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门口，两个冷银色烛台硕大而豪华，上方蜡烛被琉璃罩住，竟有好几种颜色。

叶长歌与封珩二人走进宫宴时，里面早已聚集了不少大臣，毕竟有了前世经验，叶长歌在这些人中打着招呼却也不觉尴尬，只是施礼、笑面迎人，难免累了些。

不知多久，宴外终于传来一声尖细嗓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与此同时，鼓鸣一声，丝竹箜篌之声纷纷响起。

皇上走在前方，两侧皇后与曲烟盛装跟着，直直走向主座。

百官行礼，高呼万岁千岁，皇上龙心大悦，有些病弱的身子似乎都好了几分，拿过酒杯：“诸位爱离，今日，便不议朝政之事，只享此间乐，朕先饮下此杯酒，愿与诸位，共襄盛举……”

一番言论磅礴，宫宴正式开始，一侧涌现几个舞女，随着丝竹之声翩翩起舞。

叶长歌半眯着眼睛，望着那些起舞的舞女， 一旁，似有人望着她。

抬眸，不着痕迹望过去，未曾想正迎上曲烟的目光。

后者的脸已经痊愈了，此刻望着她，竟没有半分心虚，依旧如常微笑颔首，随后，将目光落在她身旁。

叶长歌皱了皱眉，收回目光，却正看见封珩飞快朝上座望了一眼。

心凝了凝，却很快轻笑一声，拿过桌上的酒杯，她前世有多迟钝，才会发现的这么晚？

宫宴上的酒盅很小，不过一小口的量罢了，叶长歌拿过酒盅一饮而尽，随后满着，再饮，倒第三杯时，手腕被人压住了。

偏首，对上了封珩紧蹙的眉。

“王爷对旁人，总是添了几丝不耐烦呢。”叶长歌随意打趣一番，手抓着酒盅，丝毫不松。

封珩一怔。

却在此刻，门口一声低哑之声，悦人心脾：“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

轻缓的语调，由男子之口吟唱而出，竟别有一番风情。

叶长歌微顿，只觉这声音分外熟悉，抬头望过去。

却只见一绯衣男子徐徐走入宫宴之中，声音徐徐入耳。

再见他样貌，眉目艳绝，风华绝代。

很熟悉。

叶长歌手一松，封珩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松手，酒盅碰了下桌面，声音不小，在宫宴里却不算惹眼。

只是，那徐徐吟唱的绯衣男子随意朝这边睨了一眼，在看见叶长歌的瞬间，微眯双眸。

叶长歌也呆了。

这人……不是前不久险些驾马车撞了她的扶闲公子是谁？

第七十二章 果然是你

叶长歌对扶闲的印象，并不好。

那日此人揽着女子驾马车险些将她撞到一事，她至今心有余悸。

而扶闲，于她而言不过是个样貌上佳的小倌罢了，如今看他这般坦然自若在皇上面前吟唱，眉目之间只有风华绝代，丝毫没有任何怯意，方才知道，这人怕不只是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他……应该是个颇得皇族贵胄恩宠的小倌。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嗓音确是不错，轻轻哼唱着小曲儿，竟如同天籁，明明一旁的舞女都格外美艳，却在他的映衬下都淡了几分。

叶长歌眯了眯眼睛，虽然不愿承认，却不得不说，这个小倌，当真是如妖孽一般，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似乎从他一出现，便分了所有人的注意。

自然，除了封珩。

叶长歌只觉得身侧有人在朝她望着，微微皱眉扭头看去，果真对上封珩的双眸，他正望着她。

“王爷有事？”叶长歌挑眉。

封珩未曾言语，只是目光从中间扶闲的身上一扫而过：“王妃认识？”

