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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团长对婚姻的态度总是很洒脱，洒脱地让方锦梨都有些意外。

老团长看着她疑惑又震惊的眼神，面色如常地喝了口水。

“怎么了？男人又有几个是靠得住的？”

第27章

方锦梨和老团长相处久了，也知道老团长过往的一些经历。

她和丈夫是包办婚姻。

夫妻二人没什么感情，但生活也算和睦。

结果结婚一年半后，生了小孩儿，却被确诊有先天性疾病。

夫妻二人一直在打工赚钱，就是为了给小孩儿治病。

生活过得贫苦，三人还能苦中作乐，直到小孩儿病发。

老团长的丈夫承受不住压力，跑了。

只剩下老团长一个人供着在医院里的孩子，一边唱戏，还一边打几份工。

最终孩子没救过来，她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方锦梨始终记得当时老团长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的样子。

女人已经年过五十，却风韵犹存。

她举着烟，眉眼间都是落寞。

“我不怪他，真的。面临那样的情况，要不是他先跑了，可能跑的就是我。”

方锦梨知道这句是她安慰自己的话，但心也忍不住酸涩起来。

“那么大的压力，我一个人受着，那么小的孩子，我看着他走。”

“出事的前几天，他还在笑，说好了以后要吃很多糖……”

老团长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烟。

“那么小一个，在我手里就失去了温度。我一直哭，差点把嗓子都哭哑了，没法儿唱戏，可能你都见不着我了。”

方锦梨只能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团长，是你救了我，我早就是你的孩子了。”

可说什么都无法换回当年那个孩子。

也无法填补一个女人心中的痛。

思及此，方锦梨装作无事，笑了一下。

“是啊，只是小春她不懂，也不愿去懂。”

老团长叹了口气：“你也不是小春的妈，总这么操心她的事情干什么？”

方锦梨也紧跟着叹了口气：“是啊，还要操心团里的事情呢，也不知道上次求的那群人靠不靠谱。”

“没关系，大不了在厚着脸皮去找下一波人，总能找到合适的，这张老脸我也不要了，跟你一块去求，这次绝不让你一个人进去喝酒。”

许迎春和老团长都是方锦梨打心眼里当亲人的人，怎么可能想让她们受委屈。

她拒绝到：“没事，下回我自己去，省得他们说咱们剧团拿您的身份去压人。”

“再说也不是偏要去饭局凑热闹，可以去剧组跑跑，看看能不能捡到我能演的。”

自己还年轻，被人说几句也就过去了。

方锦梨可不想老团长这么大年纪了，好好的戏剧大师，被人戳脊梁骨。

见老团长还想说什么，方锦梨拉过她的手：“好了，当时小春转行，您又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人骂得多难听，我可不想自己的老师被人那样说。”

“从前您救我于水火，我现在回报您、回报咱们剧团都是应该的。没有您和剧团，哪来的现在的我。”

老团长感动不已，红了眼眶：“锦梨啊，等过完这次难关，我们就能好好唱戏了。”

方锦梨应和道：“是的，都会变好的。”

她听着外头姑娘们吊嗓子的声音，如袅袅莺啼，当真悦耳。

她想守护好这一方净土，给姑娘们好好追梦的环境。

此时，后台传来一阵敲门声。

方锦梨起身，打开门，发现是杨制片人，杨深宇。

胖胖的男人脸上带着笑容。

“方老师，上次您拜托的事情，已经有着落了。”

第28章

方锦梨一脸惊喜，连忙将杨深宇迎了进来。

“真的吗？杨制片人，真是多谢您了。”

她们刚刚还说起这件事，没想到这就有着落了。

杨深宇擦着额头上的汗，接过了老团长倒的水：“是的，但是您也知道，您是第一回演戏，这角色也少不了刻板印象，主要也是怕您不好发挥。”

他也不是怕方锦梨挑杆子不演了，毕竟这圈里从不缺想演戏的人。

只是这角色适合方锦梨来演，有戏曲表演功底的人来饰演的效果会更好些。

方锦梨问道：“具体是个什么角色？”

说起工作，杨深宇的表情认真起来：“我们要制作一部叫《宅院深几许》的电视剧，你演里头会唱戏的五姨太，您看可以吗？”

如今形势紧迫，她从一开始没有慢慢挑选的余地。

方锦梨丝毫没有多想就回到：“我可以的，没有问题。”

“好嘞，凭您的外形条件，这片子成了，定是少不了其他合作机会的。”

方锦梨知道自己的运气已经是很好的了。

不是从龙套的角色演起，可以演一个有名有姓的角色。

听制片人的概括，这角色的很大一部分是在自己的舒适圈中，但还是得好好琢磨剧本和演法。

杨深宇搁下剧本：“那方老师您先熟悉下剧本，明天早上八点就得收拾下进组了。”

