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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阑垂着头立在前方，身后众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但都看出了他攥紧的拳头。

　　工部尚书江楠瞥了他一眼，站在下方不言不语，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父皇，三弟既然有心，不如就派他前去监管，也好安定民心。”北麟适时站出，出声道。

　　此话一出，殿上又安静下来，都被北麟这一句话消了音。

　　北帝扫过下面各色神情的大臣，微微颔首，发话道：“允。”

　　工部行动极快，翌日一早就带着赈灾款前往兖州。

　　勤政殿里，北帝看了会儿奏疏，便捏着山根歇息，苏析走上前去给他换了一盏热茶。

　　“苏析，你觉得，老三最近如何？”北帝问道。

　　苏析躬了躬身，道：“三殿下近来稳重不少，也不枉陛下的一番苦心。”

　　北帝轻哼一声，又问：“若他和太子相比，如何？”

　　“这……”苏析在心里斟酌了一会儿，道：“两位都是陛下的儿子，自然都是人中龙凤。”

　　北帝睁眼，上位者锐利的眼此刻也藏不住一丝疲惫和警惕：“人中龙凤，呵……”

　　苏析偷瞥他一眼，从他不再年轻的脸扫到鬓边的白发，在心里惶惶的想，陛下也老了。

　　这段时日，临安城里开始涌入大批的难民。朝廷为了安抚他们，特地在城南划了片地方安顿这些人，但架不住涌入的人越来越多，底下的官员们已经开始犯难了。

　　纪凌皓垂眸看着手中的信件，面色冷凝。

　　“将军，方泽在兖州散布的消息没起到多少用处，现在已有许多百姓遇难，城内的难民已经快安顿不下了。”秦司道。

　　“宫里没说什么？”纪凌皓问。

　　“皇帝那边暂时还没什么消息。”秦司道。

　　青柏正在磨墨，伺候沈瓷读书习字，闻言转头看他们，道：“沈老爷已备好所需的粮食药材，准备救济灾民，将军不必过多烦忧。”

　　纪凌皓瞥一眼正皱着一张小脸读书的沈瓷，漫不经心道：“午膳后有些积食，夫人陪我散散步吧。”

　　好不容易雨停了，下午有了点日光，他也不想让沈瓷闷在屋子里做不喜欢的事。

　　沈瓷闻言，恹恹的神情一扫而空，蹦起来去牵纪凌皓的手。

　　纪凌皓则是拄着拐杖带他往外走去。

　　秦司和青柏看着书案上统共没写五个字，其中三个字还是“纪凌皓”时，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这月余，兖州不断发来急报。先开始，雨势大且难控，工部等暴雨间隙抓紧时间带人修筑堤坝，挖掘泥沙，分流治理，与老天抗衡。

　　艰难险阻中，不少士兵与官员为救人抗洪而丧命。

　　北阑虽身为本朝皇子，江楠却对其并无照拂，将他视作寻常官员一般指使。

　　这一点让北阑心中不满且恼恨，但记着自己母妃的话，只能咬牙忍下。

　　临安城内的难民越来越多，沈玉良已在城内各处设了施粥点，暂时缓解安抚了难民的躁动。

　　天气越来越热，城中已经不下雨了，天也完全转阳，光照下是许多人头的攒动。

　　彼岸巷。

　　林业平拎着羊肉胡饼推门，一阵破空声传来。院子里，吴云庭正拿着一根树枝练剑。

　　他的院子里有一颗开得茂盛的桑树，树荫下，吴云庭挥舞着树枝，身形灵巧，劈刺挂撩的简单动作也流畅好看，最后挽了个剑花结束。

　　吴云庭的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喘息未平，双眼亮晶晶的，脸颊红润，嘴角的笑意张扬又矜持，难得地带着他这个年纪的意气风发。

　　林业平靠近他时呼吸都放轻，生怕惊扰到他的欢愉。

　　瞥见林业平的身影，吴云庭先是一惊，然后连忙扔掉手中的树枝，像是自己偷偷做了什么错事：“你、你回来了。”

　　“嗯。”林业平轻声回应：“我给你带了羊肉胡饼，放了一点辣。”

