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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赵悠然抱着周煜送她的青莲玉枕哭了一整夜。

但十五岁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他越拒绝，她便越挫越勇。

赵悠然开始不喊他皇叔，给他亲手熬制并蒂莲花羹传达少女心意，给他绣鸳鸯荷包表露肆意张扬的爱意，像京城无数喜欢他的女子一样追求他。

可周煜却对她越来越疏离冷淡，甚至不再踏足她的梅苑。

但赵悠然从没想过放弃，依旧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喜欢。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三个月前，周煜和丞相府嫡女江渡月互换了庚帖，全京城都在聊这一段郎才女貌的姻缘佳话。

他带着江渡月游山玩水，去玉灵山看了漫山遍野的鸢尾花，去琅琊山捉了成千上万萤火虫做了灯笼。

他把全京城所有女子想要的浪漫，统统给了江渡月。

还有从前那些独属赵悠然的偏爱和柔情，也都全给了她。

赵悠然不是没有哭过闹过，可换来的只是周煜更甚的冷意：“赵悠然，九年前我是你皇叔，往后我也只会是你皇叔。”

“明年开春我就迎娶阿月为妻，到时候你要叫她一声婶婶。”

婚期已定，再无变数。

赵悠然看着江渡月淋雨来王府寻周煜，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有着褐色泥泞，像一只小花猫。

可一向有洁癖的周煜，却毫无芥蒂地俯身吻上了她的脸。

雨水泥泞污脏了他，磅礴雨声缄默了赵悠然。

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曾经的一切皆是她一意孤行，周煜永远都不可能喜欢她。

大雨滂沱，赵悠然的心死得彻底。

她不能再喜欢周煜了。

也不会再留在他身边。

第2章

赵悠然跨过高高的门槛刚要进去，和迎面出来的周煜撞到了一起。

他一身玄袍透着清冷威严，看向她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赵悠然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皇叔……”

刚要说话，他训斥的声音已经传来。

“杵在门口做什么，是让人觉得摄政王府没了你的容身之处吗？”

赵悠然神色一愣，心头顿时酸涩。

从前有人说她是摄政王府的“累赘”，周煜派人割了那人的舌头再丢去宁古塔流放。

“小云惜从来都不是本王的累赘，摄政王府也永远都是你的家。”

那时候的他，将赵悠然宠得无法无天，替她挡住外界所有闲言碎语。

但现在，这样扎心窝的话，竟然是从他口中说出。

默然片刻，赵悠然扯了扯苍白的唇：“以后不会了。”

还有十日她就要去戍守边疆了，不会再做他的累赘，也不会再让旁人误会。

赵悠然垂着眼帘准备回梅苑，身后传来周煜的声音。

“今日去了哪里，为何穿一身素衣？”

周煜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她，对她今日的穿着很是不满。

迎上他犀利的目光，赵悠然只觉喉头一阵发哽。

七日前，得知父母战死沙场的噩耗，她六神无主的去找周煜，想要他陪自己去城门迎接棺柩回京。

“皇叔，今夜亥时你能否陪我……”

可当时正赶着去见江渡月的周煜，直接甩开了她的手，语气如同淬冰。

“别再说这些不知羞耻的话，你就算不顾及自己名声，也要想想你的父母和柳家军的清誉！”

这些天周煜日日都和心上人在一起，根本没在意她已经连着穿了七日的素衣。

收拢思绪，赵悠然哑声回应周煜。

“我今日入宫见了圣上，再过几日……”

话音未尽，一辆悬挂着‘江’氏锦旗的马车自远处缓缓驶来，门帘带着清脆的铜铃声响。

周煜的神色刹那柔和了下来。

再度收回视线，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

“我有事要出去，你在府中安分点，下次进宫面圣别穿这么素白，不然还以为我摄政王府有丧事。”

说完，他便匆匆走了出去。

望着他跨步上马车，缓缓远去的背影，赵悠然的眼尾一寸寸泛红。

离别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也是，现在他满心满眼都只有江渡月，又怎会在意其他身外之事。

