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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一名蓝衣青年持剑抱臂，眼神中俱是不满。

白发道长问道：“怎么样？”

主持一脸苦涩地摇头：“清尘道友，还是不行。”

天心派的掌门沈清尘眉头顿时紧蹙，他身后的蓝衣青年愤愤道：“只怪我们当初晚了一步，顾修在我们道门亦是灵子。”

他与顾修三年前一见便相交莫逆，对于当初没抢到顾修去道门这青年显然心怀怨气已久：“你们说得好听，佛家修心，不沾情爱因果，你们却硬生生将他逼成这般满身因果的模样。”

沈清尘淡淡道：“沈决，不得无礼。”

青年悻悻闭了嘴：“是，师尊！”

天心派亦是此次唯一没有参与围攻慕溶月的宗门。

梵迦宗众僧一脸羞惭：“清尘真人是否有法子？”

沈清尘思索片刻，长叹一声：“只能勉力一试了！”

不再理会众人，他带着沈决走进去，紧盯那个闭眼打坐毫无动静的人半晌，终于出声。

“顾修，你就不想为慕溶月修一个来世吗？”6

顾修倏然睁眼。

看着面前的沈清尘，哑声问道：“真人何意？”

沈清尘轻叹一声：“虽然这一切不是慕溶月本意，她也是被逼无奈，可魔尊终究是因她而被放出，魔尊造的杀孽越多，这罪责亦会加注在她头上。”

顾修眸中墨色愈深。

沈清尘继续道：“你既修佛，便最该明白我的意思，除魔卫道，还天下苍生一个太平，慕溶月或可消减罪孽，入六道轮回。”

顾修怔怔沉默许久，不带感情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半晌后，那双眸子又黯淡下来，他抬手一脱僧袍，心口一个蕴含魔气的掌心清晰如初。

一直未说话的沈决大惊：“怎会如此？”

顾修苦笑一声，凄凉笑声中带着无尽悲哀绝望。

“沈决，她恨我，溶月以命为誓咒我入魔，我现在一动用灵气，这些魔气便会侵入心脉，若堕落为魔，我还有何资格为她修得来世。”

“我后悔了，我当初不该出灵花谷。”

若非如此，他不会被慕家父女下移情禁术，更不会选择加入梵迦宗成为佛子。

沈清尘紧紧盯着那掌印，半晌后，倏然拊掌轻笑。

“顾修，或许不用修来世了。”

“慕溶月没死！”

顾修纵然天赋卓绝，到底是年纪尚轻，他眼眸先是一滞，随即一点一点聚起亮色。

沈清尘虽然面容年轻，却是玄州大陆道行最高的几人之一。

顾修哑着嗓子道：“请清尘真人明示。”

沈清尘眼中是阅尽千帆后的澄明：“我想岔了，慕溶月现在一妖双灵体质，她若拼尽全力，你们的损失绝不止于此，她应该留了一部分灵力保全神魂，这或许不是她所愿，而是送她涅槃之火那只小凤凰留下的残念。”

“若是慕溶月死了，你心中的魔障戾气绝不止于此，可我观其中，分明还有一丝生机。”

顾修回想一下当日场景，又不可置信道：“可魔尊将她神魂还我时……”

沈决终于忍不住打断道：“魔尊诡计多端，你又如何确定他那天扔出来的一定是慕溶月神魂。”

沈清尘沉吟道：“慕溶月是将魔尊召唤出来之人，他必不可能放弃一个这样好的魔种。”

顾修怔愣许久：“若是溶月还活着，她现在必然在魔族境内——东州！”

他畅然大笑又眼含清泪，最后向沈清尘深深一拜：“多谢清尘真人指我明路，此恩必报！”

第13章

半个时辰后，顾修与沈清尘师徒一起走出禁地。

众僧大喜，却见顾修双掌合十一拜，随后除去袈裟。

“我红尘未断，心有牵挂，从今日起，便退出梵迦宗，若有惩戒，顾修尽皆受着。”

主持瞬时有些站立不稳似的，旁人连忙扶住。

一群和尚怒视沈清尘：“你到底跟佛子说了什么？”

“就知道你们道门不安好心，一直企图拐带佛子，要我说就不该请他来。”

一旁的沈决冷笑一声：“你们一群和尚修佛修性修到狗肚子里去了，顾修退出梵迦宗亦不会加入我们天心派，你们急什么？”

见和尚们还要再说，顾修打断道：“当初加入佛门本就非我所愿，慕溶月说的都是真的，我与她早有婚约，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她，与她成婚，此生再不离弃。”

