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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唐朔问宁绾喝不喝水时，便立刻就让人送了补汤来，前脚碗送到了手里，后脚唐朔就喊了他的名字。

他连忙答应一声，端着碗进了门。

“皇上，四物汤来了。”

唐朔抬手接过，细心地拿勺子搅了搅，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递到宁绾嘴边，然而宁绾却侧头避开了。

唐朔的手僵在了半空。

秀秀看着他的脸色，下意识上前一步，她还记得上次宁绾不肯喝药，被唐朔硬逼着喝下去的事，脸色有些发白：“皇上……”

蔡添喜也有些忐忑，也跟着上前了一步，万一待会儿真的发作起来，他也好拦一拦。

然而唐朔只是僵硬片刻，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汤碗挪开了：“不想喝吗？那是不是饿了？你想吃什么？芙蓉鸡片？烧鹿筋？还是……”

“皇上，”宁绾终于再次开口，虚弱已经遮掩不住，“奴婢……想休息。”

唐朔的聒噪戛然而止，宁绾是想休息，可更想他走。

这是她第三次撵他了。

是有多不想见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开口。

他心里发空，明明是皇帝，这一刻却连个留下来的理由都找不到……即便找到了，又怎么能留下来呢？

让宁绾撑着这样孱弱的身体，连休息都不能安心吗？

他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妥协了。

“好，朕稍后再来看你。”

第138章救我的人是谁

唐朔终于走了，宁绾松了口气，眼前却有些发黑，有那么一小会儿，她什么都没能看见。

只是身体极度虚弱之下，她并没有在意。

秀秀上前来给她盖了盖被子：“姑姑，奴婢就在旁边守着，有什么事你就吩咐一声。”

宁绾原本想答应一声，声音却只到了嘴边就散了，连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她也就没再勉强，合眼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却恍然回到了当初逃离火海时的情形。

她那时候已经看不清楚人脸了，分不清最后来的人到底是谁，却清晰地记得有人喊了她一声“二姑娘”。

京城中人只知谢家嫡系，不知谢家分支，一向称呼她为谢大姑娘，可其实谢家宗族庞大，她在家中姐妹里排行第二，宗族中人都会喊一声“二姑娘”。

可那一声呼唤太过短暂，她又已经奄奄一息，记得并不清楚，甚至觉得像是在做梦。

但这个梦却让人十分不安，她满头冷汗地醒了过来，秀秀正端了补汤过来，见她醒了很惊讶。

“姑姑，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宁绾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我睡了多久？”

“这才不到一刻钟……是不是渴了？喝点汤吧，你嘴唇都裂开了。”

宁绾没有心思喝汤，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那句“二姑娘”，先前意识混沌，她没想起来这茬，见唐朔在身边，下意识就以为是他，可现在脑袋清醒了一些，就知道不会的。

“是谁救我回来的？”

秀秀似是被问住了，犹犹豫豫地不肯开口。

宁绾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不是皇上，不必隐瞒。”

秀秀叹了口气：“奴婢不是想骗您，听说皇上真的去找过您的，就是晚了一步……祁大人先把您救出来了。”

宁绾一愣，祁砚？

那当时唤她“二姑娘”的，是他吗？

可她怎么记得祁砚喊她一直是谢姑娘呢？莫非当时她意识模糊，听错了吗？

她脑袋疼起来，以往思虑过度才会有的毛病，现在如此轻易就犯了，可以往这痛苦那么难捱，此时却在全身各处的伤痛衬托下，变得微不足道了。

醒着倒是真不如晕过去来得好。

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她已经被疼痛折磨得脸色又苍白许多，秀秀有些心疼：“姑姑，奴婢这就去点支安神香，您再睡一会儿吧。”

宁绾含糊地应了一声，她不是肯示弱于人的人，只是以往，唐朔是个例外，可现在，连这个例外都没了。

再难捱，她也只能自己咬牙忍着。

她蜷缩进被子里，可这细微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连意识都有些模糊。

说也奇怪，刚才强撑着给唐朔行礼的时候，她竟没觉得这么疼，只一心不想见他。

她僵着身体不敢再动，疼痛的余韵却仍旧折磨得她浑身颤抖，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那一觉，大约是被疼昏过去，又疼醒过来的吧。

外头传来说话声，不多时秀秀拿着安神香进来：“姑姑，祁大人听说你醒了，想来探望。”

宁绾模糊的意识被这句话硬生生拉扯得清醒了过来，这是救命之恩，日后能不能偿还说不准，可至少应该当面道个谢。

“请，请进来吧。”

秀秀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姑姑，要不下次吧？你脸色……”

宁绾摇摇头，她有种预感，总觉得这一觉她又会睡很久。

“请进来吧。”

