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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终禁不住二人的劝慰，只得流着泪将顾然三人的牌位揣在怀内，跟着侍卫进了城，回到恍如隔世的顾府。

顾渊下眼睑乌青，唇色苍白，端坐在顾府前厅，直直地望着府门。

看到顾赵氏三人进了门，他立刻起身，一改刚才的急躁：“王妃呢？”

顾赵氏将怀内的牌位拿了出来，眼藏恨意：“这里只有顾家小女苏澜。”

顾渊连看也没看牌位，他哼笑一声，不再多言。

“王妃若是回来了马上告诉本王。”

他叮嘱好府外的侍卫便踏着雪落寞而去。

走在无人的街道中，顾渊觉得今年的冬天太漫长了。

漫长的让他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没有尽头的梦。

他宁愿这是一场梦吧……

梦醒来以后，寄秋院还是从前那般模样。

梅花开的正好，树下还有那抹早已深刻于心的倩影……

顾渊唇色愈加苍白，手中紧紧地攥着苏澜的锦帕，不肯停下。

王府中，闻讯而来的晋宁看见顾渊有些摇晃的身影。

她何时见过顾渊这般失魂落魄：“轻寒！你放弃吧，她已经不在了。”

话虽如此，晋宁脸上却也有着藏不住的满心苦涩。

顾渊脸色憔悴，眼神冰冷地盯着晋宁：“你害了顾家父子，还要来诅咒本王的王妃不成！”

晋宁一愣，顾渊疏离的眼神和逃避的态度让她五味杂陈：“你醒醒吧！你再怎么不承认，她都已经回不来了！”

第十三章 头七

顾渊不言，看了眼晋宁便与她擦身而过。

仿佛多和她多说一句都是极其的恶心。

晋宁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一宫女踩着碎步而来，有些急切：“公主，太后说让您马上去顾府。”

顾府门外。

侍卫宫女太监站了一群，而府内大厅却只有三人。

太后望着桌案上静静立着的三个牌位，丝丝香雾萦绕在侧，好不悲寂。

她红着眼眶，看着身后已经不知所措的晋宁，哽着声音骂道：“好好看看！看看你做的孽！”

晋宁没有说话，双眼怔怔地望着三个牌位，只觉双腿发软。

终于扛不住心中膨胀而起的愧疚感，她一下跪倒在前，泪水夺眶而出。

“是我，是我错了……”

因为她的私心，害得顾家绝了后，更害得顾渊失去苏澜。

顾赵氏自顾自地烧着纸钱，根本没在意身边的晋宁。

“多意，明日就是你的头七了，记得回来看看娘再走……”

太后闻言，心中更是哀痛万分，她颤抖的手指着晋宁。

“好好的一家人，好好的一对夫妻……若哀家死了，又有何脸面去面对黄泉下的他们啊？”

晋宁额头叩在冰凉的地上，久久不愿起身，痛哭道：“是我错了，因我的一念之差陷害顾然，才会让顾家落得今天的地步……”

顾赵氏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晋宁。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这位大公主算计了顾家？与顾渊没有关系。

太后见晋宁已有悔意，但事已至此，总不能以命抵命。

她只能安慰顾赵氏：“哀家会让皇上贬晋宁为庶人，以宽慰顾家冤死的亡魂。”

顾赵氏无谓地笑了笑。

顾家三条命换来长公主被贬为庶人，荒唐又悲哀。

晋宁直起身子，对着太后叩了个头：“晋宁甘愿受罚。太后，我还有个请求……”

晋宁望向身边的顾赵氏，眼神同语气万般诚恳：“请太后和皇上恩准，让我留在顾府伺候顾夫人。”

“多谢公主好意，草民受不起。”

顾赵氏怎肯接受害死自己夫君孩子的凶手陪在身边。

晋宁又将身子转了过来，对着顾赵氏磕了三个响头。

“我知道顾夫人恨我，但请让我还在活着的时候补偿对顾家的亏欠。等我死了，我一定去阎王那里领罪！”

深夜的王府如同以往的寂静。

但是又有不同以往的死寂。

“咳咳咳咳……”

顾渊仅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夜色都遮不住他煞白的神色。

整个王府也只有寄秋院才能给他一丝寒夜中的温暖。

他倚坐在梅树下，目光缱绻。

他也曾在几个深夜看见苏澜倚坐在梅树下。

身边点着一盏烛火，院门前挂着一小红灯笼。

翘首以盼着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

只是现在，再也没有了。

顾渊只觉眼角有些痒，他伸手一抚。

一滴眼泪散在风中。

他居然哭了。

顾渊苦笑一声，压抑多时的狼狈不堪一下子释放了出来。

他攥着衣襟，承受着心脏的抽离感，哽咽着：“你回来吧......”