　　“好。”吴云庭瞬间两眼泛光。

　　林业平垂眸专注看他，这些时日他吃得好睡得好，身上养出了些肉，人看着也精神了许多。

　　吴云庭由着他牵着进屋，也由着他给自己擦拭额头和脖颈间的汗。

　　林业平不说话，吴云庭埋头啃着羊肉胡饼，屋角的兔子闻着味过来咬他的鞋子，他偏头看了一眼，索性将兔子捞起来搁在膝上，一边摸着它的耳朵一边吃。

　　气氛微妙，林业平没有问他刚刚在桑树下舞剑的事，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但心里也有些许愧疚。

　　他从未告诉林业平自己的身世，与其让他知晓自己曾是个名门贵族的世家子弟，落魄后变成这副狼狈的模样，倒不如就让他认为自己只是个受人欺负的小太监。

　　这样的话还能得到他的怜惜。

　　吴云庭吃着羊肉胡饼，想东想西，也没发觉林业平看向他的眼神里藏着多少情绪。

第43章 难民

　　兖州水患止住的消息传到临安时，已到了七月份。

　　工部修筑好堤坝后打算回朝，北阑终于可以喘一口气，再次恢复往日矜傲的王公贵族模样。

　　他笃定，这次他定会受到嘉奖，朝中的一些人也该重新站队了。

　　工部回临安的路途过半时，队伍里突然有人发了热病。一开始，只是一两个人，江楠还以为是连续数日的劳累所致。但后来，队伍里越来越多的官员开始莫名其妙地发了热，不论休息多久，喝多少药都未见好。

　　江楠心里暗道不好，到底是活的岁数大些，遇到这种情况，立刻派人快马加鞭送信到皇宫说明情况。

　　与此同时，城内的难民地也出现了多人发热的病症。天灾之后恐有瘟疫，古往今来的典籍里多有记载，北帝当机立断派人将发热的难民隔离开，并派医官前去疫区诊治。

　　太医院提点带着十几位医官前往，林业平也在其中。

　　临去前一日，北帝召见了他们：“此次疫病蔓延迅速，尔等需竭尽全力应对。”

　　“是，微臣等定当全力以赴。”

　　默了默，林业平忽站出来道：“陛下，此事关系百姓安危，恐人手不够。”

　　北帝道：“缺人？”

　　“是。”林业平不卑不亢道：“还望陛下再派些人手相助。”

　　“想要何人相助？”

　　“只需监栏院的公公们来帮忙打些下手即可。”

　　不过是些不起眼的阉人，北帝也未在意，摆摆手道：“准了。”

　　“谢陛下。”

　　瘟疫一事更让城中人人自危，人们怨声载道难民将疫病传染进城，纷纷紧闭门户，不敢随意进出。

　　纪府早得了消息，青柏在院子里点数下人，凡是近几日接触过外人的，都需到府后一处偏僻的小院子里隔离。

　　纪凌皓和沈瓷身边只留了几个贴身下人伺候，府里所需的粮食肉蔬，沈玉良也一早就派人送了过来。tຊ

　　沈瓷敏锐地察觉出府里有些不同，不论是谁，脸上都是一副凝重担忧的神情。

　　纪凌皓近几日也是如此，总是有看不完的信件，从早到晚都在书房里同人议事。

　　沈瓷同他一起窝在书房内，虽对他们说的话一知半解，但也明白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少主，疫病传染的速度极快，现下不止是兖州难民，临安城内也有百姓出现了热病的症状。”方泽才从兖州回京，便连忙来跟纪凌皓禀报在兖州发生的事情。

　　“这疫病竟如此来势汹汹，只怕不到半月，城内一半的人都该染上这病了。”秦司不安道。

　　纪凌皓指尖敲着桌面，蹙眉问道：“林神医现下可还在农庄？”

　　“在的。”秦司回道。

　　屋内传进敲门声，青柏在书房外道：“将军，公子，林神医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纪凌皓起身，带着沈瓷去前厅见老人家。

　　他已不需用拐杖前行，虽走起路来有些别扭，但看上去已与常人无异。

　　林束在前厅坐着，向来云淡风轻的面容上有隐隐的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