秀秀不敢和她犟，见她坚持连忙去了。

脚步声很快由远及近，祁砚人未到，声先至：“谢姑娘，听说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祁砚大步走进来，他脸色看着也不大好，以往光风朔月的人，此时竟带着青色的胡茬，脸颊也凹了进去，瞧着很是憔悴。

宁绾试图坐起来，祁砚连忙拦住：“别动，谢姑娘你浑身都是伤，不能乱动。”

宁绾只动了一下就停了，倒不是听劝，而是太疼了，几乎要摔在床榻上。

祁砚快步上前，扶着她靠在床头，眼底的担忧不加掩饰地淌了出来：“姑娘真是憔悴许多，日后千万不要再逞强，不管什么人都不值得你舍身相救。”

宁绾默然，祁砚大约是误会了，她并不是舍己为人的人，当时的举动也只是权衡利弊下最无奈的选择。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

“多谢大人救我，带累大人了。”

祁砚脸色瞬间紧绷了起来，眼底染上几分怒气，他似是要说什么，可看了一眼宁绾，那股气就泄了，他苦笑一声：“谢姑娘，你真是会往人心里扎刀子，你明知我甘之如饴。”

宁绾一时没能说出话来，若是以往，她对祁砚的爱慕并不会觉得奇怪，她豆蔻年华的时候，大半个京城的朱门，甚至是皇室都想与谢家结亲，将她这个贵女魁首娶回家里，甚至放言她会是下一任皇后。

可他们看重的不是宁绾这个人，而是她的出身，她的手段，她的名声。

可如今……

往事不堪回首，宁绾慢慢摇头：“大人……错爱了。”

祁砚神情晦涩，却很快就打起了精神：“不说这些了，你能醒过来便是人间之喜，这些日子的提心吊胆总算可以结束了。”

他抬眼看着宁绾，眼底带着和唐朔如出一辙的贪恋。

可他的日子却比唐朔要辛苦得多。

起初宁绾生死不知的时候，唐朔情急之下顾不上争风吃醋，一直没提这些，可宁绾情况稳定，且一直昏睡不醒之后，唐朔的恶劣便开始显露。

他指派了数不清的政务给他，忙得他昏天黑地，几乎连吃饭睡觉都没时间，更别说来探望宁绾。

可他省下来的时间，却都攒在了唐朔身上，让他能整宿整宿地陪在这营帐里，贴身照料宁绾。

想起唐朔的缺德，祁砚恨得牙根发痒，却不愿意在宁绾面前失了风度，只能强行压下，他深吸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宁绾，才克制着移开了目光。

“多谢大人惦记。”

宁绾微微颔首，算作道谢。

祁砚有些无奈，很想让宁绾不要如此，却也知道没什么用处，只能叹了口气：“姑娘的伤势不能移动，我们还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若是缺什么，或者姑娘想要什么，只管让秀秀去找我，我回京城去买。”

宁绾再次道谢，眼底露出一丝犹豫。

祁砚有所察觉，体贴地轻笑一声：“姑娘有话但说无妨，你我之间，不必顾虑。”

宁绾这次难得没有拒绝，反而抬眼直视了过来：“是有句话想问大人，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姑娘只管说。”

宁绾抬眼看过来，明明是孱弱的人，目光却带了几分压迫：“火海里，真的是大人救得我吗？”

第139章好酸

祁砚微微一顿，眼前瞬间闪过那天接住宁绾时的情形，却随即便笑开：“谢姑娘为什么这么问？你不想那个人是我吗？”

宁绾打量他一眼，大约是精神不济的缘故，她没从祁砚脸上瞧出来旁的情绪，心里不由一松，眼底的压迫迅速褪去，她艰难地扯了下嘴角：“怎么会？只是愧疚而已……那么大的火，你有没有受伤？”

“谢姑娘就别担心我了，眼下你的身体最重要。”

宁绾又道了声谢，仿佛承受不住这样剧烈的疼痛似的，仰头闭上了眼睛，祁砚虽然不舍，却还是站了起来，他没和宁绾道别，只给秀秀递了个眼色，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改天我再来看她，宁绾姑娘的性子不怎么爱和旁人求助，若是你发现她缺什么，一定要去找我。”

出了营帐的门，祁砚才和秀秀开口，秀秀连忙点头：“是，奴婢记下了，大人放心。”

祁砚这才抬脚走了，却不过几步远，就瞧见唐朔站在不远处，目光虽然看向他，却是在和身边人说话，那人他也认识，新任清明司司正，薛京。

这半个月不止上林苑出了事，朝廷更是不得消停，这个不起眼的内侍，一入官场就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四大世家全都牵扯其中，原本众人都以为科举舞弊的案子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却谁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