“大名鼎鼎的扶闲公子，我怎么会不认识。”叶长歌想拿起酒盅饮一杯酒，才发现自己的酒盅还在封珩那边，心中顿时扫兴，干脆拿过茶杯，茶杯里的茶已经泛凉了，她恍然未觉。

封珩仍旧在望着她，扶闲是如意阁的人，如意阁并非表面看来那般单纯。

而刚刚，扶闲吟唱之际，有三次将目光望向叶长歌。

传闻这位扶闲公子素来目中无人惯了，便是官家人都不放在眼中，能入他眼的人少之又少，如今……

心中，莫名不悦。

“王爷这么看着我，莫不怕贵妃娘娘不高兴？”叶长歌一手拿着茶杯，目光飞快从曲烟身上一扫而过，声音极轻，只有二人能够听见。

封珩身躯果真一凝，目光朝着前方望去，曲烟果真望着这边，神色平静，目光却朦朦胧胧。心中竟不觉心虚。

皇帝终究是身子不好，喝了几杯酒，听了几首小曲后，便乏了，要大太监搀着他回了寝宫，只说让百官尽兴，皇后替其招待便可。

没了皇帝，百官到底是自由了些，不多时，这宫宴竟有了几分气氛。

那扶闲公子早就唱完下去了，叶长歌本就市井中长大，官场好友几乎没有，封珩也从未将她正式介绍给同僚贵妇，在这场宫宴里，她如一个局外人。

前世她还会主动结交封珩同僚的夫人，她想帮他，今生却再难提起任何心思。

前方，曲烟喝了一杯酒，眉头皱了皱，轻咬朱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随后方才走到皇后跟前，似是说了些什么，皇后点点头，对她挥挥手。

想来是说身子不适，便先离开了。皇后自然同意下来。

叶长歌眯了眯眼睛，转头看向一旁，方才还在与其他官员寒暄的封珩，此刻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攥着茶杯的手不觉一紧，指尖泛白。

以前她多傻才会觉得这是巧合？那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心中不痛，只是觉得空落落的，再重来一次，叶长歌也还是叶长歌，孤零零的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殿堂里，分外可怜。

抬眸，一眼便望见对面太子夜宁的眼神，他拿着一杯酒，对她挑衅的笑了笑，而后，一饮而尽。

叶长歌皱眉，她即便可怜，也不需要别人这般可怜的望着她。

没有理会，她垂眸看了眼手中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后，缓缓走出宫宴。

今日来时，她与封珩同乘一辆马车，皇宫距靖元王府并不近，她连自己离开都做不到。

宫宴太闷，所幸叶长歌对皇宫并不陌生，朝着花园处走着，本欲趁着凉爽夜色散散心，却竟散到了那假山后的凉亭中。

“……上次你只身来找我要人，阿离，你到底是何意？”女人的声音，柔婉却又添了几分生气，并不让人觉得烦躁，反而想让人娇宠一番。

叶长歌脚步一滞。曲烟，这个声音的主人，是曲烟。

“烟烟，上次，你过分了。”果然是封珩的声音，轻描淡写。

叶长歌死死攥着自己的手，她被生生饿了四天，她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宫监里四天四夜，她无数次昏昏醒醒梦见前世的折磨，次次醒来泪流满面，她处在污秽中，睡在土榻上……

这一切，对封珩而言，原来只是“过分”这么简单。

“我亦不愿这般，”曲烟的声音急切，“可是阿离，你让我害怕了，你从未那般对我过，满眼愤怒，你……是不是……是不是对她……”

“绝不可能！”封珩声音猛地冷了下来，带着几分急切，飞快否认。

绝不可能。

叶长歌眯了眯眼睛，早就知道了。

“……”曲烟沉静片刻，声音终于逐渐软了下来，“阿离，抱歉，我那日确实莽撞了，让你……在宫中暴露，我只会给你带来危险，不像叶长歌，她背后有叶家，可抵半个国库，她可以给你太大的帮助。可是，阿离，我只有你了……”

只有你了……

叶长歌微微垂眸，本紧攥成拳的手突然便松开了，其实……她也曾对封珩说过这句话，他得势之后，曲烟生了病，他欲入宫探望，可她太害怕了，她怕封珩一入宫便要将曲烟带出来，她怕自己从此成为弃妃。

所以，拉着他的手，近乎哀求：“封珩，不要入宫可好？我只有你了……”那时的叶家早已衰颓，爹死在了南下的路上，兄长远在江南，她真的只有他了。

不像现在的曲烟，她爹娘都在京城，她爱的人爱她。

可封珩不管不顾，将她的手拨开，入了宫。

而现下……

叶长歌缓缓探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