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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想她的棺材能早些合上。”
唐见溪:“与师妹有牵扯的部分,我不说,我只说他这人的所作所为。”
不骂伪君子,不骂下作小人,他态度变化得这样快,沐辛浔反倒有些诧异。
“唐老爷是为了明月,怕倒霉的事情落在她头上?”
“是!”
“那唐老爷请说。”
唐见溪一开口的话很突兀,“他当年是借宿在唐家的,但他的借宿,和言停的借宿不同。”
“哪里不同?”
“我先生在后院辟出一个院子,专门让寒门学子借宿,还供一日三餐。”
沐辛浔突然打断了他:“这么说来,他的家境很普通。”
唐见溪冷笑一声,“不是普通,是穷。穷得不仅吃住在唐府,连衣裳都穿我先生的旧衣裳。”
“一个穷书生,能被唐岐令收为学生,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他的过人之处,便是刻苦。”
唐见溪虽然心里很是不屑,却还是不添一点水分道:“一天十二个时辰,他只睡两个时辰,别的时间都在读书。”
“如此刻苦?”
“是!”
唐见溪:“我先生说他这人身上,有一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儿。”
“韧劲儿?”
“我讲一件小事,有一日,先生与我们三人下棋,先生一对三,和我们同时下。”
先生棋艺是极好的,他常说人生如棋,每走一步都要三思而后行,又说下棋下的是人品,君子行阳谋,小人行奸计。
一个时辰后,他和言停弃子认输,唯有陆时还在苦撑。
“晏姑娘不知道懂不懂棋?”
“略懂一二。”
“有一种人下棋,明明输局已定,但他就是不认输,想着法儿的和你周旋,我和言停说这人下棋喜欢垂死挣扎。”
那日棋下完,先生借棋点评他们三人。
先生说他下棋有灵气,却没耐心,心思都在棋外,若肯潜心研究,必有大成。
先生说言停的棋风有股侠义之气,这义气既能成全他,也能毁了他。
说到陆时,先生扶着胡须,沉吟半天才道:“你这孩子心思太执拗,执拗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沐辛浔听到这里,不由的对唐岐令这人生出敬佩来——看人还是挺准的。
唐见溪天资最出众,说是天才也不过分,但喜欢的东西太多,太杂,反而不精。
褚言停因为先太子的赏识,一生追随,有侠气;以大哥的姿态护着唐见溪和唐之未,有侠气,但最后也因为侠气丧命,抄三族。
而陆时……
执拗和韧劲是一个意思吗?
沐辛浔细细琢磨了片刻,问,“那么也就是说,唐岐令对陆时是实打实的恩情。”
“如再生父母。”
再生父母这四个字,分量太重。
沐辛浔想了想,道:“唐老爷可否详细说说。”
“陆时年长我们几岁,进京比我们早,拜在先生门下也比我们早,但他却与我们同一年春闱,姑娘可有问个为什么?”
“为什么?”
“有一年春闱开考前三个月,陆时的生母出了件不太体面的事,他娘与下人私通,被人拿住。”
唐见溪冷笑:“陆家要将她沉塘,他娘半夜逃出来,逃到了衙门,击鼓鸣冤,称自己是冤枉的。”
“等下!”
沐辛浔:“陆时的生母是个妾,可对?”
“对,是个小妾,原来是陆时嫡母的贴身丫鬟,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爬了主子的床,生下陆时。”
“能纳妾的人家,不会太穷吧?”
“晏姑娘,不经主母同意就爬床的丫鬟,是遭人记恨的,如果主母有意克扣,自然就穷了。
原来如此!
沐辛浔:“后来呢,查出来他娘是冤枉的吗?”
“不冤枉。”
唐见溪冷笑一声:“听说肚子里已经怀了孽种,为了想活命,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第三百三十九章忘恩
陆时的娘竟然这样的人?
沐辛浔紧抿着嘴角一言不发。
“当时的陆时已经是举人,举人的娘做出这样的丑事,姑娘想一想,陆时还能再上考场吗?”
“唐老爷,我对科举不太了解,参加春闱的人是要求身家清白吗?”
“身家清白是最基本的要求。”
唐见溪又补了一句:“当然很多事情你不说,我不说,上头的人谁知道?”
“陆时的娘闹到衙门,事情就闹大了,捂不住。”
“正是如此。”
唐见溪:“县衙的人立刻书信一封,送到京城,礼部的人商议再三,决定取消陆时春闱的资格。”
沐辛浔:“取消资格的人,是这一次不能春闱,还是这一辈子都不能?”
“这一次。”
唐见溪口气一变:“但姑娘可有想过一件事,在同僚异样的眼光和闲言碎语中,你能不能抬头挺胸?主考官会不会因为这事,对你的文章有所偏见?”
“后来事情是如何发展的?”
“是先生,在那次殿试过后的曲江宴上,当着诸多礼部官员和新一科的进士们夸了陆时几句。”
唐见溪说到这里,几乎是咬牙切齿,“我先生是一代大儒,又是太子太师,他的话是极其有分量的。”
沐辛浔认同这一点。
自古以来,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少替人说话,但话一旦出口,足以扭转一个人的命运。
陆时的命运因为这短短几句,而彻底改变。
唐岐令于他,的确有再生父母的恩情。
“那么,在唐家出事后,陆时又是怎样的忘恩负义?”
唐见溪闭上眼睛,似乎不太愿意回忆起过往,但过往就在哪里,绕不过去。
“唐家出事,我们一众学生都深信先生的人品,觉得他是被冤枉的,所以联名上书为他喊冤,想尽自己一点绵薄之力。所有先生的学生都来了,只有他陆时……”
唐见溪忽的睁开眼睛,“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连人影都没出现。”
“为什么?”
沐辛浔皱眉:“按理说……不应该啊!”
“因为要急着撇清关系。当时陆时高中探花,几个月后就能入翰林院,前程一片光明。而先生锒铛入狱,已经是阶下囚了。”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些年,再提起的时候,唐见溪依然是满心冰冷。
“晏姑娘,且不说他当时与师妹的关系,只说先生往日里待他……他也不应该绝情绝义到这个份上。”
因为晏行的心魔,沐辛浔如今最恨的,就是不知感恩的人,“这么看来,他的确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有人替他骂出来,唐见溪心里痛快了,索性又多说了一件事。
“师妹争花魁的那一夜,言停那首诗的落款是岁寒三友。”
“这事我知道。”
“晏姑娘不知道的是,言停事先去找过陆时,希望争花魁那夜他能出面。”
“让他出面的原因是什么?”
“言停怕师妹在里面撑不下去,想让陆时去见一见,哪怕违心说几句假话,师妹都有撑下去动力,更何况……”
唐见溪动了动嘴唇,极其艰难的往下道:“更何况师妹的身子干干净净,他又是她心爱之人……”
话到这里,是彻底的说不下去了。
但沐辛浔心里已经有数。
一个女子从生到死,如果非要在这漫长的一生中,找出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应该就是洞房花烛夜吧。
对于身陷教坊司的唐之未来说,她的洞房花烛夜就是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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