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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知青就算不骂人，也会甩来几个鄙夷的眼神，今天怎么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

虽然已经秋末，河水还不太凉。

李晓彤正洗着最后一件衣服，这时，穿着老青色棉麻衣，梳着油亮麻花辫的唐婉艳挎着盆走了过来。

“嫂子，你也来了啊？”

女人蹲了下身，一双丹凤眼含着似有若无的轻视和嫉妒。

李晓彤蹙眉，唐婉艳是吴秀芳妹妹抱养的孩子，一直都喜欢朱智尧。

而且上辈子她和曹明华走到一起，唐婉艳怂恿的功劳可不小。

她没搭理。

但唐婉艳却厚脸皮凑了上来，抬手就拿起盆里的军装：“智尧哥说你是城里知青，身娇肉贵的做不了什么粗活，还是我来吧。”

李晓彤脸色瞬间难看，抬手抢回衣服。

“不管城里还是乡下，在这儿都一样，况且你还没出嫁，帮我男人洗衣裳不合适。”

唐婉艳被呛的一僵。

见李晓彤收拾东西准备走，她立刻压低声音：“昨晚你不是跟曹明华约好了去小树林，怎么突然跑了？”

李晓彤皱起的眉又拧紧了些许，没有理会。

唐婉艳立刻恼了，按住她的盆沿：“李晓彤，你什么意思？”

李晓彤目光一凛：“你有关心我跟谁去小树林的心思，倒不如好好学学算账，免得年终结算时又少算别人工分。”

唐婉艳的脸霎时一阵红一阵白。

去年她帮生产队算账，结果出了错，知青们少了整整三百多工分，钱少了不算，饭票菜票都被扣了，闹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朱智尧出面摆平了。

也因为这事儿，她被知青们骂了一年。

眼看李晓彤起身要走，唐婉艳正要开口，却瞥见一抹军绿色朝这来。

李晓彤挎着盆子准备回家，身后突然传来‘噗通’一声，紧接着有人叫喊：“有人掉河里了！快来救人啊！”

转过身，竟看见唐婉艳在水里扑腾！

没等她反应，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朱智尧跳了下去，把人给救上岸来。

想起他的腿伤，李晓彤心瞬间提了起来，慌忙放下盆子想上去帮忙。

不想朱智尧躲过她的手，拧眉看着被冻得全身发抖的唐婉艳：“好端端的，怎么掉下去了？”

李晓彤还没来得及失落，便见唐婉艳含着泪，当着所有人的面控诉——

“嫂子，就算你不乐意我说你昨晚跟曹明华钻小树林的事儿，也不能把我推下水啊！”

第3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李晓彤只觉周围人的目光锋利了许多，但远敌不过朱智尧骤冷的眼神。

她沉声驳斥：“你胡说什？我根本没碰你！”

唐婉艳立刻哭了，抓住朱智尧的胳膊哭诉：“智尧哥，我劝她为你着想，不要跟曹明华那个流氓不清不楚，谁知道她恼羞成怒，不仅骂我多管闲事，还把我推了下去……”

听着这颠倒黑白的话，李晓彤气的面红耳赤，更悔自己上辈子识人不清，被这样两面三刀的人利用。

望向朱智尧，只见他黑着脸，把唐婉艳扶起来：“我送你回去。”

“智尧哥，李晓彤她……”

“行了！”

男人一句满含气势的低斥，让在场的人都不由发憷。

唐婉艳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也丢了朱智尧的脸，忙收了声。

李晓彤僵着，想再解释几句，却看着朱智尧带着唐婉艳擦肩而过，从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无力像无数蚂蚁一寸寸啃噬着心，痛的她唇舌相颤。

可再想起上辈子的自己的过错，痛楚慢慢被压下。

她之前做错了事，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叫朱智尧相信自己。

以后她好好改正，相信他会慢慢相信她的。

几番深呼吸，李晓彤才咽下压抑的情绪，收拾衣服回家。

一进家门，便见吴秀芳正晾着挖来的野菜。

“妈。”她轻轻叫了声。

吴秀芳睨来一眼：“又是做早饭又是洗衣服，装的这么勤快，你不会又闹幺蛾子了吧？”

带刺的话让李晓彤一噎，却也没计较。

婆婆向来刀子嘴豆腐心，话再难听，平时吃穿从不少她的。

再想起上辈子自己的错误，她软下语气：“对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往后我每天都会把工分挣满，让您少操些心。”

