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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是他的父亲，这台手术需要两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联手进行。

曹星月抬眼看他：“当年你拒绝了救我父亲，凭什么觉得现在我会不计前嫌，来救你的父亲？”

顾尘泽黑眸凝视着她，语气没有犹疑：“我相信你的专业态度。”他顿了顿，想解释些什么：“当年，我是有原因的……”

曹星月伸手拿起桌上的方案翻看，不甚在乎地打断顾尘泽：“我接。”她眼睛直直地望进顾尘泽眸中：“你说得对，我不像某些人，会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到工作，你的父亲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而已。”

顾尘泽被打断，也没再将话继续说下去，转身离开了曹星月的办公室。

手术排期很快，曹星月和顾尘泽在手术台上配合默契，但两人周身的气压低沉，整场手术下来，都没有人敢闲聊。

下了手术台，各岗位同事纷纷窃窃私语，称这是自己跟过最难熬的一台手术。

手术很顺利，顾尘泽的父亲在ICU住了几天后，很快就转入了普通病房。

这天，曹星月查房时，被一个人叫住。

她转身，是顾尘泽的父亲，他们父子俩长得很相似。

“你和玄曜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不用有任何顾虑，和他安心过日子。”

曹星月考虑到他身体还没好全，受不得刺激，生生压下已经到了舌尖的嘲讽。

转而扯出个勉强的笑容来，敷衍地点了点头。

转身时就看到，顾尘泽站在了病房门口。

她演戏演全套地朝顾尘泽点了点头，忽略后者眼中的柔色，走出了门。

顾尘泽跟了上去，却听到曹星月冷淡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去民政局？”

他脚步顿了顿，仍旧是拒绝的态度：“不去。”

曹星月猛地回身，正想说话，却突然眼前一黑。

再醒来时，她就看到顾尘泽坐在她病床边。

见她睁眼，顾尘泽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神情欲言又止。

曹星月视线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她眼尖地看到了他手中的白色纸张。

“我病了？”曹星月撑起身子问：“我得了什么病？”

她下意识伸手去拿单子。

顾尘泽微不可见地将手中的单子往身后藏了藏，眸光闪烁。

曹星月心中的疑问更甚，她用手紧紧攥着被子：“你实话实说吧。”

顾尘泽嘴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让曹星月脑中轰然作响。

“心心，你怀孕了。”

第19章

曹星月反复将他这句话咀嚼了好几遍，才像是终于听懂似的。

她愣愣地接过顾尘泽递过来的孕检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自己已经怀孕六周多。

曹星月轻轻伸手抚上自己的腹部，有些不敢相信，这里居然正在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她抬头对上顾尘泽的眼睛，后者眸中冰雪消融，罕见地闪着星星点点的忐忑。

曹星月移开视线，深深地吸了一口病房内的空气，凉凉的，带着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父亲去世的场景又出现在眼前，恍若昨天发生的事情。

她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

顾尘泽见她动作，本来都弯腰将鞋子递到了她脚边，但起身的瞬间顿了顿，问了句：“你要去哪里？”

曹星月穿上鞋子，站起身来，不看他径直往外走：“去做人流。”

语毕，她便觉得手臂被人用力拉住。

回头就看到顾尘泽紧抿着唇，深潭般的黑眸中隐隐浮现痛色。

曹星月用力挣了挣，但顾尘泽握得极紧，她这点力气对于他来说犹如蚍蜉撼树。

“心心，这是我们的孩子。”顾尘泽将“我们”二字咬得很重。

曹星月猛地转头，一字一句说：“正因为是你的孩子，我才不想留。”

顾尘泽眸光暗淡下来，曹星月轻易将手抽出，走出了病房。

她一路都没停，径直朝妇产科走去，到门口时脚步却突然顿住。

或许是走得太急，腹部突然有些抽痛。

曹星月抬手轻轻在肚子上摸了摸。

宝宝，对不起。

站了会儿，腹部的抽痛停息下来。

她走进去，在妇产科医生的再三确认下，预约了人流手术。

手术时间安排在了明天。

曹星月轻轻点了点头，恍恍惚惚朝外科走去。

半路上就见周围的同事们突然开始朝着急诊科的方向奔跑起来。

这种情况偶尔会出现，一般都是发生了重大事故。

果不其然，口袋中的手机响起来，那头说医院附近发生了一起连环追尾，头车的司机伤情严重，让她直接去手术室进行手术。

曹星月听完立刻疾步朝手术室走了过去。

在门口时，遇到顾尘泽，他挡在手术室门前：“我来。”

曹星月仰头看他：“我可以。”

看顾尘泽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她黑眸定定地望进他的眼睛：“患者没时间等我们在这里耽误时间，请你尊重我的专业性。”

