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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片狼藉，处处可见破碎的金银玉器。

“砰”的一声，又一个玉器被砸碎。

官员全部缩起脑袋，躲在角落，没人敢在皇帝正怒之时冒头。

这时，一名老臣颤颤巍巍走出来，语气哀然：“陛下，南国已经没有统领全军的人了！”

“这还用你说？！”皇帝指着他唾液纷飞，“朕是问现在谁能上战场！”

满殿沉默。

平日在殿上争论吵架，如今事及身家性命，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

宁雅站在一众官员中，沉默不语。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划过大殿：“陛下，臣愿！”

姜岁岁走到殿中请命。

一时间，所有官员都看向她，宁雅也皱紧了眉。

“你……”皇帝眼睛微眯，不知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这思考的动作，顿时让某些人惊慌了起来。

“陛下！不能让她上战场啊！”宰相连忙站出来劝，“楚家有通敌叛国的先例，姜岁岁身为楚家后人，她要是拿了兵权后背叛南国，该如何是好？！”

此话一出，众朝臣纷纷点头：“是啊，不能把兵权给她！”

闻言，姜岁岁拼命压着怒火，尽量平声：“我楚家三代功臣，铮铮烈骨，断不会做出这种事！”

宰相冷哼一声：“红口白牙一张嘴，你觉得谁敢信你？”

姜岁岁看着这群小人，只觉悲哀。2

最后，她只能看向皇帝，希望他能放权。

这时，大太监走到了皇帝身边，小声耳语了些什么。

皇帝听后面露一喜：“你说的对！快把人带过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片刻后，一道道锁链摩挲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妇人被侍卫羁押着走入殿中。

赫然是姜岁岁的母亲！

姜岁岁一惊：“娘！”

她惊慌地想过去，却被楚母身边的士兵挡住了去路。

母女俩隔着两把长枪，却像是隔着生死两端。

姜岁岁克制着情绪，转头望向龙椅上的皇帝：“陛下这是何意？”

皇帝得意嚣张：“姜岁岁，你出征后，朕会让人照顾好你的母亲，让你无后顾之忧。”

无后顾之忧？这分明就是在用母亲的命威胁自己！

这一刻，姜岁岁对天家的唯一敬意也消散了。

她心中除了悲凉，什么都不剩。

楚家护的国，护的人，一个个都忌惮他们，要让他们死。

就算是走到面临国破家亡这一步，还在自私自利的算计……

姜岁岁突然有些疲累，她不知道，这样的国，这样的君，护着何用！

“云声。”楚母突然开口叫了她。

姜岁岁转头看她，就听她说：“我们楚家护的不是某个人，而是南国，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千千万的百姓！你记住了吗？”

凝着母亲坚定的眼眸，姜岁岁呼吸一颤，点了点头。

见状，楚母才看向高台上的皇帝，高喊道：“楚家三代忠烈，忠心耿耿，灭南蛮，杀倭寇，战功赫赫！今因战败，老妇愿已性命赔罪，望南国千秋万代！”

听着这些，姜岁岁心里产生了一丝不妙的情绪：“娘……”

楚母却只朝她温柔一笑，目光描摹着她的模样，一遍又一遍，好似要将她永远记在心里，永远无法忘却。

最后，她说：“云声，做你该做的事情，不求流芳，但求无愧。”

话落，楚母挣脱士兵的扣押，义无反顾冲向石柱！

姜岁岁目眦欲裂，惊慌大喊：“娘，不要——”

“砰！”

楚母的额头撞在石柱上——

刹那间，天地轰鸣，血光四溅……

殿前，所有人看着这一幕，一时都忘记了呼吸。

也没有人再拦着姜岁岁。

她磕绊的跑过去，将母亲抱进怀里，害怕地捂着她额头上往外冒的鲜血：“娘，你不要吓我……你醒一醒好不好？”

“太医！太医！宁雅，你救救我娘，你叫太医来救救她！”

姜岁岁声泪俱下，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在殿堂之上。

然而从始至终，宁雅只是漠然背手站立。

无力的哭喊间，楚母的尸体慢慢变凉，变冷。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才姗姗来迟：“人已经死了。”

此话好似挖走姜岁岁心头的肉，疼得她躯体蜷缩。

鲜血沾满双手，姜岁岁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不停抖动。

她转头环顾在场的所有人，满腔悲愤，却无从发泄。

这里，所有人，都是刽子手。

若可以，她好想杀了他们为家人报仇！

可自己不能！

母亲临死前的字字句句还在耳边回荡，身为楚家人，她从来没有选择。

姜岁岁闭了闭眼，将心里无尽的悔，恨都压下，然后起身朝人群走去。

姜岁岁每往前一步，他们就往后退一步。

直到她走到阶梯下，皇帝慌了神，大声喝止：“姜岁岁，你要干什么？”

