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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菀是在医院病床上醒来的。
　　右手手背上扎着针，她刚想动，手臂就被一只大掌扣住。
　　“别动，跑了水还要重扎。”
　　“……”
　　桑菀看看病床前的男人，又抬头望了眼还有一半的药水。
　　开口，声音嘶哑，“你送我来医院的？”
　　昨晚，她晕倒后，就不记得所有的事了。
　　周淮是怎么知道的？
　　周淮严厉的一番数落，“桑菀，你是二十三岁，不三岁，居然能把自己高烧到晕倒。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高烧起来有多吓人？”
　　“我昨晚又烧得很高吗？”
　　桑菀被骂，难得乖顺听着，不反驳。
　　周淮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心软了软。
　　语气稍缓，“不高，四十度而已。”
　　桑菀闭嘴，不说话了。
　　她量体温的时候，只有三十七度多。
　　要不是因为陆衍年的电话和消息让她心烦意乱，忘了吃药，也不会任其体温飙得那么高。
　　最后晕倒。
　　“那个，谢谢你啊。”
　　桑菀转开话题，“现在几点了，你不去上班吗？”
　　“今天周日。”
　　周淮伸手去拭桑菀的额头，“终于烧傻了？”
　　“谁烧傻了……啊。”
　　桑菀条件反射的抬手要拍开周淮的手，忘了那手背上还扎着针。
　　这下，直接跑水了。
　　周淮狠狠地剜她一眼，赶紧叫来护士拔针重扎。
　　桑菀最怕打针。
　　昨晚是晕过去了不知道，后来注入了助睡眠的药物，便直接睡了一整晚。
　　现在清醒着，针扎进手背的时候，她身子紧崩，另一只手紧抓着被子。
　　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护士很好奇地她的紧张，“其实没多疼的。”
　　可是桑菀就是很害怕。
　　从心底深处蔓延开的恐惧。
　　她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针，就控制不住的怕。
　　护士离开后，周淮嘲笑她，“就这么大点胆，还敢把自己搞到四十度。”
　　“我饿了。”
　　桑菀可怜兮兮的。
　　心里的恐惧还没完全消除。
　　想吃东西来将其驱逐。
　　周淮站起身，拖着音调说，“我去给你买，你大小姐在病床上等着。”
　　“周淮。”
　　桑菀看着周淮走到门口，不自禁的叫住他。
　　“……”
　　“昨晚，你怎么会去了我家，把我送来医院的？”
　　“是你命大。”
　　周淮答非所问。
　　敷衍了事。
　　把她的细微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他翻了个白眼。
　　又交代，“有事打我电话，你手机在桌子上。”
　　“嗯。”
　　周淮走后，桑菀拿起手机。
　　除了她父母发的信息之外，其他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昨晚她晕倒的时候，那个人的车已开走了。
　　他不会知道。
　　忽略心里的苦涩，桑菀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淮出电梯，就被一个提着袋子的中年女人叫住。
　　“请问，您是周淮先生吗？”
　　周淮挑眉，礼貌地答道，“我是周淮，阿姨你是？”
　　中年女人忙把手里的袋子塞给他，“我是慕先生家的阿姨，我家先生让我把粥送来给您。”
　　“陆衍年让你送来的？”
　　周淮嘴角的笑被一丝嘲讽替代。
　　中年女人点头，又问桑菀退烧了没有，情况如何。
　　周淮说不知道，陆衍年想知道就让他自己问医生。
　　进病房前，他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粥，并非保温盒装，而是用一次性餐具装的。
　　桑菀是真的饿了。
　　吃相并不斯文。
　　第三口粥下肚，她突然抬头盯着周淮，“这粥在哪儿买的？”
　　周淮随口说了一家粥店。
　　桑菀低下头，一勺一勺的继续把粥往嘴里喂。
　　-
　　阿姨回到别墅，陆衍年还没有出门。
　　不等他问，阿姨就主动的说在电梯门口碰见周淮，把粥给了他。
　　陆衍年嗓音极淡地“嗯”了一声。
　　阿姨又说，周淮不肯说桑菀的情况，让他自己问医生。
　　陆衍年没说话。
　　阿姨不懂，但又想管管闲事，“慕先生，您别怪我多话啊，您明明关心太太，怎么不自己去照顾她，反而让别人照顾太太呢。”