缥缈的三更锣声从府外传来。

轻轻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一件玄色披风被轻轻地盖着意识模糊的顾渊身上。

“回去吧。”

第十四章 恩怨不了

熟悉又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院内。

顾渊没有睁眼，也没有动。

他怕是他的幻听，也怕自己会惊走这脆弱的幻听。

只是身前的人又靠近了几分，他再也忍不住地睁开眼。

素色夹袄，赤色披风，不施粉黛的小脸上眉眼精致，朱唇微张。

苏澜就这么俏生生地站在顾渊面前。

“天冷，王爷回去吧。”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但是带着些许疏离。

顾渊瞳孔一怔，倏然起身将苏澜死死抱在怀中。

他用力地将苏澜锁在怀内，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肉中才能确认她完全存在。

“你回来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他没有自称本王，现在的顾渊，不过是一个有着失而复得的狂喜情绪的平凡男子罢了。

顾渊滚烫的眼泪和沉重的喘息落在苏澜的脖颈处。

她却没有半分动作，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

“王爷，我若没有死，您是不是很失望呢？”

“不……”

顾渊心一紧，不肯松懈一分：“不许再说‘死’字！”

苏澜笑了笑，不知是在嘲笑顾渊还是自己。

“王爷，忘了我吧。忘了这几年的恩怨，各自安好便是。”

顾渊怔住了，随即放开苏澜，抓着她瘦弱的肩膀，眼底尽是惊慌。

“什么各自安好！你是本王的王妃！”

苏澜抬眼望着他，杏眼中淌着晶莹的泪水：“你真的爱我吗？”

顾渊本该脱口而出的“爱”字哽在喉间。

他爱苏澜，但是现在他竟羞愧起来。

曾经那么折磨苏澜，折磨了她三年，还让她饱尝了家破人亡的凄苦……

他还有资格说爱吗？

苏澜含着泪，笑的让他心痛：“你对我，不过是得知真相后的愧疚罢了。”

“我曾说过，我只想做一个平常女子，拥有一段平凡的姻缘，但我想我这个心愿只能在下辈子实现了。”

顾渊脸色更加苍白，他再次将苏澜搂在怀内，声音颤抖而恐惧：“不！只要你愿意，今生就可以。不要走，多意……”

苏澜愣了。

这温柔的一声“多意”，她等了三年，

等到梅花开了三次，等到她伤痕累累，等到所有的希望都破灭……

“轻寒……”苏澜哽咽着，好似在做最后的诀别：“你好好过吧，我要回去了……”

“不要——”

顾渊看着苏澜从自己怀中缓缓离开，而他竟像是被禁锢在原地一般，眼睁睁地看着苏澜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多意！”

顾渊只觉心脏被人捏着似的，紧接着剧烈的抽痛感将他拉入无尽的黑暗中。

冬日难得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中。

顾渊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吵醒。

意识清醒过来后，顾渊摇摇晃晃地冲到房门口，将房门拉开就要跑出去。

他要去找苏澜！

“轻寒，轻寒！”

一声素衣的晋宁被此时的顾渊吓了一跳。

他下眼睑乌青，脸色也是苍白的可怕。

而顾渊根本没有去看来人是谁，他只知道苏澜回来了。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

第十五章 她不会死

晋宁扯住顾渊的手臂，焦急地喊着：“轻寒，你去哪儿？”

“放开我！”

顾渊拼尽全力将晋宁挥开，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晋宁：“多意，多意回来了，我要去找她……”

他强撑着身子，跌跌撞撞地直奔寄秋院。

“轻寒！”

晋宁没拉住，只能小跑着跟上。

她心中已经开始不安起来：顾渊很不对劲。

寄秋院内已被下人收拾的整齐了七八分，只等重建房屋。

顾渊望着空无一人的院落，一身的疲惫骤然将他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