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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石在路上晕了过去,驸马李阑收到信早早迎了过来,只也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公主这是怎么了?” 内侍道:“天气太冷,公主在皇后处没用饭,路上就不大舒服,不是什么大事,驸马不必担心。” 李阑本也不担心,闻言应付着送他离去,再叫人将阳石送回了房中。小厮王伦道:“公主看着不大对,衣服上有灰,头发还乱着,像是叫谁打了。” 朝堂上有人参奏公孙未,李阑不是不知道,他李氏上溯本也是宗室后代,高祖跟着当时的皇帝打下江山,从此世代从武,为国驻守边疆。本朝北狂猖獗,父兄为着抗击匈奴都死在了战场上,彼时年幼,满门忠烈,唯留他一脉。本也已经承袭公爵之位,富贵无极,所以只好再将公主嫁给他,这样年轻的公爵,这样大的荣耀,没有谁不羡慕的。 他彼时也不过十七岁,遣散通房妾室,满心期待着这位尊贵的妻子,却没想到阳石一来就以君臣之礼严令他靠近,他只以为是她年纪小,害怕陌生的夫君,所以也谨守礼仪,默默关爱,频频示好,可怎么也打动不了她。 她生辰那日,他为她准备了惊喜,可是等了许久都等不到,得知她去了佛寺,他乘车跟了上去,才发现原来她也可以像寻常女子一般撒娇卖痴,言笑晏晏,他才知道原来她的心里早就有了别人。他们的婚姻是皇家赐婚,强求来的,这怪不了她。 可她却要管着他,她不许他在旁人房中过夜,不许他与同僚去秦楼楚馆给她丢人,她打死了几个暗地议论为他不平的婢女,他开始觉得她面目可憎,并不如他想的那样高贵,她喜欢的人也粗鄙不堪,贪婪自大。可是他却避不开,心中苦闷,终日沉沉。 这种事是不好与旁人说的,所以也无法开解,知道公孙未下狱,他确实觉得畅快,可也并没太高兴,和阳石在一起生活几年,他早已厌倦麻木这样的生活。 “昨日公孙未下的狱,她今日进宫必定是找皇后陛下求情去了。” “侯爷在世时何等节俭,浴血奋战,与战士同吃同住,这公孙未贪了这么多军费,又贪了赈灾粮,这般无耻,简直死有余辜。” 李阑没应声,只淡淡道:“找个大夫给她看看吧。” 他没空理会这些,正要回书房却听有人来禀,“公爷,何太尉来了。” “这倒是巧,一桩接着一桩,快请伯父过来吧。” 何严与李阑的父亲是世交,走前李阑的父亲将幼子托付给他,何严看着李阑日渐消瘦,精神不振,也是分外关心,常常来这里坐坐,商议国事。他今日从皇帝那里过来,看见阳石跪在门前求情本也只是看了看,谁知坐轿经过府衙,正撞见阳石的侍女托狱卒给公孙未递东西,保暖的衣裳被褥、吃食,还有一块绣着花样暧昧不清的丝帕。 他登时怒火中烧,直接来了公主府。 李阑一面碾茶一面道:“新到的茶,伯父尝尝。” 何严道,“你还有空喝什么茶!你可知道公主和那公孙未那小子有私情!” 李阑却并不惊讶,只淡淡道,“伯父看见了?” “我眼睛是没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可我心还没瞎!她竟给公孙未去牢里送丝帕,这般无耻放纵,难怪成婚这么多年都不见为你生下一儿半女,原来是记挂着那小子!” 李阑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刚抿了一口就被何严一把夺过,险些洒在衣服上,何严怒道,“你听了半天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喝喝喝,绿帽子都戴你头顶了还喝!” “那我要如何?”李阑无奈笑笑。 “自是去找陛下理论。” “公孙未都快死了,还要将他分尸不成?”李阑道,“即便是伯父告到陛下那去,陛下也只会偏袒公主,公孙未已经到这地步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难道还会杀了她不成?