　　那个周先生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万一他照顾太太，照顾出感情来了，那先生岂不是哭都没地方哭。
　　陆衍年凉薄的五官不见多余的表情变化，“她不需要我照顾。”
　　明天，他们就要离婚了。
　　不必要的纠缠，只会增添烦恼。
　　昨天夜里，他守在她病床前，听着她说梦话，说讨厌他。
　　他当时生气的想把她摇醒。
　　可转念一想，现在只是说讨厌他，比前世她恨他入骨，要好多了。
　　便又忍了下来。
　　天一亮，他就给周淮打电话，让他到医院照顾桑菀。
　　“慕先生，要不我去照顾太太吧？”
　　阿姨看得出，陆衍年是在乎桑菀的。
　　陆衍年摇头，“不用。”
　　强扭的瓜不甜。
　　前世，他用三年的时间尝到的全是苦涩。
　　重生回来，他不想再让彼此痛苦，她要自由，他给她。
　　昨晚那种她烧到晕倒都不肯告诉他的事，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手机震响，见是江博打来的，他慢吞吞地接起。
　　“喂，阿博。”
　　“少臣，是我。”
　　手机里的声音，是赵诗音。
　　陆衍年的眉峰微皱，语气比之刚才不只凉薄一点点，“有什么事吗？”
　　赵诗音沉默了片刻。
　　迟疑地问，“少臣，我哥说你回江城去了，你……还会来南城吗？”
　　“暂时不去了。”
　　话音微顿，陆衍年又补充一句，“你有事就找覃风，他会在那里等你伤好一些，到时你想转院回江城，他会给办手续。你要是不想转，就在那边养好再出院。”
　　“少臣。”
　　相比赵诗音语气里的委屈。
　　陆衍年的话语，显得格外无情冷漠，“费用方面我会负责，等你出了院，想要什么，你可以跟我提，只要不杀人放火，违背道德之事，应该都没问题。”
　　“少臣，我不是为了要报答。”
　　“我知道，但我不喜欢欠人情，你先好好养伤，别的等你出院再说。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少臣，你等一下。”
　　赵诗音的声音急切，“我妈妈来了，她看到了网上的帖子，知道我是为了你受的伤。”
　　陆衍年凝眉，“阿姨，说什么了？”
　　赵诗音似乎难以启齿，结巴地说，“少臣，我说了你千万别生气。我妈妈说，要你娶我，但我已经跟她说过了，就是我死，我也不可能勉强你娶我。”
　　“嗯，我相信你。”
　　陆衍年的声音平静无波，似乎半点不受其影响，“阿姨那里，回头我跟她说。”
　　“少臣，不，不用。”
　　赵诗音保证，“你给我点时间，我说服我妈妈。”
　　-
　　桑菀吃过早餐，就把周淮撵走了。
　　她说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又不是断手断脚，不用他在医院守着。
　　周淮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叮嘱了两句让她有事打电话，就走了。
　　桑菀睡了一觉，中午，她下楼去吃饭。
　　刚出医院，就碰见松合苑的阿姨提着午餐迎面而来。
　　“太太，你怎么……在医院，你是生病了吗？”
　　“一点小感冒。”
　　桑菀穿的是病号服。
　　但直接承认了。
　　目光扫过阿姨手里的午餐，她淡淡地问，“你来医院是？”
　　“哦，我来……送午餐。”
　　阿姨没说给谁送午餐。
　　但她的结巴听在桑菀耳里，就控制不住大开的脑洞。
　　她猜测，可能赵诗音已经从南城转回江城医院了。
　　阿姨是来给赵诗音送午餐的。
　　她云淡风轻地笑笑，“我还有事，你进去吧。”
　　“……好。”
　　阿姨望着桑菀的背影，欲言又止。
　　慕先生交代过，不要让太太知道是她送来的午餐。
　　没想到，正好撞个正着。
　　她看看手里的午餐，赶紧掏出手机给陆衍年打电话。
　　-
　　桑菀就在医院附近的餐厅吃了一碗米线。
　　因为感冒，她没有要辣椒，原味的，她只吃了一点点米线，倒是把一碗汤喝完了。
　　扫微信付款时，一条消息蹦出来。
　　[小宁子，你打算提前几来帝都？]
　　消息是黎教授发来的。
　　桑菀蹙眉。
　　提前几天？
　　她计划的，是提前一天。
　　[我应该能头一天晚上到帝都。]
　　这条消息一发出去，桑菀就收到一个被打死的表情包。
　　老人家如此残暴血腥。
　　桑菀赶紧解释，[我本来想提前几天的，但突然感冒了，您老人家也知道，我一感冒就十天半月的才能康复。]
　　她不常感冒，但感冒一次，就相当于别人大病一场。
　　不仅反复发烧，还头晕恶心。
　　[怎么会感冒了，是不是因为陆衍年的绯闻？]
　　桑菀微微诧异。
　　陆衍年和赵诗音的绯闻那么火热吗？
　　黎教授都知道了。