吴秀芳拎着竹篮，回头见鬼似的看向李晓彤。

这还是她看不起乡下人，平时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儿媳妇吗？

居然主动道歉？！

李晓彤晾着衣服，余光却看着身边的吴秀芳。

只见对方不自在地啧了一声，别扭地挥挥手：“你要真想好好过日子，就趁早跟智尧生给我生个大孙子！”

“从结婚到现在，智尧休假回来都睡厨房，你们一直分房睡像什么样子！”

闻言，李晓彤面颊一热，可随之而来的便是难言的无奈。

她能嫁给朱智尧，是因为吴秀芳主动来帮他提亲。

上辈子她想着嫁给朱智尧就能少受些农活的苦，而且从见他的第一眼起，她就喜欢上了他，所以欣然接受。

可婚后，朱智尧始终都冷冰冰的，也没有半点要碰她的意思……

见李晓彤不说话，吴秀芳以为她不乐意，当即拉下脸：“我明早要是还看见你一个人从屋里出来，就别想再做我儿媳妇！”

说完，提着竹篮进了屋。

李晓彤站在原地，心绪复杂。

天渐黑。

远处时不时传来狗吠。

李晓彤拿着下午去公社卫生院拿的药酒，在院子里徘徊了半天，最后才下定决心踏进厨房。

恰好见床上的朱智尧卷起裤腿，结实的小腿肌肉线条硬朗，但腿肚子上一掌长的伤疤很是狰狞。

她记得，那是他去年执行任务时为了救人留下的。

李晓彤目露心疼，上前蹲下就要帮他擦药：“这是我下午去卫生院拿的药，我帮你……”

“不用。”

朱智尧冷然回绝，从枕头下拿出一块药膏贴，撕下后贴在受伤的膝盖上。

面对男人一次次的拒绝，李晓彤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再想起上午唐婉艳落水的事，她不由捏紧了手里的药酒：“唐婉艳是自己掉进水里的，而且我……”

“你怎么样我都不想管。”

李晓彤一哽，还没缓过神，又听朱智尧甩出一句驱逐：“出去。”

她神色微滞，想起吴秀芳说的话，心跳逐渐不再受控。

煤油灯的昏暗光亮中，她忐忑而腼腆地轻问：“今晚……我能跟你一块睡吗？”

第4章

空气骤然凝结，李晓彤全身紧绷，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朱智尧拧着眉，再一次驱赶：“出去。”

她心狠狠一揪：“可我们是夫妻，夫妻睡一起不是天经地义吗？而且妈也想早点抱孙子……”

“别让我再说都三遍。”

冰锥般的话语刺在李晓彤心口，疼的她掌心发颤。

在男人冷冽的凝视中，她狼狈地走了出去，‘砰’的一声，身后的门立刻被关上。

夜风扑在身上，寒凉刺骨。

她看着的药酒，苦涩一笑，被丈夫赶出房，两辈子里还是头一回……

次日。

因为怕被吴秀芳看见自己和朱智尧还是分房睡，李晓彤天不亮就起床，准备出早工。

刚从屋里出来，便见穿戴整齐的朱智尧拿着镰刀也从厨房出来。

“你去哪儿？”她下意识问。

朱智尧看也没看她，径自走了出去。

李晓彤目光渐黯，垂眸也去上工了。

却发现朱智尧跟她方向一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帮吴秀芳上工。

秋末，露水浓重。

几十亩的二季稻田金灿灿一片，田里已经有知青和村民干活了。

见朱智尧下了田，李晓彤也卷起衣袖，朝之前帮自己干过活的女知青走去，帮她接过沉重的水稻：“我帮你码好。”

谁知对方直接侧身，躲开了她的手：“别，我可没那福气。”

说着，又瞥了眼不远的朱智尧：“想在你男人面前装勤快就回家去装，免得在这儿受了伤，又说别人欺负你。”

“就是，李晓彤，看在咱们都是一起来插队的份上，你能不能检点些，别丢了咱知青的脸，还耽误咱们返城！”

夹杂嫌恶的埋怨刺的李晓彤脸色泛白，她下意识看向朱智尧。

他弓着腰，一茬茬收着稻子，冷漠的像根本没听见。

可想到自己的坏名声，她现在也没资格指责对方什么。

撇开低落，她埋头干起自己的活。

这一忙，就是半月。

在这期间，朱智尧都没跟李晓彤说过一句话，吴秀芳也时不时抱怨几句，李晓彤都默默受着。

农闲时，李晓彤去田里捡稻穗，虽然不多，但每次也够一锅米汤。

这天，她揣着捡满稻穗的袋子回家，却在村口路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当看清对方的脸时，她滞住的眼神骤然升起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