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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离序抬手转着腕骨上的佛珠，随意披了件外套便出了门。

夜风冰寒，商雀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不懂这样的深夜，他怎么想起去寺庙。

楚离序刚走进殿门，得了消息的小沙弥就迎了出来。

“祁施主，大雄宝殿关闭了，请您随我去禅室。”

楚离序对待寺庙僧人，向来是宽容的，他也没说什么，跟着小沙弥去了佛寺后。

不知为何，一踏进禅室，商雀突然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

她看着眼前的楚离序，却觉得他的背影越缩越小，远远超过三米的距离。

商雀下意识朝他伸手：“离序！”

可下一刻，天旋地转，等到停下，她就看见了站在面前的住持。

商雀此刻万分确定，眼前人或许是这个世界唯一能看到自己的存在。

她不禁疑心万分，行了个礼之后，直直开口：“如今我这般，是你做的？”

面对她的质问，慈眉善目的主持不恼不怒，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商雀信神也拜佛，但她不认命。

“住持大师，我想回到大朔，不愿再以这样的形式存留于此。”

住持双手合十：“施主，一念缘起，一念缘灭，你可想好了。”

她看向楚离序所在的那间禅室，轻声开口。

“这里，已经没有我留恋的事情了。”

住持却说：“尘归尘，土归土，该走的，不能留。”

商雀皱眉，可她分明留在此处。

她还要再问，眼前却突然恍惚，唯有住持落在耳边的一句。

“施主，时机未到。”

一道白光闪过，她再次出现在楚离序身边。

商雀苦笑一声，罢了。

楚离序在禅室睡下，只是这次，他再次入梦。

这次，是皇宫。

巍峨大殿中，他身穿红色蟒袍，一脸喜气洋洋。

龙案后，满脸威严的老人身着衮龙服，笑骂：“瞧你这点出息，不就是讨个媳妇！”

他却正了脸色：“皇兄此话差矣，商雀是臣弟念了多年的人，今朝与她定亲，是臣弟之幸。”

皇帝微微收敛笑意，淡淡问道：“圣祖有令，凡娶将军府之女，此生不得纳妾，你能做到？”

“臣弟早就打定主意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若没能娶商雀，宁愿孤独终老！”

他说的是，商雀。

这时，殿门缓缓拉开，皇帝朝着走进来的女人笑道：“小雪，朕可是问清楚了，你看离序这关，可算过了？”

商雀缓缓跪地：“臣女，谢陛下拳拳爱护之心。”

“此生，定为大朔安定竭尽全力。”

她看向楚离序，眼里全是信任与爱意。

“此生，愿与他同生共死！”

第22章

画面一转，楚离序又回到了那片满目疮痍的战场。

他像个局外人，以俯瞰的视角往下看。

敌军围了一层又一层，却无人敢上前。

正中央，红装银甲的人抱着自己，犹如一尊存留万年的雕塑，仿佛下一刻就要碎掉。

明明隔得那么远，楚离序却清清楚楚听到了她的声音。

“离序，敌军首领死了，你看到了吗？”

她哽咽到了极致，声音抖的不成样子。

“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

她紧紧抱住那具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泣不成声。

“我的离序，若有来世，你要生在一个海清河晏的时代，平安终老。”

此刻，敌军中传出一声怒喝：“放箭！”

咻！咻！咻！

漫天箭雨之下，楚离序第一次失控，想要冲上前去帮她挡住箭雨，可却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看着箭矢一支支穿透她的身体。

生命的最后一刻，女人用尽全力抬头，看清她的那一瞬，楚离序简直目眦欲裂。

商雀，是商雀，一直都是商雀！

茫茫然中，商雀轻轻扯了扯嘴角：“离序，此生有你，不悔。”

“不要！阿雪！”

楚离序从梦中惊醒，也惊动了不远处发呆的温虞。

她转头看向楚离序，却是一惊。

向来冷肃寒凉的人，此刻脸色苍白，眼眶却红的仿佛渗血。

商雀上前，只听到他嘴里喃喃：“阿雪，我的阿雪……”