　　[不是，跟他没关系。]
　　[那就好，你父母不是旅游去了吗？你要是没人照顾，就让小承送你过来帝都这边养病。]
　　[不，我可以自理的。]
　　黎教授只发了一个不高兴的表情包，就没再说多余的话。
　　桑菀慢吞吞地走到医院门口。
　　想到医院里的味道，突然就不想进去。
　　心念起，她真的拦了一辆车就回了家。
　　-
　　陆衍年接完阿姨的电话，便开着车赶来医院。
　　到病房，桑菀还没回来。
　　他在病房里等了半小时之久，还不见她回来。
　　陆衍年拨打桑菀的电话，打不通。
　　他又给桑菀发去一条微信消息，结果，提示他还不是对方的好友。
　　陆衍年懵住。
　　他被桑菀删了？
　　陆衍年压着心里的不悦，又给周淮打电话。
　　响了好几声，总算有人接，“什么事？”
　　“你和桑菀在一起？”
　　“没有啊，我被她撵回来了，你找她不会去医院？”
　　周淮的语气不太好。
　　陆衍年面色沉凉，“我这会儿就在她的病房里，她人不在，你联系一下她在哪里？”
　　联系不到人，他不放心。
　　周淮虽然不情愿，但没有拒绝。
　　等待的时间里，陆衍年去找桑菀的主治医生问了她的情况。
　　医生说，只要她不再发烧，就没什么问题。
　　-
　　桑菀刚到家，就接到余承的电话。
　　说他外公命令他，把她送去帝都。
　　“桑菀姐，我一会儿过去接你行吗？你把病房号告诉我一下。”
　　“我在家。”
　　“啊，哦，那我去家里找你，是哪个家？”
　　“行，你来吧，滨青路。”
　　余承来得很快。
　　见桑菀两手空空，他疑惑地问，“桑菀姐，你不带行李吗？”
　　“我喊你来，是让你看看我活得好好的，不用去帝都被当成残废来照顾。”
　　桑菀给他倒了杯水。
　　余承嘴角抽搐，“桑菀姐，我交不了差啊。”
　　“你就说要出任务，要破案，忙得没时间，然后不用接电话。”
　　桑菀帮他出馊主意。
　　余承，“我们老头儿上午从南城回来了，我不忙了。”
　　“江博去南城了？”
　　桑菀状似不意地问。
　　余承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桑菀姐，那个赵诗音和慕少是真的那种关系吗？”
　　“你怎么不去问他们本人？”
　　“赵诗音喜欢慕少，非他不嫁的那种，这个我知道。”
　　余承说，“外公说你都因为这事病倒了。”
　　“我不是因为他们病倒的。”
　　桑菀神色严肃，“我是感冒，懂吗？别听那老头儿胡说八道。”
　　余承抿唇笑，“也就你敢这样说。”
　　-
　　余承走后，桑菀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
　　说她现在的情况，最好是在医院住两天比较好。
　　桑菀在家睡了一下午，起床就看见周淮的消息，说给她做好了晚餐。
　　一会儿送过来。
　　桑菀自己不想做饭，就同意了周淮的投喂。
　　全是清淡的病号餐。
　　桑菀勉强填肚。
　　周淮把她的不开心看在眼里，笑道，“你先忍忍，等病好了，我请你吃大餐。”
　　“我记着。”
　　桑菀看他一眼，又低头继续吃病号餐。
　　周淮笑笑，问，“你今晚回医院吗？”
　　桑菀，“不想回。”
　　“你自己一个人，夜里再发烧怎么搞？”
　　“发烧我吃退烧药呗。”
　　“不行。”
　　“……”
　　“你想住家里也行，我今晚住在你家。”
　　“不行。”
　　“那我把你送回陆衍年家。”
　　“更不行。”
　　“桑菀，你和他还没离婚，他有义务照顾你的。”
　　“我不需要。”
　　桑菀冷冷地说，“我跟他说好了，明天上午民政局见。”
　　周淮一脸的震惊，“真的假的？他中午还打电话问我你在哪里，你不会是把他删了吧？”
　　“嗯，删了。”
　　碰见阿姨往医院送餐后，她就把陆衍年删了。
　　关心别的女人的男人，她干嘛要留着。
　　即便她爱他，也不想看着虐心。
　　“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周淮沉默了几秒，生硬开口。
　　桑菀瞟他一眼，“什么事？”
　　“昨晚，你晕倒后，其实是陆衍年送你去医院的。”
　　“……”
　　“真的，我不是骗你。”
　　见桑菀捏紧勺子不动，周淮又补充一句。
　　桑菀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周淮说，“你要是喜欢他……”
　　“不喜欢了。”
　　桑菀打断周淮的话。
　　她心里有些乱。
　　昨晚陆衍年送她去医院又怎样，她早醒来，他并不在。
　　他把周淮叫去医院，自己却走了。
　　这说明，他是不想管她。
　　既然人家都不想管，桑菀也不想没有自尊的去求他喜欢。
　　“……”
　　周淮不知该说什么，一时间沉默不语。