姜岁岁凝着他眼里的惧怕，咽下嘲弄，慢慢跪地：“臣……请战。”

第10章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目光复杂。

姜岁岁不在乎，心里再痛，她也要完成父亲和母亲的遗愿！

宁雅看着姜岁岁单薄的背影，心中弦被轻轻触动。

他走出来正色道：“陛下，楚家忠义，想必不会自毁名声。”

皇帝一向信任宁雅，闻言便放下了顾忌：“那就依帝师所言，命姜岁岁为大统领。”

“楚将军若是能战胜归来，朕定会还楚家清白。”

闻言，姜岁岁心中没有丝毫触动。

如今楚家人都死光了，这句清白根本不能让他们活过来！

一切都晚了。

姜岁岁沉默抱起母亲的尸体，一步步走出大殿……

次日，京城城门。

宁雅站在城墙上，目光灼灼地看着远去的军队里为首的渺小身影。

“看什么呢？”萱忆公主见他专注的模样，也往前看去，却只瞧见一片烟尘弥漫。

“没什么。”宁雅收回目光。

萱忆公主也不多问，挽住了宁雅的手臂：“夜白，我们什么时候再成婚啊？”

宁雅抽回自己的手，淡漠回：“战事未定，臣现在还没有成婚的心思。”

闻言，萱忆公主脸色一僵，随即想到了什么。

“你刚刚是在看姜岁岁吗？你是不是想等她回来好娶她？！”

等她回来……娶她。

心被这几个字刺了下，宁雅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攥拳，最后对身边的侍卫命令：“如今京城也不太平，送公主回宫。”

“宁雅！”

宁雅没有理会萱忆的怒喊，径直下了城墙。

途经将军府时，他脚步一顿。

曾经热闹的将军府如今大门紧闭，已然失去了人烟气息，一片荒凉。

突然，他想起了之前姜岁岁身穿嫁衣的样子。

那身红衣衬得她唇珠红润，身姿高雅，如她手中那杆红缨枪一样——耀眼，绚丽。

再想到刚刚她出征时，甚至都没回过头，就好像这京中再没她牵挂之人一般！

宁雅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不过只是一刹那，这情绪便消失不见。

……

雪花纷飞，春去秋来，转眼距离姜岁岁出征，已过去半年。

战事捷报一道道传回京城。

“报——姜岁岁已连续夺回五座城池！”

半年前，敌国耗费了数十万兵力才拿下南国七座城池。

如今半年时间，姜岁岁竟已收复了大半！0

此时，边关将军营帐。

姜岁岁脱下铠甲，掀开里衣。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纱布缠绕，随便一动都是血红一片。

尽管疼，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撑下去！

突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楚将军，有你的信。”

姜岁岁系上衣服：“进来吧。”

“是。”小兵将信件送到后便离去了。

姜岁岁将信件打开，信中写道：“望早日归来。”

没有落款，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宁雅的字迹。

姜岁岁不知宁雅这是什么意思，她静默了很久，抬手将字条扔进了炭炉。

火焰燎起，霎时燃烧殆尽……

两日后，姜岁岁带兵攻打天堑城。

没料到敌军突然又了增员，这一场仗打得过于惨烈，死伤无数。

“将军！快撤！”林泽勋一刀砍死姜岁岁身后的敌人，大声喊道。

姜岁岁看向天堑城城门，父亲的尸首还挂在上面。

“不！还有机会！”姜岁岁看着被敌国士兵护在后方的敌军将领，握着红缨枪的手不断收紧。

随后她勒紧缰绳，越过厮杀的将士，径直朝敌将而去！

身上还未结痂的伤口被撕裂，旧伤，新伤不断叠加，鲜血染红了白甲，她丝毫不顾。

姜岁岁甚至记不清自己这一路而来杀了多少人，直到一枪戳穿敌军统帅的胸膛——

她迎着敌军惊恐的目光，高举起刚砍下的头颅，嘶声高喊：“将士们！听我号令！灭敌军！夺回天堑城，威我南国名！”

身后将士们满身浴血，振臂高呼：“夺回天堑城，威我南国名！”

“夺回天堑城，威我南国名！”

随着姜岁岁的红缨枪所指之处，南国将士立刻摆出了新的阵型，向敌人冲杀。

“杀啊！”

一呼百应，南国的将士像被注入了希望，一改之前的颓势，奋力厮杀！

另一边，早已冲进敌营的林泽勋率先登上城门，割断绑住楚老将军的绳子。

霎时，楚老将军的尸首从空坠落——

姜岁岁感觉自己快没有力气了，但见到这一幕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飞快跳下马上前，接住了只剩残骸的尸首。

动作之间，鲜血慢慢流了一地，姜岁岁跪在地上，毫无察觉。

她只是紧紧的抱着许久未见的父亲，泪水划过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