不过是训斥几句,赏赐些金银财宝给我。” “可伯父看看,我也不缺这些。”李阑有些嘲弄地笑笑,本就是赏无可赏,为了彰显皇家仁义才促成的这婚事,皇家脸面何等重要,皇帝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和离打自己的脸。 何严冷哼一声,“陛下要脸,你就不要脸?就他家的闺女是个宝,公孙未死了便也罢了,若还活着,我定不罢休。” 何严怒气冲冲地来,没喝一口茶又怒气冲冲地走,李阑跟在后面道,“还没用饭呢,伯父……做什么去?” “还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我去打孙子去解解气!” 府医插下第四根针的时候阳石便醒了过来,侍女松风欣喜道,“公主醒了。” 阳石看着有些陌生的地方,还没缓过神,“我不是在宫里么?” 她记得父皇不答应免除公孙未的死罪,她心灰意冷,如今怎么到了公主府?不行,阿未的罪一日未除,她一日便不能安心。 正要起身,府医便忙道,“唉唉,公主不能起身,公主忧思过度,又没有吃饭,身体虚弱。如今正是胎儿刚刚坐稳,就该多多休息。” 松风愣了愣,“你说什么?” 府医道,“恭喜公主,公主已有四个月的身孕。” 松风是阳石的贴身侍女,她自然知道阳石成婚以来与李阑分房别居,怎么可能有李阑的孩子,倒是公孙未……松风脸色一白,这怎么瞒得过去? 阳石面色却无太多变化,她看了一眼松风,示意她不要大惊小怪,阳石起身从匣子里拿出一张房契,面上对府医笑道,“多谢王医官,只是胎还没有坐稳,本宫不愿声张。还请医官务必守口如瓶。” 公主有孕不见喜色,却要他保密,王延年是行医几十年的老大夫,达官贵人家诸多密辛,他自然明白。 王延年接过房契默默退了出去,“是,在下明白。” 松风道,“公主,这可怎么办呐?王延年一直以来是给驸马看病的,他一定会告诉驸马的。” 阳石早就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也一直犹疑不决要不要留下,没想到还没想好就被王延年知道了。“派人跟着他,如果他和驸马接触就杀了他。” 阳石慢慢起身,松风道,“您去哪儿啊?” “去昌邑王府。” 崔无忧听闻阳石驾临以为是来找自己的,却得了阳石的白眼,讨了个没趣儿。 “你倒是安闲,听闻你与昌邑王近日和好如初,琴瑟和鸣,夫唱妇随啊。” 她是暗讽崔无忧没拉住李承邺派人弹劾公孙未的事,崔无忧是最了解她和公孙未之间的事的人,她四处为公孙未奔走,崔无忧却躲在这里与李承邺卿卿我我,她怎能不气? 崔无忧道,“公主别在风口站着了,仔细着凉,屋里做了公主爱吃的山楂糕,又有殿下送来的螃蟹,正值晚膳,还请公主赏光。” 阳石看她一眼,冷冷道,“李承邺在吗?” 无忧道,“在屋里。” 阳石这才跟着崔无忧走向了她的住处,屋子里的碳火烧得很足,李承邺向来怕冷,又是香又是碳,她闻着有些憋闷,拿帕子掩鼻颇为嫌弃。 李承邺抬头见是阳石,心中猜到她来意,必定是与公孙未有关,面上笑道,“难得三妹竟要见我,今儿这晚膳倒是热闹了。来人,上菜。” 李承邺要来,除他送来的青蟹,无忧也准备了许多,炙牛肉、山楂糕、艾青团、青葱烩面、鸡蛋青豆羹、清蒸蟹…… 无忧在阳石身侧坐下,给她将蟹肉处理好夹到她碗里,无忧瞥了一眼,有意为难,“这天已经够冷了,却也冷不过人心,青蟹性寒,本宫就不吃了。” 她这话有意点无忧和李承邺是冷心之人,虽说是来找李承邺的麻烦的,想到公孙未,终究还是先礼后兵,没将话说得太难听。 无忧想她是来求人的,李承邺与她一向不和睦,也甘心在中间做个介人,调节关系。这阴阳怪气的自然也只有她受下,便又盛了一碗牛肉,“公主说的是,天气冷了,还是吃些热的好。” 阳石本接过碗,正要起筷,忽而又放下叹了口气,无忧顺势接道,“这菜不合公主心意?” “看到这牛肉,本宫忽而想起一个故事,颍考叔与庄公同食,姜太后做了那种事,庄公尚且吃着肉,想到姜太后,可见母子深恩。” 