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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晏嘲讽笑了：“你上过学堂吗？认识字吗？读过几本书呀？你知道这世道对女子的不公吗？这些日子你感受到了？”

谢韫玉面色反而平静了，松开了她，说：“我没上过学堂，我母亲会看账本，教我认了两个字，我这辈子跟出口成章、通文达理挂不上钩，扯不上关系。我肯定不如你，不如你出身好，不如你有见识，不如你走南闯北，不如你理想远大。但我知道一个道理，这里是学堂，出了学堂你可以选择你的派系，但是在学堂里面，不要去搞那些权谋斗争，更不可以借学生的刀杀人。读书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宝藏。”

她们从一开始的理念就不一样。

文晏认为，女学是私人的，来这里读书的每一个女学生都是她们的棋子，她想教育出有立场的人，而且是必须站在她立场的人。

谢韫玉要把私立变成公立，要真心为社稷、为苍生付出的人。

文晏用力的鼓掌，即使咳的心肺都要吐出来了，腹部插的匕首传来钻心的疼痛，脸色被掐的涨红，她也没有停下鼓掌的动作，“啪啪啪”，鼓掌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分外的诡异。

“你的话说的真好听，可好听的话没有用。”文晏哈哈大笑：“女人只有敢杀，才能杀出一片血路来。你骂我利用她们，可人被利用才有价值，她们在家里最大的利用价值就是拿出去联姻，不如为我铺路了。”

谢韫玉觉得她说的不是学生，她说的是自已。

文晏眼底闪烁着光：“等我爬到高的地方，所有人都可以踩着我走过的路爬上来。我认为女人就应该站在高处，你连这个想法都没有，太低贱了，你不肯往上爬，你以男人为天，你还不让我往上爬，你是螃蟹吗？一定要把同类扒下去！”

谢韫玉突然爆发一声怒吼：“我从来没认为你有理想是错的，我只认为你为理想而牺牲我是错的。我今日站在这，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说，你这个贱人，凭什么你能牺牲我！还给我扣帽子！你个贱人，贱出天际了！”

“我对得起你！”文晏也爆发了：“如果不是我娶了你，你怎么会有秦国夫人的身份，你他妈还用我的身份养男人！你怎么有脸把你自已说成受害者？你把我全家都给杀了！”

谢韫玉大笑不止：“我杀你全家怎么了？你全家都想要我命！”

文晏嘴里面的血沫子往外飞：“你若是乖乖听话，我母亲绝不会杀你。”

“我他妈凭什么听你们的话！”谢韫玉的手重重地拍打着旁边的桌子，“你这辈子都在追求自由，你却不允许我有分毫的自由！你总在抱怨你被困在女儿身里，你委屈啊？！你是侯门公子，轻而易举的毁了两个女人的人生，别欺负你死了的原配夫人不会说话。你看不起底层百姓的挣扎，我拼尽全力换来的人生还要被你嘲笑配不上，没错，我就是路边的狗尾巴草，一文不值的野草，但我会拼命的从泥地里爬出来！你呀，大树下长出的毒蘑菇就继续杀人害命吧。”

“哦吼。”

九公主不知什么时候赶到了，就站在门口，一脸吃到新鲜大瓜的表情：“不用管我，我没控制住发出了声音，你们继续。”

第401章 做交易

“九公主，救我！”

文晏仿佛看见了希望，略微挣扎，便牵扯到腹部的伤口，钻心的疼痛传来，好像五脏六腑生生被豁开一样。

九公主看着她，神态仍是高高在上的冷漠，人这辈子用的东西太多了，就很难再珍视什么东西。任何东西都是可以被取代的，何况是区区一个谋土，一个不怎么好用的谋土。

那种眼神让她遍体生寒，好像她不是什么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物件，看一眼便罢了，也不是很喜欢。她这么看谢韫玉，别人也会这么看她，世间的事从来是一个轮回。

九公主一句话都没说，愉快的转移视线，带着笑模样看着谢韫玉，眉头稍稍一挑：“我来的不巧了。”

她来的那一刻，顾留春就发现了。但他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他余光从竹窗往外一扫，扔暗器的文晏党羽都被公主的护卫按住，竹林外一片肃静，那是肃杀的味道，他已经被至少六个人的视线锁定，无论他往哪边走，暗器弓箭都封锁了路，他索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一样，以防止自已稍有异动，外边会错意，误伤谢韫玉。

“九公主来的正好。”谢韫玉直起了身子，慢慢回身，随意的把手指上的血抹在了衣服上，说：“大理寺少卿已经查到了秦王余孽竟然就藏在九公主的女学当中，逃跑的侍妾正要伏诛，请九公主见证。”