她骤然顿住脚步，看着他这般，巨大的遗憾和悲哀瞬间将她包裹住。

楚离序，你想起一切了，是吗？

哪怕七日前你想起来，我们都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而现在，即使我还活着，也无法原谅你所做的一切了。

楚离序紧紧捏着腕骨上的佛珠，脑海中的记忆如潮水冲刷不休。

大朔……皇兄……将军府……

一幕幕如同走马灯在他眼前晃过，他想起来了，他是大朔的摄政王！是商雀的未婚夫！

楚离序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直直往外走。

楚离序踩下油门，飞速下山，眼底透出一丝痛意。

他都对阿雪做了什么……

时隔多日，楚离序再次将车停在了温家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也顾不得此刻是半夜，下车敲门。

没人来开门。

房屋内，漆黑一片，寂静的让楚离序心底发冷。

他站在门前，拿出手机拨通林绍的电话：“天亮之前，我要知道商雀的位置。”

林绍一怔，顿时想起警局的那通电话，他正想说，楚离序那边却挂了电话。

林绍只能匆匆打电话过去问。

这边，楚离序将手中的佛珠取下，放在手里无意识的盘转，好像这样，才能让自己不安的心平定些许。

他脑袋被庞大混乱的记忆弄的有些胀痛，只能先行回家，等林绍那边的消息。

这一夜，楚离序都没怎么合眼，只要一闭上眼，他就想起前世今生，每一分每一秒，悔恨都在啃噬他的心脏。

直到天边的第一抹曦光照亮他的黑沉的眼，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楚离序飞快接起：“有消息了吗？”

那边沉寂两秒，传来林绍竭力稳住的声音：“祁总，您来殡仪馆一趟吧。”

楚离序骤然愣住。

商雀看着他惶然无措的眼，眼中仿佛有泪落下。

“七天了，楚离序，我也该被人发现了。”

清晨的道路车辆寥寥无几，楚离序几乎将油门踩到了底，没多久就到了殡仪馆。

他大步冲进去，朝等在那里的林绍说道：“商雀呢？她人在哪儿？”

林绍面色沉痛：“祁总，警局那边比对过DNA了，先前在……发现的尸体，就是温小姐。”

楚离序瞬间赤红眼眶，浑身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

“你在胡说什么！商雀怎么会死！”

林绍垂着头，让开了身子。

黑棺中，面容有些模糊的女子骤然冲击着楚离序的眼球。

他握紧双手，牙齿咯咯打颤，整个人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就在这一刻，商雀抬起手，看着一点点消散的指尖，她恍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在这个世界，我是因你而存在。”

“可楚离序，我不想留下去了。”

当她说出最后一个字时，空中仿佛狂风大作，她透明的身体倏然化为虚无！

第23章

这时，楚离序仿若感觉到什么。

他猛然扭头，一双猩红的眼直直看着商雀消失的地方。

“阿雪？是你对不对？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你别走好不好？”

林绍顿了顿，低声道：“祁总，请您节哀。”

楚离序像是被人点了穴道般定在那里。

无形的悲伤和痛苦死死掐住他的咽喉，让他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绍也不敢催这位太子爷。

从晨光熹微，等到天光大亮，楚离序才缓缓转身。

他看向棺木里的人，眼球上像被扎进了一根针。

“警局那边，给出的结论是什么？”

“系死于自杀。”

楚离序身子晃了晃，扶住棺木，浑身冰冷。

他的阿雪，降服过最烈的马，斩过最凶残的异族，怎么会自杀呢？

楚离序只觉得手背上一凉，他下意识垂眸，却发现那水珠，越滴越多。

他意识到什么，抬手摸了摸脸，满手湿润。

一旁的林绍早已惊住。

在他记忆中，楚离序几乎是个没有情绪的神。

可如今，神下凡尘，有了悲伤和痛苦。

空旷森*晚*整*理的殡仪馆内，楚离序站在那里，泪无声却汹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沙哑开口：“派人来将棺木抬回去，以祁家主母的规格下葬。”

林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