李承邺端起碗顿了顿,假做没听懂,继续吃着碗里的饭菜。阳石继续道,“恰巧回宫路上撞见一老农驱赶青牛不动,那青牛被打得浑身是伤,眼含泪水,尚且不移,问了才知道原来是老农卖了小牛,它不忍离去。” “听闻三妹身体不适,是叫人抬回公主府的,竟也遇到了老农?话又说回来,三妹威仪赫赫,盛于太子,哪个老农敢拦三妹的车架。” 李承邺玩味地笑了笑,“倒是勇气可嘉。” 他这是嘲讽自己去年坐轿去寺庙,路窄不能同行,农人扛着米袋退得慢,就被她鞭打驱赶的事。阳石沉了脸,将碗重重一放,李承邺却故意问,“开个玩笑罢了,说牛的事怎么倒惹三妹不高兴了?” 阳石忍了忍,重新扬起笑脸,“我不过是想起从前,大哥顽劣常惹父皇生气,每每责罚都是躲到母后那里,或是母后求情,才躲过一劫。我们几个也是一有事就去找母后,父皇常说慈母多败儿,可大哥知道,母后就是这么喜欢孩子的人。 也不光我们,姨母舅父的几位表兄表弟,母后都是一视同仁。如今未表哥做了错事,母后也是吃不下睡不着,大哥难道就忍心看着母后如此难过?羔羊尚知反哺,大哥长到如今,难道就不懂得体谅母后的苦楚?” 无忧听闻开始还说得有几分动容,后来话锋一转,竟开始逼迫,心知不妙,拉了拉阳石的衣袖。 李承邺却没生气,只见他盛了一碗烩面递给阳石,“天干物燥,三妹空着肚子来,还是消消火气。” 阳石看着他,给了面子吃了一口,刚一入口胃里就一阵恶心,她皱了皱眉头,是羊汤煨的汤底。她放下碗,喝了口茶,看向李承邺。 “明人不说暗话,三哥应当知道我的来意。” 李承邺盯着阳石,将视线收回,淡淡笑道,“三妹说的我都明白,母后的恩德我自然感怀,可公孙衙内出事,我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又不是掌管刑狱断案的官员,就是想帮我也出不了手啊。再说那弹劾的奏章,陛下此去不放心我,特意叫了御史同往,弹劾的折子也不是从我这里发出去,三妹与其在这里耗着,不如去找御史,恐怕比我有用些。” 无忧见他这态度就知道他不肯帮忙,也是,既然大费周章出了手,怎能轻易放过?她冷笑道,“都是一家人,大哥真的要做到如此地步?” 李承邺道,“正是一家人,我才对三妹说实话。” 阳石笑道,“好,既然大哥如此绝情,也别怪我不讲情面。” 她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放在李承邺面前,“这些……都是大哥的人吧?那些事也是大哥……” “谁给你的?”李承邺扫了一眼,截断了她的话,目光却看向了无忧。 阳石顺着他视线看向无忧,她咬着唇欲要辩白,阳石笑了笑,“不是她。” “是我从母后那里听到的。这样的消息自然只有最亲近的人知道。” 阳石的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满意地看见了无忧苍白的脸色和李承邺握紧的手。 她心中只觉得无比畅快,李承邺要害死她的爱人,他也别想好过。他不是自恃什么故剑情深么,他以为这王府如今上下一心,铁桶一般,殊不知早就漏的和筛子一样。 被亲近的人背后捅刀子的滋味,恐怕比她此刻好受不了多少。 阳石笑道,“大哥从来就是孤身一人,有谁能真正依靠,有谁能真正信任呢? 不过大哥也别忙着伤心,如何惩治是之后的事,眼下大哥倒是该认真考虑考虑,未表哥的事是不是还有转圜的余地,庭尉断案还需两日,两日之内若不能决断,我就只好把这东西交给父皇了。”
看着李承邺难看的脸色,阳石带着笑意离开。无忧担忧地握了握李承邺的手,“殿下,公主的话未必是……”
“你不替她给公孙未说话?”
“妾固然想为皇后和公主分忧,但既然嫁给殿下,妾的心里自然是偏向殿下的。”
李承邺冷笑一声,“可她却……”
“眼下不是责怪王妃的时候,公主冲动,若不想法子组织,定然要闹到陛下面前去。”
究竟是放公孙未一马还是想别的办法,才是李承邺现在要决定的。
李承邺心中气闷,“事情已到了如此地步,如何还能善了,难道要我去向陛下说是我污蔑了公孙未,那些钱都是我贪了不成?”
