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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而感到惋惜,同情自己无用的,是弱者才爱做的事情。但这一刻,当久违的表达欲如潮水般涌回来时,我是欢欣鼓舞的,虽然这愉悦中夹杂着许多酸涩的委屈,还有一丝难以觉知的恐惧。
我恐惧,因为这一次抬笔,我想要写的不仅仅是一个爱情故事。
福宝好像一面镜子,他的出现映照出了被我尘封在心底十余年之久的原本的我。她的名字叫“张秧”,我隐约记得她顽劣、嚣张、调皮、爱笑爱闹,是个那样生动活泼的小女孩。比起她的活灵活现,这个名叫“夏知澜”的人简直死气沉沉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我真想变回张秧。
但我不能。
别说经年日久以来张秧在我心中只剩下一个影影绰绰、轮廓不清的模糊模样了,就算我能记起有关她的每一个细节,她也从未在这个世界中长大过。从八岁被养父狠狠地扔在地上的那一天起,她就胆怯而识趣地躲了起来。她将这副躯体让位给“夏知澜”,以求能在外部世界里以最幸福的虚幻假面生存下去。如果今天我硬生生地将她拉到聚光灯下,让她从此成为这个身体的操控者,她会被吓得灰飞烟灭的。
变回张秧,意味着我无法再将自己的心锁进保险柜里藏起来,意味着我不能再带上千百种面具变成任何人会喜欢的模样,意味着我将辜负自己付出了大代价才逃来洛杉矶的一切努力,意味着从此我将走上一条完全陌生的路,没人能向我保证在那条路的尽头不会是万劫不复。
但是,无论如何,文字是无罪的。我可以尽情在纸页上用笔墨剖析自己,重走这些年来的日子,摸索着寻找本真的那个我,那个已然被忘怀得全无踪影的“张秧”。这就是虚构文学的魔法,只要换个名字,就没有人知道你其实是在谈论自己。在这个以笔触构筑而成的小世界里,我可以安全地倾诉我的一切想法。
我点开空白页,抬手敲下开头:
我不是亲生的。但你不必着急可怜我——
第七章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心呢(上)
许久没有写过文章,本来害怕自己笔触生疏、不得要领,却没想到手指一接触键盘,灵感便源源不断地从指尖传递到了电脑屏幕上。我有些诧异地旁观着自己汹涌而出的情感,其磅礴之势不难看出是已被压抑了许久。
在写完了老男人的故事,于异想天开之中疗完伤后,除了写作业以及准备作品集之外我竟然没再为自己写过点什么。此时此刻我为自己捡起笔,不过三秒便回忆起了曾经对写作的热爱来自何处——不用硬逼着自己露出岁月静好的微笑的感觉真好。我在文章里胡作非为,想到哪便写到哪,将内心的毒素毫不掩饰地悉数吐尽,如倒垃圾一般痛快。
非纪实文学真是一个伟大的发明,不光给读者提供了消遣,还给了作者安全地暴露自我的机会——只要笔者尽全力否认那是她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便没人能有充分证据给她扣上任何罪名。我可以游离在我的创造之外,看人们评价我的作品,没有人能摸得清那到底是不是我的现实,这让我感受到了类似小时候捉弄别的孩子时产生的快感。
写到正酣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嫌它打扰了我,有些不耐地拿起来一看,竟是李菲菲。
她找我干什么?她已经十几天没有回过我的问好消息了。
点开与她的对话框,才看见她昨天竟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你有空吗?看看时间,那时候我正和福宝在泳池里拥吻。想起那一幕,我的心尖又猝不及防地酸软了一下。我赶紧压下陷入情绪里的苗头,接起了电话。
“妈妈?你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啦?那么多天都不理我!”我声音熟练地甜了起来。只是这么一瞬间,我便被从刚才在文章里得来的那一丝真实感中抽离出来,我的皮囊又完全被托付给了夏知澜,她就连隔着电话说话时脸上都带着令人腻味的讨好。
我敢抱怨她不回我微信,佯装委屈地嗔着,是知道李菲菲就吃这一套,她喜欢我为我们虚伪的母女情塑造出的亲密无间的假象。
“澜澜,我……”半个多月没说过话,她的声音不似从前那么轻甜,雀跃轻盈的语调消失无迹,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踌躇和掩盖不住的忧郁。
李菲菲这是怎么了?
“妈妈?”我的心提了起来。夏浚译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我还要靠他给钱上学呢。
“我老公……他……有和你联系过吗?”
对,忘了和你说这个搞笑的事情。从到夏家的第一天起,李菲菲在和我提起夏浚译时的代称就是“我老公”,就算有外人在场她也会这么喊,丝毫不认为有任何不妥。小时候我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直到后来遇见很多其他的母女,才发现别的母亲对孩子提起自己的丈夫时说的都是“你爸爸”。
我有时会想,如果不是我在第一天到夏家时就嘴甜地开口喊他们“爸爸”“妈妈”,那么李菲菲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要求我叫夏浚译“爸爸”。虽然我也只会在李菲菲在场的时候才这么喊夏浚译,作出一副父女关系和睦的样子。如果李菲菲不在家,那么我和夏浚译之间要么有事说事,要么无话可说,亦或是我单方面挨打,总之无论如何都用不着费力气特意给对方一个称呼。
我打开免提,翻了翻和夏浚译的聊天框。我和他的最后一次交流发生在出国前的一个多月,我问他“转了吗”,过了很久他回“已转”。说的是第一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
我对电话里的李菲菲说,这几天太忙,没顾得上和爸爸聊天。怎么了?
听筒里面传来李菲菲的哭声tຊ。她在电话线的那边抽抽搭搭,我赶忙说“妈妈你别哭呀,有什么事情讲出来,我来解决”。她当然不会因此停止哭泣。以我的经验,她起码要先哭个三四分钟,把情绪发泄一下才能开口倾诉那些温室里甜蜜小麻烦。那么多年来的朝夕相处,我已经对她遇到不快时的整个情绪流程了如指掌。我说过,李菲菲就是个小女孩,高兴了笑,难过了哭。她的世界里从来不存在伪装和克制,因为她只要做最本真的那个自己,就有无数个人争着要宠她。
我拿着手机,已经能想象到她坐在堆满了蕾丝枕头的飘窗旁哭泣的样子。她的眼泪总是晶莹剔透,因为是真诚的、发自肺腑的眼泪。她的眼泪只是眼泪,因而得以纯洁无瑕,不似我的眼泪是武器,便不免污糟浑浊。
我几乎没有发自内心地哭过,我的眼泪都是假装出来的,总有一个目的在——为了让人心软和怜惜,从而满足我的设想和需求。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需要,我都能在一瞬间便哭出来,而且哭得各式各样,梨花带雨或者撕心裂肺都不在话下。我一直不觉得装哭有什么难的。如果去当演员,我的哭戏一定能被夸上热搜。
难的是真哭。
一个人情绪作假太久,便容易陷入感情表达的困境。人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会有正常的喜怒嗔痴,但当你经年累月的表情和反应都是先精心计算好了才被刻意表演出来的时候,你就很难再放任自己的反射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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