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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轻言手一顿，抬头看着他。

顾知扉脸上再无半丝笑容，“如果找到了人，你除了替老太太化念解魔外，就不想做点别的？”

莫轻言：“比如说？”

顾知扉轻轻说出两个字：“报仇！”

现在，轮到我吃着没滋没味儿。

莫轻言放下手中的碗筷，冷冷道：“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真话怎么说？假话……”顾知扉挑挑眉，“又怎么说？”

“真话是，我压根没想过。”

顾知扉淡淡的笑了。

这话容易理解。

莫轻言做起事情来，风不怕，雨不怕，生死不怕，心里眼里就只有眼前的那一件事情，不会再有其他。

莫轻言抿了下唇，“假话是，我不想报仇。”

不想报仇是句假话，那她的意思是——

想报仇！

顾知扉看向莫轻言的瞳孔，瞬间紧缩。

“李不言的母亲生前曾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对。她说，既往不咎太虚伪，我喜欢风水轮流转，往死里转。”

莫轻言脸色在灯下更显苍白。

“不咎，是原谅；能原谅的，都是小事；而亲人的性命，在我这里不是小事，是深仇大恨。既然是深仇大恨，就得报！”

这话，摧枯拉朽般的摧毁夷平了顾知扉这些年来固守的心房。

他死死盯着莫轻言，掌心慢慢渗出了汗。

“但，事分轻重缓合。”

莫轻言看着他：“我必须先化解季老太太的心魔，然后再去想报仇。三爷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安心吃饭，我分得清轻重。”

我哪是不放心你。

我是不放心我自己！

顾知扉嘴角擎着一点笑意，掏出帕子慢腾腾的擦着掌心的汗，然后轻声道：

“如此，甚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猎物

一男一女在一个房里，一个桌上吃饭。

这饭吃着吃着莫轻言就后悔了。

早知道气氛会尴尬成这样，她怎么样也得耍耍大小姐的脾气，跟着裴笑一道去观音禅寺。

莫轻言心里在后悔，顾知扉心里比她更后悔。

他甚至萌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这么些年，自己之所以容忍裴明亭的种种，大概就是因为有他在，自己没必要挖空心思找话题，负责懒和笑就行了。

一顿饭，两人都吃得有些消化不良。

莫轻言收拾碗筷，谢三爷烧水冲茶，两人全程无交流，各干各的活。

活不多，三下两下就干完。

完了呢？

做什么？

莫轻言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但谢三爷不是啊！

三爷在心里无奈的直叹气。

怎么自己对谁都能滔滔不绝，上至天文，下至地理，雅到诗词歌赋，俗到勾栏赌坊，无所不说，无所不谈。

独独对她……

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呢！

喝了口茶，三爷的声音还是有点干，“明亭让我们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用不着商量。”

“为什么？”

“因为我们俩，谁都不知道他们那头的事情顺利不顺利？”

顾知扉听她这么一说，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会有意外吗？”

莫轻言端起茶盅，冷冷笑：

“我不怕有意外，就怕一点意外都没有。”

……

裴大人那边有意外吗？

有。

长青这个胖和尚对裴大人的“反目成仇”感到很意外。

要吃要喝，都招待了；

要马要人，都满足了。

怎么到头来，裴大人还是要把观音禅查个底朝天呢？

有病吧！

正所谓民不与官斗，长青和尚立刻让人敲响大钟。

连敲九下，是让所有人紧急集合的意思，不消片刻，大雄宝殿挤满了光头和尚。

裴大人亲自坐镇，一只手握笔，一只手拿名册，一个和尚一个和尚的检查。

查完，多出二十个和尚不在名册内。

很好。

不在名册的再查一遍。

他的身后，黄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两只眼睛像两簇火苗，吴关月父子的肖像像是刻在了脑子里。

而另一边。

李不言和朱青二人，早在裴大人清点名册的时候，就已经趁机在大雄宝殿通往几个斋院的路两边，洒一层薄薄的石灰粉。

但凡有人想通风报讯，必定是趁夜走小径。

除此之外，几个斋院的门口也都洒了薄薄的一层。

大雄宝殿那头结束后，时辰已经不早了，和尚们都习惯早睡，正常的人进到斋院就不会再出来。

哪个斋院发现有脚印是往外走的，多半有问题，需要重点排查。

洒完石灰，李不言和朱青立刻分头行动。

不管是在名册的，还是不在名册的，这会都集中在大雄宝殿，那么此刻硬是缩在斋房不出来的，便大大的可疑。

他们两人必须在这两个时辰内，把观音禅寺所有的房间，一一查看……

……

有人忙死，有人闲死。

谢三爷无事可做，先在自个屋里喝了半天的茶，坐不住，又去院里踱了会步。

心总不定。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心想这样干等着也不行，必须要和莫轻言再商量商量。

一抬眼，发现莫轻言的房间不知何时已经熄了灯。

睡了？

她竟然还能睡得着？

顾知扉心里一个大写的：服！

莫轻言这会平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亮。

没有睡意。

脑子里把这些天查到的，一点点梳理，再一点点抽丝剥茧。

子时不到，院外传来说话声。

莫轻言一轱辘爬起来，冲到门口，猛的拉开了门。

门外，裴笑和顾知扉正在说话。

裴笑见她起来，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莫轻言并没有对他报以太大的希望，十分平静地问道：“黄芪呢？”

裴笑：“忙完我这头，去帮朱青忙了。”

莫轻言：“那就先睡觉，等不言和朱青回来再说。”

顾知扉看似很随意的多了句嘴，“你能睡着？”

“不睡，哪来的精力和吴关月父子斗智斗勇？”

莫轻言扔下这一句，便关上了门。

顾知扉神情微动，冲裴笑低声道：“走，睡觉。”

裴笑：“……”

哎，怎么就睡觉了呢？

怎么也不问问我在观音禅寺的情况？

算了！

睡就睡吧，反正我这头也没啥情况。

哎啊，累死小爷我了！

……

天微微亮的时候，李不言、朱青、黄芪才回来。

三人眼圈黑重，眼睛里全是血丝。

“怎么样？”裴笑忙不迭的问。

三人同时摇摇头。

裴笑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

在他看来，这一暗一明几乎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为什么到头来，一个猎物都没有网到？

“莫轻言，怎么办？”裴大人深受重击，想死的心都有。

莫轻言看也没看他，“不言，朱青，黄芪，你们三个什么都不要想，先去睡觉。”

一声令下，三人都听话的离开。

莫轻言这才看了眼被打击成一根蔫黄瓜的裴笑。

“劳烦三爷安慰安慰他，我出去透口气。”

“不用，他自己会好。”

顾知扉揉揉裴笑的脑袋，看着莫轻言道：“我陪你走走。”

莫轻言皱眉。

“放心，我跟在你后面，不打扰你。”

顾知扉说不打扰，就真的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