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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下真把脸上的泥擦得到处都是，慌声道：“卫书桓，你、你这人，怎么不等我形象好些的时候说这话！”

郑雯雯看着热热闹闹一个人，却是说得少做得多。

这一瞬间，卫书桓到底还是想明白了，毕竟事在人为。

别让两人都遗憾，才是最重要的。

……

刚回城不久，郑雯雯不知道从哪里看到一句话。

“玉兰是极其容易凋谢的花，如果有人送你一簇玉兰，那他一定是刚刚摘下就马不停蹄地来见你。”

她没哭，眼睛却亮晶晶的，往他怀里拱。

然后她说：“书桓，你好爱我啊——”

卫书桓轻轻地笑，也想起自己向她求婚的时候。

那时的郑雯雯看见自己很意外，很快也流下了眼泪，接过了他摘下的、依然新鲜的木兰花，又戴上了他用草编了很久的指环。

简陋，却满是真情。

他伸手回抱住她，感觉怀中充盈，月光只属于他自己一人。

随后，他发出一声喟叹：“是啊，雯雯，我好爱你。”

后来呢？

卫书桓的记忆有些模糊了。2

草编的指环变成了一颗钻戒，而那颗钻戒，现在出现在了他的书桌上。

就在几小时之前，被郑雯雯归还给了他。

在布绒盒里，那颗钻石依旧闪闪发亮。

可他们的感情和记忆在他的脑海里，却蒙上了一层灰。

如今也走到了不得不分开的地步。

现在回想下放的那些年，对他来说并不算暗无天日，也确实是一段历练。

让他心思更沉，也更容易静下来。

但他又发现，自己能熬过来，其实是因为郑雯雯在他身边。

卫书桓心里忽然有种难以抑制的，酸涩到想要流泪的冲动。

看着卫书桓怀念的神情，卫璟觉得有些陌生。

从有记忆开始，自己这个老爸就是没什么情绪的严肃表情。

但是那时候，他对着自己和妈妈的脸色却很柔和。

他对妈妈很好，在自己还很小的时候。

不知道爸爸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卫璟也忘了。

等他真正意识到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已经说不上几句话，对自己便是“学习为重”。

妈妈和爷爷却一直很温柔，身上总是有饭菜的香味，最能代表家的味道。

一开始卫璟也不懂，为什么爸爸和妈妈跟爷爷不一样了。

但他又觉得，一家人一直在一块就很好了。

后来听到爸爸和其他女人的消息，又亲眼看到，卫璟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可能是和妈妈爷爷关系亲近，让卫璟格外能共情郑雯雯。

所以一开始发现他爸对家庭的背叛，他是真的气得恨不得杀人。

他真的太替他妈委屈了。

卫璟一直挺怵卫书桓的，高不可攀、冷硬如山。

如今倒觉得，他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

可能是一切走到头，卫璟心里竟能理解郑雯雯心里的那种“放下”。

卫璟深吸一口气，由衷地说道：“爸，如果你当年没娶到我妈，可能她也会是你一生的白月光。”

“可现在，你只把她当成衣角上的一颗米粒。”

这是前几天他们语文老师提过一嘴的文章，被他拿来活学活用了。

卫书桓听了儿子的话，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沉默了许久。

久到卫璟以为不会听到他的回复，准备起身离开了，才听见他说。

“小璟，以后好好照顾你妈。”

第15章

第二天一早，郑雯雯起床做了早餐。

一锅玉米瘦肉粥，蒸了几个馒头包子。

卫书桓自己也已经不知道，这样的早餐他多久没吃过了，一时间被粥的热气熏红了眼。

郑雯雯对他的情绪佯装不知，也忍下了很多次“你为什么现在才后悔”的质问。

她垂着眼，沉默地喝着粥。

玉米粒清甜，很好地中和了粥与肉在口感上的黏稠。

一个月后，就是金厨道大赛的决赛。

金厨道的赛程拉得很长，也分成了两组，她决赛的对手还没有角逐出来。

但不出意外的话，她的对手应该就会是上一世的第一名。

——做淮扬菜的江南馆里的首席厨师，郭振节。

淮扬菜以江湖河鲜为主料，以烹饪技巧为支撑，口味也是清新为主的。

菜品雅俗共赏又不失大雅。

她想在比赛上胜出，还真需要在配料、手法上下功夫。

郑雯雯想得太认真，以至于都没听见卫书桓在叫自己。

不知道是他的第几声，郑雯雯才回过神。

“雯雯。”卫书桓蹙着眉看她。

以往对自己相当热切的人，如今连面对面吃饭都能走神，他心里难免有落差。

就算他接受了两人离婚的结果，但心态还没那么容易转变。

卫书桓觉得自己这样的不自控并不好，却仍然在意。

郑雯雯喝掉了碗里最后一口粥，才慢悠悠回道：“不好意思，想事情去了。”

她起身收碗，客客气气地，已然将卫书桓当成了客人。

接着，她又把粥和包子用保鲜膜罩好，留给到时候出去上学的卫璟。

做完这些，她才对沙发上穿戴整齐的卫书桓说：“走吧。”

八点不到，郑雯雯和卫书桓便坐车到了民政局门口。

卫书桓下了车，脚步有些踌躇。

反观郑雯雯，睡了个好觉，浑身轻松，脚步轻快。

来得有些早了，民政局还没开门。

两人坐在外头的长椅上，看见一对年轻的情侣。

男方有些紧张，绷着一张脸，女方笑意轻松甜蜜，挽着男人逗他开心。

郑雯雯移开视线，听见一旁的卫书桓说。

“雯雯，你还记得当时我们领证的时候……”

卫书桓的口才向来好，擅长旁敲侧击，往柔软的地方戳，明里暗里都想勾起她的不舍来。

郑雯雯没看他，手里捏着两人的结婚证。

打开又合上，两人带着微笑的结婚照片，在卫书桓眼前一晃而过。

她轻声说：“书桓，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

郑雯雯一句话却轻柔又坚定，打断了他之后的想说的话。

这时，卫书桓才终于能接受，自己的妻子向来是个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

当年她爱自己是这样，如今决定分开了，也不会再给什么机会。

从容又体面，叫他陌生。

年轻时的郑雯雯，和如今三十九岁的郑雯雯轮番在他眼前出现。

再也没有了那双看着他，就充满温柔爱意的眼睛。

八点半，民政局的门开了，郑雯雯先一步进去取号。

两个人又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儿，之后当了今天第一对离婚的夫妻。

签字、拍照、盖章，一气呵成。

两人终于解除了在法律上的婚姻关系。

卫书桓拿着绿色的离婚证，手都有些颤抖。

可他心态调整得很快，站得很直，脸上的表情无异，语气也冷静。

“你是不是要去酒楼？我送你。”

相处了二十来年，郑雯雯最明白他。

矛盾、嘴硬、擅长强撑，也擅长见缝插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