赵悠然在原地站了半响，才默默回了梅苑。

萧条的庭院内，粗狂的梅花树干上剑痕斑驳。

一刀一刀的划痕，是周煜手把手教她练剑时留下的。

“我的小云惜，力拔山兮气盖世！以后定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大概是第一次养小孩，周煜总喜欢逗赵悠然，揉着她的头发说她的剑气厉害到可以劈山。

事实上，只有浅浅的一道剑痕。

回笼思绪，如今再看着这些过往的印记，赵悠然心底只有无尽的苦涩蔓延成海。

如今要离开王府，她也该收拾东西，清空自己在梅苑的所有痕迹了。

回到房间，赵悠然默默的清理着封存在柜子里的物品。

一月一绣的鸳鸯荷包，初一十五去白马寺求的平安福，还有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鞋垫。

统统都是她明目张胆表露爱意，却被周煜拒之门外的物品。

赵悠然没有犹豫，将它们一一放进木匣子。

柜子另一层，是这些年周煜送她的礼物。

她说喜欢拉弓射箭，他遍寻整个华夏大陆，为她找到上等柘木打造良弓。

她羡慕贵府千金之礼，他亲手雕刻了一支岫玉发簪送她做生辰礼，还说。

“小云惜是镇国将军之女，你的弓箭定要举世无双，你喜欢的发簪也当是独一无二的。”

那时候的周煜，把她捧在了心尖儿宠。

可现在，过往的一切如回旋镖一般直扎在赵悠然的心头。

周煜让她体会到什么是被爱，也让她清楚的知道什么是一落千丈的不爱。

回过神，赵悠然将手中冰冷的玉簪尽数放进木匣子内。

边疆路远，这些东西带着累赘，丢了可惜，把它们全数典当换钱，再把钱还给周煜。

就当还了他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翌日一早。

赵悠然出府去了当铺，变卖了那些东西后，又进一个铁匠铺，打算打造一块护心铠甲好为驻守边疆作准备。

“这护心铠甲需要鲸鱼骨做原材料，需等三日才能完工。”老师傅对她说道。

赵悠然点头应了，正要转身离开，赫然看见周煜站在铁铺门口，面色阴郁看着她。

“护心铠甲？你制它做什么？”

第3章

赵悠然没想到周煜会在这里，下意识说出了措辞：“母亲让我打造的。”

闻言，周煜皱眉点了点头。

“以后这种事，你让下人做就好，何必亲自跑一趟。”

他的话让赵悠然神色一阵黯然。

以他摄政王的心思缜密，竟然丝毫不疑，一个在远北疆的人怎么会让她从千里迢迢的京城打造护心铠甲。

赵悠然刚要说话，却看到周煜侧身牵住一只素白娇小的手，走进了铁铺。

看到一身白衣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江渡月，她心头微颤。

皇叔喜欢的女子，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只一眼，她都久久没能移开视线。

四目相对，江渡月对着赵悠然莞尔一笑。

“云惜，别被你皇叔吓到了，他只是看你孤身一人独行，所以才有些担心。”

她的眉眼很温柔，衬得周煜一张冷脸也多了几分柔和。

“走吧，莫耽误了刻婚书的时辰。”说完，他就牵着江渡月往里走。

再转眸看向赵悠然之际，已恢复冷清严肃的神色：“在这里待着，等下随我一起回府。”

赵悠然心口一窒，想拒绝的话刚要出口，周煜已经走进了里间。

江渡月拉着她在一旁坐下，笑盈盈地分享她和周煜之间的事。

“你皇叔看着傲然，实则体贴，这几个月，他总是变着花样送我礼物，带我去天音寺祈福，陪我去赏花灯放纸鸢。”

“所有人都说他很爱我，可我却始终少了一份安全感，不知道他对我好到底是因为这份婚约，还是真的喜欢……”

江渡月的欢喜和忧愁，是赵悠然奢求而不可得。

可此刻，她只能强逼自己心如止水：“皇叔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但我从未见过他对别的女子这么在意。”

江渡月面颊涌上一缕绯红，拿着帕子掩嘴而笑。

“若真如此，那我也放心嫁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