九公主笑了笑：“伏诛还是稍后吧，传陛下口谕，召见秦王侍妾入宫。”

谢韫玉脸色一青，猛一回头，冷冽的眼神狠狠地盯住文晏。

文晏顿时放声大笑，即使牵扯到了伤口让她倒吸冷气，笑声都带着颤抖，她还是要笑：“你以为我做事不留后手吗？狡兔三窟，娘子，你还是嫩了点儿，斗不过我。”

她从来都看不上九公主，她只是穷猿投林，岂暇择木！但当她踩上了九公主的肩膀，就能够到那位最尊贵的人了，陛下开口，她此后就是天高任鸟飞。

那得意的笑声根本停不下来。

“只要秦国夫人愿意归顺于我，我就会对陛下说，来时已经迟了，秦王侍妾拒捕还袭击女学生，被击杀了。”九公主不紧不慢的抛出了橄榄枝。

文晏的笑声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看着九公主。

九公主随意的抚摸自已发髻上的一束六枝水仙花金簪，“谁让你不如秦国夫人有用呢。”

谢韫玉噗嗤笑了，笑得很夸张，但眼底冰冷一片，“我丈夫啊，原来你也有一天会被人说无用。”

文晏，有用无用论的至高拥护者。她把自已归类到有用的那一面，把谢韫玉归类到无用的那一面。

她可以肆意的践踏谢韫玉，反正对方没什么用，芸芸众生一粒沙而已。

现在呢，她因为无用，轻而易举的抛弃了。

“秦国夫人终于笑了，你总板着脸，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你高兴就好，高兴是不是就有的谈？”九公主像个俏皮的孩子眨着眼睛，“杀了她吧，我听见了你们的对话，都觉得这个人很可恶。”

“九公主，你不能这么对我！”文晏意识到她已经无路可退了，整个人都有些慌，低吼道：“是我帮你筹谋至今，是我帮你拉拢大臣，是我让世人知道了皇太女的可行性，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

九公主嗤之以鼻：“得了吧，你怎么不大街上随便找个乞丐帮他夺得皇位呢？你选择我，首先就是因为我的身份，没有我的身份，你做再多的仇谋又有何用！所以功劳最大的还是本公主，而你，以前好像有用，但是近来越发无用了，要是能用来讨秦国夫人开心，那便是你最后的用途了。”

谢韫玉并没有在九公主的怂恿下莽撞行事，她和九公主接触这么久，也算了解这个人，有着极高的配得感，仿佛得到天地都是应该的。

九公主把条件开的那么优厚，同样的道理，如果谢韫玉不愿意归顺她，那么她就是另一种说法了——谢韫玉抗旨不遵，强行杀了文晏，应该受到严惩。

九公主想要拿捏谢韫玉，巴不得她早点把人弄死，怂恿道：“秦国夫人，杀吧，然后站到我这一边，你我共建一番事业，对了，你好像喜欢女学，我可以送给你。”

文晏没忍住，哇地吐出一口血来。那些鲜血都溅到了谢韫玉的绣花鞋上，鲜红刺目。

谢韫玉想起来有一次她请东风帮自已入宫，她故意戳坏了自已脚，淌了一路蜿蜒的血迹。东风当时生气的模样，她可以记很久。

第402章 保驾护航

这根本算不上是一个选择题。

不选东风还能选谁？

在这种环境下，谢韫玉甚至能扯着嘴角笑一笑，“我是很喜欢女学，但不用公主送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九公主的神态逐渐冷了下去，那是一种被拒绝后明显的恼羞，她这么骄傲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发出邀请，都没得征服谢韫玉，那么谢韫玉就是那只猫了。

她坐着马车外出的时候，有一只橘色的大猫跳到了车顶，被车夫拽了下来，一只大猫脸是白的，身上是橘色的，不知从哪儿出来的胖的圆墩墩，她看着就很喜欢，便叫人抱回了公主府。

让厨房给它炖了鱼，让铁匠给它打了金铃铛，让秀娘给它编织了最柔软的窝，就连府里养的尊贵的金丝雀都由着它捕猎，池塘里的锦鲤由着它叼出来咬个嘎嘣脆。

她对它那么好，可那猫无论怎么喂食都喂不熟，像个白眼狼一样，她一碰它，它就抓伤她。

即使它趴在地上，她靠近，它都要发出咕噜咕噜的动静，满脸的敌意，不断的呲牙，爪子磨得尖尖的。

那张脸实在是面目可憎，该死的猫！该死的猫！该死的猫！

所以后来这只猫死了。

九公主的手臂上还有猫抓出来的一道血痕，她是疤痕体质永不消散，就像她的爱好一样。

她就是要让猫听话，不听话的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