主持白色的胡子颤抖着：“可那慕溶月不是已经……”

顾修语气决绝：“若今生找不到，我便寻她来世。”

他一身白色单衣：“多谢诸位三年教诲，此次出世，我会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绝不会毁坏梵迦宗名声。”

梵迦宗众人亦是受了蓬莱众人蒙骗，他们对他可谓是尽心尽力，可走到如今这步，顾修无法不怨。6

众僧你一言我一语：“可你是佛子。”

“你只要在这里安心地按部就班修行下去，未来皆是一片坦途，瓶颈于你而言是不存在的。”

“就算我们所有人都被tຊ诅咒无法飞升，也于你无碍，何苦自毁仙途。”

沈决眼底透出一丝鄙夷，这群和尚真是永远都这么固执古板，自以为是。

顾修褪下外裳，露出心口魔气氤氲的印记。

“我孽缘太重，再无法成佛。”

全场尽皆哑然。

离开梵迦宗前，顾修去了禁殿。

慕玉颜父女被关在那里，顾修觉得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们，势要他们千百倍承受当初慕溶月受过的折磨。

慕玉颜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再不复当初冰清玉洁的圣女模样。

“慕玉颜，你当初一步一步诱溶月至此，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

慕玉颜涕泗横流：“顾修，顾修，我知道错了，都是那魔尊夜夜入梦诱我！”

她真的后悔了，她不该为了贪图那一日千里的修为而修炼魔典。

若非如此，她还是那个万人敬仰的圣女。

见顾修不为所动，慕玉颜痛苦道：“求求你杀了我吧！太痛了！”

顾修眉眼中已无半分慈悲：“想死？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余生都活在苦痛绝望之中，日后便是死了，亦无法入六道轮回。”

慕玉颜见状，越发疯癫，声音中满是怨毒：“顾修，你根本不是佛子，你才是这世间最大的魔头，哈哈哈哈哈哈，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人，你一定比我更痛苦千万倍吧……”

顾修眼眸毫无波动，口中念咒，慕玉颜顿如万虫噬咬，疼的满地打滚，眼神恐惧如鬼魅。

“不，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敢了，求你放过我，好疼，魔尊大人救我，啊啊啊……”

顾修往外走去，只留一道纯白衣角在慕玉颜眼前掠过。

大门紧紧关闭，泯灭她所有希望。

从这一日起，梵迦宗再无佛子，而玄州大陆上多了一个沉默寡言，眉眼俊美到妖异的黑衣男修。

他法力高强，诛杀了无数邪魔，魔族一听见他名字便绕道奔逃，人称——玉面阎王，顾修君！

第14章

五年后，魔族大本营东州边境。

一家酒楼内。

几名魔修正讨论着近来传的沸沸扬扬的消息：“听说魔尊大人闭关五年后，已于近日出关。”

“太好了，魔尊大人一出，那个什么玉面阎罗的再无法阻挡我们，既称阎王就该送他去地狱待着。”

“就是，还有那个天心派的臭道士沈决，这两年要不是因为他们，我们魔族地盘早就扩大不知几何。”

不远处的屏风后，一名黑衣修士坐在窗边，面无波澜。

又有声音传来：“听闻魔族近来出了一位极为神秘的女使，极得魔尊宠爱，但总以黑纱遮面，我听魔尊殿的人唤她为凤主。”

黑衣修士对面，天蓝衣服身旁放了一把巨剑的男人饮一口茶，挑眉问道：“这两年堕魔的人与妖越发多，也确实出了不少厉害角色，顾修，这凤主又是何人你可曾听过？”

顾修面容冰冷，言简意赅：“管她是谁，杀了便是。”

沈决看着对面每见一次，眉心戾色便越发浓重的男人，轻叹一声：“你在这大陆游荡这几年，可曾寻到慕溶月踪迹？”

顾修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冷冽摇头。

头两年，顾修都在这东州境内，甚至连这东州最可怕的地方魔道山和魔尊殿他都闯过数次，但都毫无慕溶月半分影子。7

后面，他又将范围扩大到妖族的西州，就连玄州大陆无人居住的极寒之地北境他亦去了，但都一无所获。

他眼中闪过一丝空茫，终于忍不住道：“沈决，溶月真的……还活着吗？”

沈决掐诀一算，蹙眉问他：“你胸口的魔气怎么样了？”

这些年来，顾修每时每刻都活在剜心刮骨的痛苦中，到最后，那疼痛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无法再影响他分毫。

听沈决一问，他先怔了一瞬，而后拉开衣服看了一眼，黑到纯然的眼眸闪过一丝惊异。

“魔气，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