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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根深，若是再……”

没待他说完，陆明珠一眼看了过去：“你在孤身边这么多年，该明白孤。”

她可以负了天下，唯独舍不得负了他。

都说君王薄幸，可能，她终究做不了一个明君吧。

“你去，请国师来。”陆明珠看了一眼镜中人，“来人，给孤上妆。”

书房。

谢君峣进来的时候，陆明珠正斜卧在贵妃榻上。

冷冽的空气中仍能嗅出一丝酒意，他的眉头不着痕迹的一皱。

见到他，陆明珠神色如常，叫他上前：“国师的丹青是宫中画得最好的，今日你为孤画一幅。”

谢君峣淡淡一声应下，走到书桌前，执笔勾勒。

不多时，一幅传神丹青便画好了。

陆明珠看着那幅丹青，嘴角微微上扬：“还是只有你才能画出孤的神韵，只可惜，国师跟孤终究不是一条心。”

说完，她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来，一手将那幅刚画好的丹青丢进了火炉里！

火苗一下吞噬了陆明珠画中的眉眼，谢君峣脸色一沉。

陆明珠定定看着他，难掩眼中悲寂：“谢君峣，是不是孤不做这个女帝，你便能站在孤这边？”

谢君峣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眼里却幽深一片。

他拱手道：“陛下醉了。”

陛下醉了，他却很清醒。

昨日大殿，群臣劝谏她择夫，她分明推拒不已。

看似情深，实际一切不过是帝王心术罢了，如何能当的真。

陆明珠眼眸一痛，从怀中摸出一只虎符放进他手中，神色怅然：“孤把刀给你，就算你容不下孤，也请再等一月，一个月后，但君所求，无有不应。”

第七章 月圆夜

过了半月，朝堂上物议哗然，众臣联名上表请奏。

“陛下，信王现下在北境拥兵自重，连下五诏也拒不回朝，分明是要造反啊！”

朝堂之上，只有谢君峣没有说话。

透过帝王冠冕上的琉璃珠帘，陆明珠看向他：“不知国师如何看待此事？”

谢君峣站出来，回首看了众大臣一眼，谏道：“众臣所言乃无稽之谈，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一说，如今北境蛮夷虎视眈眈，若让信王回朝，必让蛮夷生出狼子野心。”

话音刚落，便有朝臣反驳：“蛮夷之国岂有能力攻我大昭，蛮夷不过疥癣之患，信王才是狼子野心！”

听着谢君峣为了信王与群臣争辩，陆明珠心中说不出的悲凉。

明明他身为国师，是那个全天下最应该站在她身边之人，可如今天下都站在她这边，只有他，选择站在她的对立面。

世人皆知，信王有勇无谋。

陆明珠不明白，为什么谢君峣会抛却她，而选择拥护这样一个人。

难道说，他爱的人已经变成了明浅吗？

中书令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国师这般袒护，可是与信王沆瀣一气，意图谋反？”

闻言，陆明珠的脸色跟着一变，心里像是被戳痛了一下，忽然厉喝一声：“够了，大殿之上，成何体统！此事孤自有决断，退朝！”

满堂寂静，谢君峣看着她离开，神色也跟着沉了下去。

绵长的宫道上，绿瓦红墙上盖了厚厚的积雪。

陆明珠脚步格外沉重，她的身影压抑着难以丈量的重担。

裴瑜在她身后躬身道：“陛下，祭坛已经出来了，还有几天就能用了。”

陆明珠脚步一滞，眼中这才多了一丝神采：“尽快安排下去，准备重启祭坛。”

终于，一切都快结束了。

裴瑜应下，又道：“明日又是十五月圆了，还是跟往常一样，换九十九死囚吗？”

陆明珠眼中又黯淡下来：“你去安排吧。”

