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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的人来禀报，说江疏虞抱着一条狗的尸体，在他母亲的坟前跪了一天，他才知道。

席慕年当时就知道这是萧娉婷做的。

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责怪萧娉婷，也没有可怜江疏虞。

但在此时此刻，席慕年忽然反应过来，这条狗或许是当时江疏虞唯一的精神依托。

对她好的薄母离世，他又对她视而不见，她只能与那条小狗互相陪伴。

但她最后连那唯一的依靠也没有了……

痛苦在身体里蔓延。

席慕年弯下腰，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蜷缩成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痛苦才稍稍消减。

而就在这时，他的助理拿着一份报告走了进来。

“薄总，您得看看这个。”助理露出难言的表情，“这是我刚刚查到的。”

席慕年撑着冰棺缓了一会儿。

直到视线清明，他才抬眼望过去——

患者：江疏虞。

诊断结果：重度抑郁症，出现幻觉，需要入院治疗。

第23章

这份报告的时间远在几个月前。

有那么一瞬间，席慕年突然觉得自己不认识字了。

重度抑郁……

他迟钝地反应了几秒，猛然抬起头来：“什么意思？”

“就是……”助理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舒小姐患上了重度抑郁，说明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会产生幻觉。”

幻觉。

席慕年顿了顿，脑海里突然又闪过了很多他曾经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比如有一天他回到家，江疏虞原本靠在沙发上休息，听见他回来，她立刻醒来站起身说：“你回来了，我做好了晚饭，我去给你热一下。”

但桌子上根本没有什么晚饭，而是他不曾动过的早饭。

还有江疏虞来找他，主动说离婚的那一次。

她进门坐在沙发上，表情语气都很正常，却突然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就往自己的手腕上划。

还有！

还有那次，他半夜去接萧娉婷的那次。

他回到家后，江疏虞突然来找他，说她病了……

当时他一个字都不信，只当她是找理由诓骗自己，想让自己陪陪她。

席慕年的心脏再次剧烈地疼了起来。

原来那时江疏虞没有骗他，也不是想让他哄一哄她。

那根本就是她深陷深渊，拼了命向他伸出手，发出的求救信号！

江疏虞原来曾是那么开朗灿烂的一个人……

最后却变得寡言抑郁。

她的死，根本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啪嗒，啪嗒。”

突然有水落在了那张检查报告上。

席慕年怔了怔，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助理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席慕年流泪的样子。

更没见过他这幅脆弱的样子。

他有些不忍：“薄总……”

席慕年却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走吧。”

助理见他这幅样子就放心，有些犹豫：“可是……”

但席慕年又坐了回去。

他依旧怔愣地盯着江疏虞，哪怕眼泪掉下去，也好像没有知觉一般。

助理将后面的话吞回去，转身要走。

但一抬步，席慕年的声音又响起：“我大概没几天了，我死后，除了我和你交代的那些，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都捐出去吧。”

助理心中一惊，但想了想，席慕年没有后代，那些钱原本也就没了用处。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助理跟了席慕年这么多年，怎么样都是有感情的。

听见这话，心里难免发涩。

但还是郑重点了点头：“薄总您放心，我一定都会办好的。”

席慕年没有再应声，只摆了摆手。

助理转身走了。

之后几天，席慕年都没有离开江疏虞的冰棺半步。

他不吃不喝，一如第一世跪在佛前那般。

他整个人很快地消瘦了下去。

助理来过几次，每次都带着一些文件让他签字。

最后一次，他带来了一个笔记本。

“这是在清点房子时，我们在舒小姐房间里找到的。”

席慕年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他接过来，慢慢地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是江疏虞娟秀的笔记。

【今天去了薄氏集团应聘，我第一次见到集团的总裁，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他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我们认识了很久。

或许是错觉吧，毕竟他那样身居高位的人，永远不会和我这种普通人有关系。】

第24章

【天哪，我今天竟然接到了薄氏集团的电话，他们说我通过了面试，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了。从明天开始，我就是那位薄总的秘书了。我一定要好好做！】

【今天我知道了那位总裁的名字，席慕年。这个名字很好听，而不知道又是怎么回事，就连这个名字都给我一种熟悉。难道是我最近没睡好吗？】

【做了席慕年六个月的秘书了，我通过屡次实验，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可我其实根本不该喜欢他的，毕竟他永远都不会喜欢我。】

【今天见到薄总的母亲，那是一位很优雅的夫人。她真是火眼金睛，一下就看出了我喜欢席慕年。我承认了，没想到……她竟然问我想不想嫁给席慕年！】

【我怎么能嫁给席慕年呢？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

【今天撞见了薄总和他母亲吵架，原来他们的关系这样不好。都说父母和子女是没有隔夜仇的，如果可以，我真想帮他们和好。】

【薄母逼着席慕年答应了娶我，我心里是开心的，可席慕年看我的眼神变了，变得全是厌恶，变得十分冷漠。我同意嫁给他真的是对的吗？】

【今天是我和席慕年结婚的日子。我们领了证，但没有婚纱，没有婚礼，没有戒指，甚至他领完证就消失不见了。】

【我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梦见了席慕年和自己……不，这应该只是个梦，人怎么可能真的有前世今生？】

【我又做梦了。这次我梦见了后续，梦里的我，死在了二十八岁生日那天。】

【我又做梦了。最近我做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梦里的场景总是会变，但不变的是，我爱他，但是他不爱我。难道这一世，也是这样吗？】

【我病了。席慕年，我开始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这样的我，是不是该离开你了？】

【席慕年的八卦又爆了，照片依旧是我亲手买断的。

我打算结束这段感情了。】

这是这本日记的最后一页。

后面江疏虞似乎还写了什么，但被她全部都给撕了。

席慕年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看完了，这才知道这么多年来，江疏虞都是怎么过来了。

每一个日日夜夜，她都在想什么，他现在才知道。

太晚了，已经太晚了……

他再想弥补，都太晚了！

席慕年脸色变得惨白，陡然手指一松，那本日记掉落在地。

同时他重重地向前倒了下去。

助理惊慌失措地接住他，下意识就想喊人叫医生来。

可是下一秒他摸到了席慕年的脉搏——

一片死寂。

助理的心狠狠沉落，像有一块大石头从高空落下，重重砸在了心上。

他跟了席慕年很多年，这些年的知遇之恩，提携之恩，他都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