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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裴璟修，也不行。

说完，陆明慎擦过裴璟修的肩便要往外走。

刚还没走到殿门前，身后倏地传来裴璟修凉淡的声音：“皇上。”

陆明慎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如何？”

两个男人就这样背对着站在殿中。

默了几秒，裴璟修薄唇微启，喉间无故发涩：“裴家祖训有言，为臣一日，此生便不得叛离陆家。所以还望皇上能将心思多放在江山社稷上，不要……”

“不要负了长公主遗愿。”

陆明慎浑身一震，猛然回过眸：“阿姐与你说了什么？！”

裴璟修无声地呼出口浑浊的气，压下嗓间的涩痛：“长公主说，她只有皇上一个弟弟，此生惟愿皇上能长命百岁，安稳地坐在皇位上。”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

一是，陆明慎虽为一国之君，但终究年纪尚小，听了那些话怕是会承受不住。

而其二……他也不必知道。

陆漫歌那般决绝地饮毒自杀，定是得知了他们之间暗藏的汹涌，于是想用自己的命来平息两人的隔阂与忌惮。

只有君臣同心，北修才能安稳，国泰民安。

裴璟修了然陆漫歌的心思。

她牺牲自己，保住了弟弟的皇位，保住了陆家的江山，也保住了摄政王的权势。

所以他会如她所愿那般——护住陆明慎与北修。

而陆明慎听了裴璟修的话后，好不容易压下的泪意再次有了翻涌之意。

他声音微颤：“阿姐……当真这样说？”

“是。”裴璟修转过身直直看向他，而后一拱手，“长公主遗愿，皇上……”

“我知道了。”

陆明慎生硬地打断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嗓音变得很轻又说了一遍：“我知道了。”

阿姐的意思他都明白了。

陆家百年江山，不是只靠自己就能守住的。

这其中裴家功不可没，所以他要想稳坐皇位，就不能没有裴璟修。

陆漫歌……是要他放弃想除掉裴璟修夺权的念头。

陆明慎抬手捂住抽疼的心口——

若是他早些答应她，阿姐是不是就不会自杀了？

他自以为可以独当一面，可到底……还是要阿姐护着他！

“阿慎，你长大了。”

想起她与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陆明慎心上像被锤了重重一锤。

是他的自负害了她。

陆明慎终究还是将陆漫歌带回了皇宫。

望着那空荡的床榻，裴璟修只觉心底好像也被剜了个大洞。

空空如也，又被寂冷给填满。

青砖上染着的那摊血迹已然冷凝，他凝视了半晌，目光又落向手边的圣旨。

一种难言的寂寥在心底蔓延，侵进骨髓。

许久，裴璟修才缓缓抬步。

走出殿门时，日头刺眼的阳光正巧落在他的眼前。

裴璟修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

恍惚间，却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那温柔的语调是如此熟悉——

“璟修。”

第十六章

裴璟修狠狠一顿，手臂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脱声而出：

“漫歌……”

话刚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陆漫歌永远都不会再睁开眼睛了，又怎么会好好地回来？

而下一瞬，裴璟修也看清了来人的面容，话音戛然而止。

他眸光微暗，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了下：“染眠。”

江染眠在几步之远停下脚步，神色复杂难辨：“璟修，你方才喊……”

“什么都没有，是你听错了。”裴璟修淡淡打断她，别开眼。

闻言，江染眠抿了抿唇，没有再问。

她复而抬步走近，眉心微蹙：“昨夜漫歌与我分别后就进了宫，现在她回来了吗？她还好吗？”

听见那个名字，裴璟修浑身战栗了下。

并不明显，但江染眠还是瞧清，目光露出些许不解：“璟修，你怎么了？”

裴璟修缓缓垂了眸，眼睫狠颤：“她……”

她还好吗？

她不好，很不好。

可话堵在喉咙里，像利刃插在里面，一阵刺痛，怎么都说不出。

见裴璟修神色似乎染上痛苦，江染眠忽地就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她径直快步走进了殿中，不过片刻，便又冲了出来。

“璟修，那摊血迹是怎么回事？漫歌人呢？！”

江染眠看着始终沉默不言的裴璟修简直心急如焚，可偏偏这院子里再没有第三个人，她连想问旁人都做不到。

寂静许久，裴璟修终于淡淡开口。

“她死了。”

很轻的三个字。

但落在江染眠的耳朵里，却犹如千斤重。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裴璟修，嗓音明显带上了怒意：“这一点也不好笑，裴璟修。”

裴璟修握住了拳头，骨节被攥得泛白。

若是可以，他如何不希望这只是上天跟他开的一个玩笑？

他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瓷瓶递给了江染眠：“是乌头……皇上不久前刚将她的尸身带回皇宫，遗诏想来很快便会修告天下。”

江染眠紧紧盯着瓷瓶，惊恐颤栗的声音喃喃响起：“怎么会……”

她猛然抬眸望向裴璟修：“你昨夜忽然派人去府里找我，又让我陪着漫歌，可你分明一直跟着她，为何不亲自上前？”

“璟修，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裴璟修的思绪一瞬被扯回昨夜——

书房。

“他既不愿安稳坐这皇位，便换个人！”裴璟修神情淡然，但语气中透露着的威慑力半分不减。

侍卫裴深犹豫地看向他：“王爷，那……长公主呢？”

闻言，裴璟修眸色一深，却久久没有说话。

若是将陆明慎拉下皇位，那身为长公主的陆漫歌要如何呢？

沉默了半晌，正在裴璟修想要开口的时候，却听见外面响起极轻的一声。

他顿时敛起眉，对裴深使了个眼色。

裴深颔首，手握在刀柄上猛地就推开了门。

然而，他神色一怔，随即就退回了屋中：“王爷，是……长公主！”

裴璟修当即便起身踏出了书房，只见那茫茫夜色中匆忙离开的身影果然单薄。

刚才他说的话，她都听见了吗？

他心里无端发慌，几乎是下意识就追了上去。

从王府离开的一路上，裴璟修始终跟在陆漫歌的身后，但她失神走着，并没发现他。

眼见夜空中飘起雪花，他让裴深去将江染眠找来。

裴深不解地问：“王爷，您为何不上前？”

裴璟修黑如深谭的眸子里有一丝波动，脸上却毫无表情：“她是长公主，我是朝臣，我和她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