　　气氛僵凝了瞬间。
　　桑菀站起身，说，“送我回医院吧。”
　　司机刘叔昨天送她回家之后，就请假回了老家。
　　她自己这个样子也不能开车。
　　只能使唤周淮了。
　　“不是不想住医院吗？”
　　周淮跟着站起身。
　　桑菀，“我怕夜里烧傻了。”
　　-
　　到医院，桑菀就后悔了。
　　只因她看见了陆衍年和一个中年女人。
　　前世她见过两次，是赵诗音的母亲。
　　一下车，就看见他们站在医院外面，夕阳斜照，把陆衍年的五官衬得立体英俊。
　　算了，本来就英俊。
　　不能因为要离婚了，就否认他的好看。
　　她本想返回车上，那人的目光却在她转身前先看了过来。
　　隔着空气，两人的目光就那样直直撞上。
　　桑菀的心跳一秒的停滞后，她大方的朝他们走去。
　　医院门口，陆衍年看着走来的桑菀，对面前的中年女人说，“江阿姨，你先回去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不用考虑，再多的钱，也没有诗音重要。”
　　中年女人一副爱女心切的表情，“少臣，不是阿姨勉强你，而是诗音跟你的事已经闹得天下皆知了。你要是不娶她，你让她这辈子还怎么嫁人？”
　　“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可以离啊，诗音为了你命都不顾，你为她离一次婚，有什么关系。”
　　说这话时，中年女人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些。
　　离得不远的桑菀听得清清楚楚。
　　一抹嘲讽自她唇角掠过。
　　她没有看他们任何人，低着头想直接进医院。
　　却被叫住，“桑菀，你有看到网上的帖子吧，我女儿诗音为了救少臣，差点命都没了。少臣欠着我诗音的救命恩情，必须娶她才行。”
　　“这关我什么事？”
　　桑菀看了陆衍年一眼，对中年女人说，“你应该跟他说啊。”
　　中年女人脸色转冷，“我已经跟少臣说过了，你这两天抽时间赶紧跟他把婚离一下。”
　　“江阿姨。”
　　陆衍年声音沉冷的打断她。
　　没了刚才的温和礼貌，此刻的他像是被触及到了底线。
　　字字冷然不屑，“你既然是长辈，就请你有点长辈的样子，不要跟我太太说些有的没的。”
　　“什么叫有的没的，我又没说谎，诗音就是救了你啊。”
　　“那又怎样？”
　　陆衍年一脸的无情，“她救我是她自愿的，我没有逼迫她。我刚才的提议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不在乎做忘恩负义之人，”
　　“少臣，你什么意思？诗音因为你，这辈子都可能做不了妈妈了，你竟然这么无情，你对得起她，对得起阿博吗？”
　　中年女人一边说，一边作抹眼泪状。
　　桑菀诧异地抬眼看向陆衍年，见对方面沉如水。
　　她的心蓦地一沉。
　　看来，赵母的话，是真的。
　　难怪，昨天晚上他同意离婚。
　　放在身侧的小手悄然紧攥，桑菀觉得这样的场合，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
　　马上都是局外人了，也没什么可说的。
　　她便对陆衍年轻声说了一句，“明天我会准时去等你。”
　　“……”
　　陆衍年没接话。
　　只是气息越发的冷。
　　-
　　这天凌晨，桑菀又烧到了四十度。
　　所幸的是没晕过去。
　　烧得脑子浑浑噩噩，看见哥哥坐在病床前关心的看着她。
　　她难过地喊着，“哥哥。”
　　哥哥温暖的手掌轻抚她的头，让她不要害怕。
　　桑菀不害怕，就是难受。
　　委屈地说，“哥哥，我头疼。”
　　那模样，像才上幼儿园的小朋友。
　　病床前的男人声线温柔，“哥哥帮你按摩一下就不疼了。”
　　“哥哥真好。”
　　她闭上烫得发疼的眼睛。
　　男人粗粝的指腹抚上她太阳穴，动作轻柔地替她按摩。
　　没多久，她开始出汗。
　　温度一点点往下降。
　　男人过几分钟又用温枪量一下她的温度。
　　降到三十七度时，病床上的桑菀终于沉沉睡去。
　　但她身上的病号服，被汗水湿透了。
　　这样穿干，肯定不舒服。
　　男人只是一秒的犹豫，起身反锁病房的门。
　　找来干净衣服放到床上，把她的身子扶起来一些。
　　在被子底下一颗颗解开她衣服扣子，手指触及到她内衣，也跟刚洗过的一样。
　　他视线稍作停顿，便重了呼吸。
　　暗自压下身体里不该有的燥热，他连内衣一起给她脱了。
　　女孩曼妙诱人的身子就那样完全的暴露在他眼前。
　　他喉结滚动。
　　刚准备拿衣服给她套上。
　　床上的女孩突然坐起身，胸前的柔软就那样塞到了男人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