说完她就绕过顾尘泽进了门。

手术室内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各岗位医生护士也已经就位。σwzλ

曹星月一到达，便穿上手术服，有条不紊地开始了手术。

患者伤情比她预想中的还要严重，血管破裂，溅了她一脸。

曹星月眯了眯眼睛，同事见状立刻上前帮她擦拭。

很惊险，但好在顺利结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曹星月紧绷的神经终于短暂地放松下来，她回到办公室，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还没休息多久，急促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张笑笑等不及，直接开门走进来：“心心，你刚刚手术的那个车祸司机，患有HIV。”

第20章

曹星月眼前一黑，她记得，刚刚患者的血溅到了她的眼睛里。

张笑笑把手中的阻断药递给她，神情焦急：“心心，你快把阻断药吃了。”

曹星月接过，仰头吞下。

院长的信息很快发了过来，让她先回家休息几天。

曹星月换好衣服走到医院门口，正准备打车，顾尘泽的车就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降落，他转头看她：“我送你。”

曹星月的确已经累得不行，没有再拒绝，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顾尘泽打开播放器，舒缓的钢琴曲在车厢内流淌。

不知不觉，曹星月便逐渐放松，缓缓沉入了梦乡。

黑色的轿车在路边停下，顾尘泽倾身将副驾座椅放下，好让曹星月平躺着，睡得更舒服一些。

播放器音量也已经调低，他静静看着曹星月恬静的睡颜，眸色温柔。

曹星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然后整个人都被强大的引力吸入了一片黑暗里，再亮起来的时候。

她发现自己回到了从小长大的那个家里，爸爸正坐在对面，神色温柔地看着她。

母亲走得早，父亲又当爹又当妈一手把她拉扯长大，她终于有能力孝敬他的时候，他却离开得那么突然。

曹星月鼻尖突然间酸涩起来，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想要去触碰这个世上自己最亲的人。

手心空空，摸不到，对面的人好像只是一个影子。

曹星月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父亲急忙开口，像小时候那样哄她：“心心别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这哄小孩的语气逗得曹星月忍不住噗嗤一笑：“爸爸不是说，心心是最漂亮的吗。”

父亲包容的笑着点头，他伸手指了指曹星月的肚子：“我的小外孙，心心不喜欢吗？”

曹星月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下头：“喜欢，但这是顾尘泽的孩子。”她眼眶红红，语气哽咽：“要不是他不愿意给您做手术，您也不至于走得那么匆忙。”

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爸爸只是希望，我的宝贝女儿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顾尘泽在曹星月家楼下停车，转头就看到她眉心皱成一团，他伸手想帮她抚平眉间的皱着。

手刚碰到她的脸，曹星月就睁开了眼。

她眼中闪烁着迷惘和隐隐约约的泪光。

顾尘泽轻咳一声将手收回，曹星月调整座椅，坐起身来。

“孩子的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男人的声音响起。

曹星月想起梦中父亲的脸，手紧紧捂着小腹，轻嗯了声：“没有。”

顾尘泽颓丧地收回视线，从后座拿出一袋药，声音沙哑：“这是你这一阵子的阻断药，你记得吃，会有些副作用，你好好休息，一日三餐我会安排。”

曹星月应下，接过袋子下了车。

看着顾尘泽的车越驶越远，曹星月眼眸闪烁，神色复杂。

她刚刚说了谎，自己其实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因为父亲的事情，她无法再坦然地和顾尘泽在一起生活，但是孩子的确是无辜的。

第21章

她拿出手机，给妇产科的同事打了个电话，取消了流产手术的预约。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曹星月都乖乖地待在家里，吃阻断药、养胎。

虽然阻断药的副作用明显，但好在对胎儿影响不大。

在家休息的时间，她并没有闲着，将现在这套房子挂到了网上。

父亲原先住的那一套，曹星月没动，因为那里面有父亲的气息，她舍不得。

这套房子地段、户型都很好，这些年行情涨了不少，很快就有买家愿意出高价购买。

这些钱足够她安稳出国，去把孩子生下来。

签完购房合同的这天，医院的检查结果也已经出来。

没有感染。

顾尘泽下班特意过来告诉她这个消息。

或许是听说她取消了流产手术，所以他认为曹星月的心还有转圜的余地。

男人心情特别好，专程去买了一大堆曹星月爱吃的菜，亲自下厨叮叮当当做了一整桌美食。

二人难得如此平和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虽然不说话，但气氛也是和谐的。

曹星月垂眸看着碗里顾尘泽给她夹的菜，犹豫半晌还是没有挑出来。

男人看着她一口口吃了下去，嘴角不自觉上扬成一个轻快的弧度。

晚餐吃完，顾尘泽熟练地将厨房收拾完，又泡了杯热牛奶放在曹星月面前，才转身离开。

曹星月手里拿着一本书，半个小时一页都没翻动。

直到顾尘泽换好鞋站在玄关门口对她说：“我走了。”

她才抬眼深深看向他，张了张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