说着,李承邺站了起来,神色阴沉,无忧道,“这么晚了,殿下去哪儿?”
李承邺拂袖大步往外走去,“去找叶云息。”
“殿下,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无忧跟在后面说着,李承邺却已走出了无忧殿,她望着李承邺的背影,顿住了脚步,无奈叹了口气。
云息早早吃过了饭,已经卸下钗环坐在镜子前梳头。她自己拿着梳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阿月则在一旁收拾衣裳。
“南边送来的青蟹拢共就两笼,都送去那边了,一只不剩。也不知怎么,忽而就惹得王爷青眼,别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
“不过几只螃蟹而已,我又不爱吃那东西,王爷是知道的。”
“知道是一回事,送不送又是另一回事。您不爱吃,王爷也必须得送!”阿月义正言辞道。
云息笑道,“这是什么歪理,明知我不喜欢还要送来表忠心,岂不是虚伪做作?”
阿月与云息说不通,憋闷着将衣裳放进衣柜里。
“王爷和侧妃是从小的情谊,你我是知道的,从前也不过因为误会,如今误会解开,若还冷着她反而不合常理。如今这样,才恰恰说明王爷是重情之人。”
“王爷对她重情,那您呢?难道从前都是虚情假意不成。”
云息顿了顿,方道,“世上的感情有很多种,一心一意,只是愿景,实际上一个人的心里可以装着许多人,白头偕老的也可能是三四个。”
“男人都这样,还以为王爷会是例外,也不过如此。”阿月抱怨着。
云息道,“也不光是男人,是人都一样。得陇望蜀,见异思迁,可也没有永远的爱慕,时间在流走,感情在变化,难说有一刻是永恒。
所以不必抱怨,也不必强求,顺其自然,才过得畅快。”
阿月抬头撇了撇嘴,“王妃这话说得……”不像是活在现世的人,更该剃了头发做尼姑去。
“太刻薄了么?”云息笑了笑,“也是,你这年纪的姑娘还是有点活气的好。”
阿月心道,她自己也不过二十出头,倒老气横秋的。阿月想着,挑了一件粉色浮光锦的衣裳出来,挂在一旁。这衣裳显年轻,平日云息穿得素得不能再素,再这么下去真该出家修行,遁入空门了。
“明日就穿这身吧,是上次进宫皇后赏的料子,太阳底下亮盈盈的,可好看了。”
云息看了一眼,点点头。阿月道,“这料子只有皇后有,皇后又赏给了王妃,看来皇后对王妃是真好。”
“可不是,王妃对皇后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亲近得很哪。”
李承邺忽而走了进来,脸上虽然带着笑,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话语间有几分阴阳怪气。阿月自然也察觉到了,她放下手里的衣裳,给李承邺倒了一杯茶。
李承邺看了她一眼,“你先出去吧。”
阿月没做声,看了一眼云息,刚刚还念叨李承邺薄情,这会儿突然从侧妃那过来一脸怒气,想必是没什么好事。
云息对她点了点头,阿月一走,李承邺便向她走了过来,云息正要起身行礼,却被李承邺从背后按住了她的手。
云息转不过身,只在镜中缓缓抬眼,李承邺低着头,眼眸低垂,脸色阴暗,她心中不安,反握住李承邺的手,“王爷?”
李承邺从她手里夺过梳子,扶正她想要转过来的头,继而慢条斯理地梳了起来。他的手指捧着她的乌发,木梳从头皮划过梳到末梢,云息莫名有些不安。李承邺发的什么疯?
“你记得刚捡到我的时候吗?山里下着大雨,你去采药,一根树枝横穿了我的手臂,满身是血,骨头全都断了……”
李承邺回忆起往昔,神色中带着十分的温柔,他转而凝视着镜中的面孔,姑娘长发垂垂,身姿单薄,肤白如脂。此刻峨眉微蹙,眼中带着不解。
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云息只觉得今夜气氛诡异,背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上却勉强笑道,“殿下吉人天相,大难不死……”
“所以你应当知道,木头也是可以杀人的。”
冷不丁的一句话,云息的心猛的一跳。她看着镜子里的李承邺握着梳子到了她的头顶,仍旧是那温柔的神色,“虽然钝了些,可使用它的人用的得当,也能穿透皮肉,折断骨头,变作伤人的利器,用者的好刀。”
云息心中忐忑,“殿下何故说这些,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李承邺道:“三妹今日来找我,说有我的把柄,是你告诉皇后的吧?”
