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间有连日的疲惫和沧桑，但是整个人笑起来，有一种风清月明的清爽感。 宋婉晴并没有着急告诉祁乔，他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只是一派云清风淡的样子，他噙着淡淡笑意，端起了茶杯，呷了一口茶水，将茶杯搁置在桌子上，又放眼向前看去。 祁乔顺着宋婉晴的目光，远眺长江江面，太阳映照其上，一艘游船从江中缓缓游过。 他手指一搭一搭的敲在椅子扶手上。 露台很安静，有轻轻的风声，一下又一下，吹过来，又散去了。 两人就这么各自思考着，安安静静的坐了好一会儿。 很久以后，祁乔迎着吹来的江风开口，“宋婉晴，李盈诺对基德的评估报告并不满意。”

宋婉晴笑了笑，他转过头看着祁乔，眼眸漆黑，神情淡淡，“李盈诺不满意也好，还是他放纵这样的消息满天飞也好，舆论最终的指向都是基德。” 祁乔听懂了，在宋婉晴用高评作为诱饵或者用了别的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拿到了李盈诺的 NFT 评估报告的案子，这件事情的结局，其实就已经成为定局了。 这起评估案说到底，想要做的万无一失，很简单，宋婉晴只要在评估报告上落定一个数字，一个满足李盈诺期待值的数字就好。

至于那个数字怎么评估出来的，以宋婉晴的手段和能力，是能让人信服的。 但是正如宋婉晴所说的，李盈诺期待的高评和他期待的高评，殊途同归，但是内在的价值理念却是相悖的。 李盈诺的高评，是为了迅速树立他在 NFT 新型领域的投资神话，而宋婉晴的高评是结合市场本身，做到合理且公正的价格。 祁乔一双眼睛定定地看向宋婉晴，宋婉晴时而不时也会看她，以前祁乔总是刻意躲开他的目光，但是今天，她内心出奇的寂静。 其实宋婉晴只要迎合李盈诺就好了，可是他没有，祁乔想到自己给自己选择的老板，内心有激动，也有一种似是而非的心疼。 她心疼他选了一条最客观最问心无愧的路，但是最真的人，必然会被推上风口…… 与此同时，祁乔预感，若是向和平有意借机在背后做推手制造舆论，基德必然会在将来几天成为社交媒体圈的众矢之的。 只是因为基德的评估报告，并没有匹配上投资神话李盈诺的市场影响力。 而那时候，基德必然是一败涂地，如果向和平的资产评估公司，顺势出手，那么最后的赢家就是向和平和李盈诺。 说到底，他们只是为了酝酿一起巨大的风暴，将 NFT 以及那只 Q 版熊猫，快速推到大众面前。 想到这里，祁乔掏出手机打开微博快速浏览，果然在热搜排行榜的最末端，有个尚不起眼的热搜词条：#基德踩雷国内 NFT 评估第一单#。 祁乔点进去，阅读量还停留在百万，评论和发微博的网友很少。 几乎都是自媒体千篇一律的通稿，直指基德此单评估有失公允，严重低谷了这只 Q 版熊猫的价值，更是抬出近日艺术家 Pak 创作的《The Merge》，以近 6 亿元人民币天价成交的例子，给基德扣上了一顶“文化不自信”的帽子。 祁乔翻看微博，B 站，新闻头条，抖音，“基德踩雷国内 NFT 评估第一单”俨然已经成为各大平台的待爆新闻。 又翻了一会儿，渐渐有了网友评论和发帖： “国外的 NFT 动不动值几个亿，我们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国宝，才值人家的三分之一不到，国人的自卑果然刻在 DNA 里了。” “这个 NFT 现在成交价已经 7 千万了，评估还算上了开发的各种周边，结果就这？” “这哪里是文化不自信，这分明是瞧不起我们的国宝熊猫。” 一顶顶大帽子扣了下来，祁乔翻了一会儿，心里憋屈得难受。 宋婉晴起身走到她旁边，伸手从她手里轻轻拿过手机，随即摁熄屏幕，扔在了茶桌一角。

祁乔抬头看宋婉晴。 他踱步到露台护栏前，凭江而站，江风吹拂，将他衣角吹得翻飞。 宋婉晴望向长江的天际线，在那里，水天交融，他开口问祁乔，声音散落在江风里，被刮得四散，“我们当初决定做这一单，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不是吗？” 祁乔看着宋婉晴的背影，高大挺拔，在水天一色的衬托下，却显得有些落寂。 她不由得站起身来，轻轻走去宋婉晴旁边站定。 宋婉晴侧头看向她，眼神中都是坚定，“祁乔，你能想到接下来还会面临什么吗？” 祁乔想了想才说，“不管我们怎么做，都达不到李盈诺的预期，他早已经习惯了收获千倍万倍的投资回报，而我们基德最开始的高评，是基于市场逻辑，而不是为了迎合他，所以他想踩着基德现有的荣光，走向他下一个投资神话的领域。” 宋婉晴回头看向祁乔，他在江风里静静打量着祁乔，直到他眼睛里的温度渐渐散去，只剩死一样的平静时，他轻声说，“我们早就预估到向和平的评估公司会趁势而入，今天只是预热，接下来几天，社交媒体圈一定会掀起舆论风暴。” 他的声音很轻，目光静到没有任何恐惧，宋婉晴双目定在祁乔脸上，他想分毫不差看她所有的细节反应。 如果她有胆怯，他会毫不犹豫撤掉所有铺好的后路，而换另外一种选择。 可是祁乔一脸寂静，她好像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说和他一样平静无澜。 宋婉晴心下燃起一簇火花，但很快他语声冷厉，“接下来几天，祁乔，你也好，基德也好，都会坠入万丈深渊。” 宋婉晴眸光潋滟，再问祁乔，“你能接受这种结局吗？” 祁乔回头看了茶桌一眼，那上面放着三个茶杯，她转回头，“宋婉晴，你有后手的，是吗？” 祁乔知道，宋婉晴这个时候搞媒体的人，绝非是空穴来风或者是单纯的会友聊天。 舆论战的话，她曾经在金万林永生后期将矛头对准程安明时，她曾领略过宋婉晴的手笔。 如果刘伟明公司旗下的 KOL（关键意见领袖）号肯站出来对抗向和平掀起的舆论，她和基德或许能扳回一成。 宋婉晴明白祁乔的意思，他神色严肃，看了祁乔半晌，摇了摇头。 他无法在不能确定的事情上，给祁乔十足的把握，他声音低沉，“祁乔，没有人能控制舆论风暴。”

祁乔以旁观者的姿态看过无数社会热点起落，她明白宋婉晴说的是事实。 但难免，在那一瞬间祁乔有些怅然，她理了理头绪，才缓缓说，“宋婉晴，那时候我身上所有的过往，都会被无限放大，我的过往，你和我的关系，我和基德的关系，都会成为八卦。” 祁乔沉默了好一会儿，抬眸看向他，“你怕吗？” 宋婉晴望向江对岸，通体金黄的喜来登大酒店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宋婉晴笑了下，眼神中只剩决然，“祁乔，我什么都不怕。” 他转过头来，静静看向祁乔，他还有一句话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我唯一怕的，是你没有选择我。 祁乔看着宋婉晴，想到刚刚离去手握多个重量级 KOL 号的刘伟明，祁乔相信，守成求稳从来不是宋婉晴，也不是基德的风格， 宋婉晴要带着她做的，一直都是征战万里河山的将士。 这一次，宋婉晴也将带领着基德，穿过风暴中心，战斗到底。 祁乔突然觉得，不管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她都有了勇敢面对的底气。 只是因为她相信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