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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眼底掠过抹讶异，停住了饮酒的动作。

殿前，使者行礼：“今日向程皇献上我丘兹最尊贵的公主乌兰绮，以示丘兹之诚意。”

顾南亭浑身一震，握紧了杯子。

程潇笑道：“此乃本皇之幸。”

遥遥举起杯子：“今后大程与丘兹世代交好，再不起刀兵。”

群臣山呼万岁。

顾南亭端起酒杯送至唇边，抬起的衣袖挡住了脸上的落寞。

宴后。

凤藻宫。

顾南亭看向桌上亲手做的糕点，本来是给程潇预备的。

今日中秋，按例应是她侍寝的日子……

顾南亭抬眸，正好看到天上的圆月。

“但愿人长久……”

她情不自禁地喃喃，心口微凉。

侍女云枝正想安慰，突听宫人通报：“皇上驾到！”

顾南亭微怔，旋即跪下：“恭迎皇上圣安。”

程潇绣着金线的墨袍下摆从她眼前掠过，没有停留。

顾南亭心间涌上涩意。

曾几何时，程潇也会亲手将她扶起，嗓音程柔：“昭昭不必行礼。”

昭昭是她的闺名。

可她已经想不起来程潇上次唤她昭昭是什么时候了。

程潇坐在榻上：“皇后起来吧。”

视线掠过桌上的糕点，他却仿佛没看见：“今日事务繁杂，朕来得略晚，以后不会了。”

顾南亭喉间微涩：“皇上国事为重，不必特意过来。”

闻言，程潇皱眉：“还在生气？”

顾南亭垂眸掩去眼底神色：“臣妾不敢。”

生气？她怎么敢？

哪怕两年前她才刚知晓程潇不过是利用她给夺嫡之路增加筹码。

年少的相知相爱……尽是算计！

她更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将她卷入棋局的人……

沉默间，程潇上前牵住她的手：“你是朕的结发妻子，朕不会亏待你。”

顾南亭抬起眼，正好对上程潇的眼神。

昔日年少的程情已经全然消失，只剩下一片冷漠。

程潇揽住她的腰身，往内室走去。

烛光摇曳，一刻贪欢。

半夜时分，顾南亭猛地被惊雷吓醒。

身旁的被褥冰冷，程潇已经不见了。

她心中一慌，掀起被子下榻。

转过垂花门时，就见程潇已经理好冠服，正由贴身宫人给他系上玉坠。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冰冷：“记得给皇后备好避子汤。”

第二章

天色微明时，避子汤送到了顾南亭的面前。

她凝着那黑色的药汁，端了起来。

入口丝丝甜味，顾南亭却觉得那是她喝过最苦的药。

宫人收了碗：“皇上真是看重娘娘，连一碗安神药都要亲自吩咐御医呢。”

顾南亭喉间涌起腥意：“是啊……真好……”

屏退了下人，顾南亭倒在了榻上，暗中招来太医。

太医把完脉，眉头紧锁：“娘娘，您忧思过度，身子早已油尽灯枯……”

顾南亭心已了然，缓缓闭上眼。

“皇上事务繁杂，不必告诉他。”

“是。”

这一病就病了一个月。

程潇再未踏进过凤藻宫。

顾南亭也总是盼着他来，又不盼着他来。

云枝十分不忿地数着程潇如今有多宠爱乌兰绮。

顾南亭捂住嘴将剧烈的咳嗽压住：“皇上刚登基两年，边疆不稳，宠幸乌兰公主也是为了大程安定。”

她还是忍不住为他辩解。

这时，宫人大声唱喏：“乌兰公主到！”

乌兰绮走了进来：“请娘娘安。”

“不必多礼。”

顾南亭这些日子虽然病着，却还是亲自操持乌兰绮入宫的事宜。

因此乌兰绮很喜欢往凤藻宫跑。

时间长了，她们感情越来越深，说了很多心里话。

“娘娘，唯有你是这宫里对我最好的人了。”

乌兰绮坐在顾南亭身侧，由衷地说：“其他的人因我是异族，都不喜欢我，我想回丘兹了。”

顾南亭苦笑了一下。

因为她是皇后，她只能贤良淑德。

“你如今皇上的心尖宠，难免有些风言风语，你不必理会。”

乌兰绮看向顾南亭：“你是皇上的结发妻子，为什么他不宠着你呢？”

顾南亭心口一刺，哑口无言。

程潇对她的冷漠和疏离，连这个入宫短短一月的异族公主都看出来了。

乌兰绮像是注意她的失落，忙道歉：“是我失言了。”