裴瑜的脚步声一点点消失在宫道，陆明珠一个人往前走。

她看着雪地里只剩自己那一双孤寂的脚步，有些出神。

这条帝王之路，走着走着，便真的只剩下她一个孤家寡人了。

终究是她弄丢了那个少年，还是那个少年将她丢下了？

忽然，眼前出现一双祥云纹路的靴子，她一抬头，就撞进了谢君峣那双深若沉水的眸子。

陆明珠一下愣了神，看见他那阴沉的脸色，她便知道，方才她与裴瑜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还未等她开口，便听谢君峣冷冷道：“重启祭坛要以三千百姓祭天，陛下杀孽如此深重，真不怕天谴吗？”

这竟是在诅咒她遭天谴了？

陆明珠收紧五指，凄凉一笑：“来人，将国师带下去，软禁未央宫，任何人不能相见！”

重启祭坛，要么生祭三千百姓，要么用她的帝王之血献祭。

无论是哪一种方法，都是昭国一场大灾，她绝不能让他把消息传出去。

未央宫，谢君峣已经被软禁一天了。

他抬眼，便看见天边明月高挂，逐渐变圆。

他的眼眶骤然变得血红，一把将案前的东西掀翻，整个人变得无比狂躁。

殿外，陆明珠听着门内谢君峣痛苦至极声响，终究还是挥了挥手：“将人带进去吧。”

那九十九个死囚进了殿，殿门又沉沉关上。

陆明珠背对着殿门，负手而立，殿中立时响起的惨叫声好似鞭子一般抽打在她心上。

第八章 伽蓝诅咒

一刹那，心如刀割。

陆明珠的手在衣袖中发抖，每一次月圆都是一场比死还难的煎熬。

翩然大雪中，她脱掉外袍，跪在明月之下。

喃喃哀道：“母君，儿臣不孝，没有听母后之言与国师保持距离，才让上天降下如此恶咒。”

伽蓝恶咒，每逢月圆，必须得以九十九人命才能暂时安抚，要想解除只能重启祭坛。

三年，死的人已经太多了，该结束了。

陆明珠在门外站了许久，眉间染了一层寒霜，直到身后大殿没有了一丝声响。

她才不忍地闭上双眼：“将国师身上的血污清洗干净，换身干净衣袍，解除国师的禁足。”

裴瑜抱拳：“是。”

陆明珠顿了顿，又道：“明日皇城之东，开祭坛，将一切都准备好。”

裴瑜犹豫了一瞬：“陛下万金之躯，还是不要涉险，臣可以再调三千死囚来生祭！”

陆明珠摆了摆手，沉重叹息了一声：“这些年，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她是大昭的帝王，哪怕死的是死囚，却也是大昭的百姓。

即是她的错，就该她来还。

陆明珠转身，深深看了一眼大开的殿门。

里面，谢君峣一身是血倒在地上，殿中又是尸堆成山。

曾经那个君子谦谦，丰神如玉的少年郎，因为她的缘故变成了如今模样。

如果他们只是平民，是不是就不用管这天下，是不是就可以携手同行？

罢了，罪孽都由她来背负，而他还能做一个干净清明的国师。

陆明珠收回眼神，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想。

……

昏睡了一夜，谢君峣再醒过来，侍从云年就守在他身边。

“国师，昨日宫中又抬出去了九十九具尸体。”

谢君峣五指收紧，心中痛惜，又是九十九条人命。

他叹息一声：“陛下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是那把皇帝的座椅让她变的。

让她变得面目全非，再也不是他的小姑娘。

谢君峣神色凝重，沉吟良久，终于从怀中摸出虎符交给云年：“拿着虎符，去东郊大营调兵，传书信王，三日后兵谏皇城。”

天寒大雪，皇城之东。

祭坛已经全然从河底显露出来，祭礼也已经准备好。

陆明珠走进皇室宗祠，里面香烛成排，正中供奉着昭国历代女君的牌位。

昭昭帝德，烈烈先祖，说不定今日之后她就会成为这其中之一。

陆明珠跪在青石砖地上，语气沉痛：“诸位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陆明珠百拜。今日如此，百般错处都在孤。”

“若知女帝倾恋国师会让国师嗜杀入魔，孤当初万不该接这女帝之位，以致如今百姓受难，灾降大昭，皆是孤之罪，自该由孤亲手了结……”

是她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