玲这时候不高兴了，瞥了他一眼，“他才不是呢！”

　　付朝阳顾不上自己心里别扭，赶快补充：“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就是，他，我怕他对你不好。再说，他顶着我的名，总得让我知道是什么人吧？”

　　陈俊玲适时的等来了第二辆车，她快步挤进人群，凉鞋在地上一出溜，鞋带差点断掉。

　　晚上，陈俊玲随着自己的男朋友走进大华电影院旁边新开的舞厅，这个舞厅的功能非常多元，卖酒，卖新出的速溶咖啡，卖一种叫三明治的夹心面包，卖的果盘里有切好的西瓜还配了菠萝罐头，想上去唱歌只要花两块钱，就能让全场的人听自己五音不全的歌声，而且必需听，不想听也硬往耳朵里灌。可以跳舞，自己带舞伴也可以，临时从人群中发掘也可以，各凭本事。

　　红色的灯光把陈俊玲圆润的白脸映的通红，男伴问她喝什么，陈俊玲明显对一切都很陌生，看着身边漂亮的，时髦的男男女女，她感觉自己很土气。

　　她下意识的摇摇头，压低声音说：“你点吧，我也不懂，别露怯了。”

　　男伴吸了两口烟，回头找到一个服务员：“两杯雀巢，一个果盘，一份三明治。”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雀巢是原装吗？”

　　服务员点头，男伴也点头。

　　雀巢上来，陈俊玲闻着便皱眉头，“怎么跟中药是的？”

　　男伴喝了一口，说：“味道好极了。”这是当年的流行广告词，正配这两杯棕黑色的雀巢咖啡。

　　陈俊玲喝了一小口，确实喝不惯，男伴用手抹了一下她嘴角挂着的一滴棕色，转身点了粒粒橙。

　　等菜的功夫，男伴问她喜欢什么歌，陈俊玲说：“都成，李谷一什么的，就春节晚会那些。”

　　男伴问：“喜欢崔健吗？”

　　陈俊玲一脸茫然：“是香港的吗？”

　　男伴又喝了一口咖啡，摇摇头，他觉着她对摇滚乐应该是一无所知。他想了想，问：“咱俩星期天去真正的迪厅吧，麦克杰克逊。”说着在沙发上扭了一下。

　　陈俊玲听说外国人又一头雾水，麦克，一听就是外国人，说：“我不会跳舞，我看你跳吧。”

　　男伴有点扫兴，“俊玲，你……平时都喜欢干什么啊？”

　　陈俊玲翻翻白眼想了半天，“我爱看《综艺大观》，我挺喜欢倪萍的。”

　　男伴点点头，觉着跟她聊天是没什么共同语言了，还是干点实际的事情要紧。

　　男伴起身跟陈俊玲坐在ℨℌ同一侧。

　　他搂住陈俊玲的肩膀，她有点不好意思，扭一扭，用目光扫向其他桌，示意对方，别人都在看着呢。

　　男伴不在乎，索性搂的更紧，最后嘴唇落在陈俊玲的脸上跟嘴上。

　　别的桌根本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