顾南亭淡淡笑着：“无碍。”

可这话还是在心里扎了根，每每触及都是疼。

转眼到了深秋。

她身体愈发消瘦下去，整晚地咳嗽。

几日后，太医给她请脉时，顺嘴提了一句程潇最近有些不思饮食。

顾南亭便想去御花园采些桂花，给程潇做桂花糕。

还没走近，就听到了乌兰绮的声音：“霖哥哥，我想要最上面那株花。”

程潇程柔回应：“好，我给你摘。”

顾南亭心口像是被利刃洞穿，闷声咳嗽起来。

当年大婚之夜，程潇拉着她的手，“王爷给别人叫，我只是你一个人的霖哥哥，可好？”

这才几年……

那边，程潇无意中侧头，正好看到了脸色苍白的顾南亭。

四目相对。

程潇顿住片刻，朝着她走近：“身体还没好，怎么过来了？”

顾南亭屈身敛眸，假装不在意他们方才的程柔。

“臣妾打扰皇上雅兴了。”

程潇伸手将她扶起：“朕听说你最近和绮儿相处融洽，越发有皇后气度。”

顾南亭勉强笑道：“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不远处的乌兰绮正笑着和宫女玩闹。

程潇看过去，眉目间满是宠溺：“再过不久，朕打算封绮儿为妃，皇后觉得如何？”

入宫不过几个月便封妃，从未有过的荣宠……

倒是真的对她动了真心。

顾南亭喉头哽咽：“皇上想给个什么封号？”

程潇思忖片刻：“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便封为盈妃。”

顾南亭呼吸一窒。

这句诗，是大婚时程潇写给她的！

第三章

御花园。

秋风拂面，一阵阵凉意。

程潇却没有注意到顾南亭苍白的神色。

自顾开口：“绮儿远道而来，年纪又小，难免会被人刁难，你要替朕保护好她。”

顾南亭的心像是被人扯了一下：“臣妾谨遵圣意。只是……”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程潇的神色，咬牙跪下。

“后宫安稳对皇上的前朝也有益，还请皇上雨露均沾。”

头顶一片死寂。

片刻后，程潇冷冷开口：“你真是为朕考虑，还是别有所因？”

顾南亭心里霖凉一片。

他在怪她嫉妒……

程潇却转身离去，轻飘飘话里却尽是警告。

“你是皇后，体贴大度是你的本分，切莫忘了。”

顾南亭心口一阵闷疼：“臣妾明白。”

看着正在为乌兰绮摘花的程潇，起身失落离开。

如今的程潇，哪里还需要她的桂花糕……

不日，册封乌兰绮为妃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

如此荣宠，她的永乐宫里每天都挤满了人。

顾南亭直到半个月后才见到乌兰绮。

乌兰绮对她倒还是一样恭敬：“娘娘身体好点了吗？皇上赐给我几株千年人参，我拿来给娘娘补身。”

“多谢你的好意。”

顾南亭轻倚床头，迟疑道：“皇上对你可还好？”

乌兰绮眼里都是幸福：“他每天都会来看我，教我写字，带我骑马，还和我一起做丘兹的食物呢……”

顾南亭只觉心口微痛。

程潇还是王爷时也曾这么对过她，登基后就再也没有了。

原本以为他是要顾及九五之尊的颜面，现在看来却不是如此……

看着率真干净的小女人深陷程柔乡，她不知道该如何提醒。

她唯恐她步了自己后霖……

可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忽听屋外传来宫人禀报。

“皇上驾到——！”

顾南亭噤声，看走近的程潇，她勉强起身行了礼。

男人一双手却将身旁的乌兰绮扶了起来。

顾南亭身形不由得一僵。

程潇这才注意到她，而后又对乌兰绮轻声责怪。

“皇后近日气色不佳，你怎么总扰她休养？”

乌兰绮气恼嘟囔：“臣妾是见无人看望皇后，心疼她才……”

却不知这话落在顾南亭心里，有多刻骨。

她曾经也没少抱怨过程潇的冷漠，她以为这样程潇会多念着她。

后来她才明白，不爱了，抱怨也无用……

程潇转头对她嘱咐：“你好好休息，日后朕再来看你。”

顾南亭低低应声：“皇上国事为重，臣妾明白。”

程潇对她的乖顺应从分外不适。

却也没多说，又看向乌兰绮：“西域献上一些珍奇，朕带你去看看。”

两人相携走远。

顾南亭痴痴地看了许久，而后重重咳出一滩血来！

片刻后，她把被血浸透的帕子投入了炉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