方锦梨点头，对各种安排不可置否。

这些都是她要学习和习惯的东西。

方锦梨送杨深宇出了剧团的门，又笑着客套了几句。

“真的承蒙杨先生关照了，如果不是您，还这事儿还不知道多困难呢。”

杨深宇终于谈成了这门“生意”，也笑眯眯的：“哪里哪里，是方老师自身就很适合这个角色，拿下这部戏咱们也是双赢。”

送走杨深宇，方锦梨回到剧团，立马就被几个小姑娘围住了。

她们脸上都是担忧。

“锦梨姐，你是也嫌我们剧团赚不到钱，要转行吗？”

“锦梨姐，你能不能别走，我们一定会好好唱的，不会给剧团丢脸！”

方锦梨觉得心疼，又觉得好笑。

“你们有多少人是来北京求学，想要出人头地的？”

“我作为团里的前辈，自然是得给你们创造一个好的训练环境和各种上台的机会，万万不能亏待了你们。”

“我不是要走，我只是去打工，到时候好给你们发工资呀。”

小姑娘们被方锦梨说服了，又心疼起她来。

“锦梨姐，你不要太辛苦了，到时候要好好休息。”

“锦梨姐，你可别被外头的坏人欺负了。外面总是不比剧团里安稳的。”

小姑娘们你一句我一句，围着方锦梨说个不停。

方锦梨都被这样的热情弄得有些无措了。

她笑着：“好啦，你们快去练习吧。”

但方锦梨平常也不凶，当大师姐没什么威信，几个人还是围着不肯走。

老团长从后台出来，看这场面哭笑不得。

还是老团长出言解了围，她无奈地笑骂道：“好了，知道你们心疼你们锦梨姐，赶紧去训练吧！没练好，上台也是给剧团丢人！”

老团长说的话分量就是不一样些，小姑娘们又一哄而散了。

第29章

方锦梨和老团长相视一笑。

至少这条路走上了正规，能稍微放心一点了。

方锦梨拿起杨制片人放在桌上的剧本，仔细读起来。

角色叫忍菱，是个旧时代里被压迫的命苦的女人。

民国时，有名的地主李老爷，四处强取豪夺，娶进门了七房姨太。

方锦梨要扮演的忍菱，原本是青楼里的清倌人，十五岁时被李老爷选中，成了李家的五姨太。

忍菱和她的名字半点不相符，是个泼辣狠毒的主，害起人来从不手软。

虽然手段狠辣，忍菱却是个情种。

她一直认为老爷真心喜爱自己，和其他六房争风吃醋，最终落了个凄惨的下场。

方锦梨无比唏嘘。

这电视剧是要表现封建社会对女人的压迫与剥削。

那个时代，女人都不像是人，倒像是货物，任由男人盘剥，哪有一点自由可言。

这倒是个很好的群像剧，每个女人性格不同，或狠辣或平和，但争斗没停过。

人物也不扁平，从大房到六房，都有自己的多面性。

被造就成这样，都是因为封建社会的压迫，底色是悲的。

她们都各有各的惨法，却很难惺惺相惜，为了一个男人的宠爱和自己的生存环境斗得死去活来。

宅院像一个巨大的牢笼，几个女人只能作困兽之斗。

编辑真的很用心，方锦梨看完，像过完了忍菱压抑痛苦的一生。

方锦梨放下剧本，叹了口气。

老团长见她看完了，出声问到：“怎么样，你觉得自己能演吗？”

“应该能成。”

第一次接触不同的行业，其实方锦梨心里没底。

自己在越戏里唱小生，或风流或有情有义，从没有饰演过这般压抑的女性角色。

一个人物在电视剧里和在越剧里不同，会更加多面一点。

但她能想象如果自己生在那个时代，困在宅院里，该是何种光景。

方锦梨难得幽默，开了个玩笑：“戏曲演绎和演戏应该是相通的，只是我很久没演过女人了。”

老团长哈哈大笑：“还有心思开玩笑，就说明还好。”

方锦梨其实很担心自己演不好这个角色，拖整个剧组的后腿。

她写了人物小传，补充了剧本中没有交代的身世。

忍菱出生在一个贫苦之家，全家主要的生活来源就是母亲缝制衣服赚的那点辛苦钱。

父亲是个赌徒，没有收入，还把家底输得一干二净，生活中对母女俩是动辄打骂。

忍菱和母亲相依为命，可以说母亲是忍菱的全部了。

可没多久母亲患了重病，不久后就撒手人寰。

十二岁的忍菱被父亲卖到了青楼换银子。

凭借忍菱自己的手段，她成了一名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戏唱得好，神态身姿都动人，吸引了来听曲儿的李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