云息忽而抬头盯着镜中李承邺的眼睛,他带着淡淡的笑意,云息咽了口口水。
阿月见李承邺进来的时候面色就不好,借故侯在门口等着,便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响动,又是瓷器碎裂,又是哀求哭泣之声,阿月就要推门进去,白术却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王爷王妃之间的事,旁人无权置喙。”
阿月冷冷甩开他的手,“我是王妃的人,你也管不着我!”
阿月一股气走到门口就要推门,正撞见李承邺从里面走了出来,阴沉沉的,一身晦气,阿月一瞧见那气势就短了三分,到头来畏畏缩缩地问了一句,“王...王爷有何吩咐?”
李承邺没理会她,一面往外走一面对白术道:“王妃叶氏私德不修,品行不端,即日起禁足殿内,不得擅出。”
殿内众人听得这话,眼中都浮现出一丝不可捉摸的意味,私德不修,是如何不修,竟惹得王爷如此动怒。阿月心里也一惊,难道是发现王妃和司马公子的事了?虽然是有些不妥,可她是知道的,二人并没有逾矩之处。
李承邺和白术气冲冲地离开,阿月便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狼藉,云息眼圈绯红,脖子上青红的印记触目惊心,阿月担忧道:“王妃这是怎么了?前几日还好好的,是侧妃还是公主?听说今日公主来了,是她在王爷面前胡说八道了!”
云息却坐在原处楞楞的,良久才抬起头,“不怪王爷,是我。”
“是我对皇后说的那些话,这才流传出去,公主便拿来威胁王爷。”
“王妃在说什么?这与皇后有何干系?”
云息却没再说什么,她看着镜中脖子上的淤痕,对阿月道:“去找大夫开些药吧,明日见人就不好了。”
阿月素知云息要强,见她形容狼狈,便退出来对侍女道:“你去找宋大夫开些活血化瘀的药来。”
侍女道:“可王爷说......”
阿月顿时怒道:“王爷只说王妃禁足,又没禁你的,你去就是,躲什么懒?”
那侍女只觉莫名,心中不满,却也只得跑了出去。
一夜之间,云息禁足的消息传遍府中,无忧晨起洗了手给李承邺熨着上朝的朝服,侍女春草走进来道,“昨夜王爷去那边发了好大的火,前脚出门后脚阿月就去找大夫开了药,眼下正禁足呢。”
春草脸上带着笑意,无忧道,“小声些,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一会给王妃送些药去。”
“何必管她,不过自作自受。”
李承邺洗漱后拨过珠帘走了进来,无忧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道,“也不是这么说,我想王妃只是看殿下与母后心结已解,她也是无心。殿下难道相信王妃会害殿下吗?”
“她固然不是存心害我,但有些同情心是多余的。信了这个就不能再信那个,一心二主,必有灾殃。”
李承邺淡淡看着无忧,无忧替他系好最后一粒扣子,顿了顿,“两日之期将近,殿下想好对策了么?”
“对策……”李承邺冷笑,“她要拿这个威胁我,我偏不如她的意,告诉陛下又如何,我倒要看看是我先倒霉还是公孙未先死。”
“又何必两败俱伤呢,虽不至死,触怒了陛下,像临淄王那样,公孙未便是死了也换不来殿下的前程。”
李承邺却不在意,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我不求什么前程,父皇要生气便气吧,左右我也不想留在京中,自去山水逍遥。等承平继位,便更自在了。”
李承邺看向无忧,“只是你生在京城,怕是过不惯昌邑的日子。”
无忧笑道,“殿下去哪我就去哪,有什么惯不惯的,今日无论朝上发生什么,只望殿下别丢下我。”
李承邺似乎颇为动容,拍了拍她的手,正要说话,就听白术神色严肃道,“五公主从前的一位幕僚去见了御史,不知对陛下说了什么,脸色很难看呢。”
李承邺和无忧对视一眼,“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