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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憬寅时才醒过来，按理说这种时候宫人已经要收拾行囊，准备南下了。

可他睁眼的时候周遭却一片安静。

他闷哼一声坐了起来，见陆秭靠在床边发呆，抬手勾了下她的手指：“什么时候了？是不是该起程了？”

陆秭这才被惊动，连忙握住他的手，让他别乱动：“不着急，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等休息两天再说吧。”

秦憬知道陆秭有多看重南巡，当初若不是蔡添喜想出这个法子来，打破了他们之间僵硬的气氛，他都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子。

可她竟然愿意为了自己推迟南巡。

秦憬颇有些受宠若惊，眼睛唰地就亮了起来，他无意识摩挲着陆秭的手背，好一会儿才道：“不妨事，反正上了船我们也没什么事情好做，到时候再养就是了。”

他说着就打算起身，陆秭摁住他胸口：“再让太医来看看。”

“当真不……”

“廖太医，请进来一趟。”

陆秭开口，手下轻轻一用力，就将秦憬推回了床榻上。

秦憬摊在床上，仰头笑了一声：“陆秭姑姑好大的威风呀。”

这话以前也听过，可因为语气不一样，听在人耳朵里就完全变了个味道。

陆秭瞥了他一眼，开门将太医迎了进来。

好在秦憬的确只是伤了元气，在宫里养和在龙船上养并没有什么区别，陆秭这才让人去传话，收整行囊，准备登船南下。

可在那之前——

“昨天的事奴婢只提了中毒，娘娘们看着没什么异常，只有王贵人坚持要侍疾，兴许知道些什么，皇上可有别的线索？”

秦憬的确是不曾在意，倒是有一点，那酒是萧宝宝给他倒的，按理说她嫌疑最大，可如果是她，应该早就露出马脚了，陆秭的目光不会停留在王惜奴身上。

“现在查应该也晚了，南巡回来再说吧，反正只要做过，总会留下痕迹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只是那人下了那么重的药，显然是对秦憬没有丝毫情谊，甚至说是有恨的，这样的人留在秦憬身边，太不安全了。

“皇上还是选个人管理后宫吧，一去这么久，万一出了事也好有人拿个主意。”

提起后宫，秦憬的心虚遮都遮不住，他咳了一声，悄悄加重了握着陆秭手的力道：“你说谁合适？”

“除了良嫔，没有旁人了，她的身子的确是弱，可我会选妥帖的人去帮衬她，不会让她劳累。”

秦憬的心虚不自觉淡了，陆秭还真是什么都想着良嫔，人参给她，虎骨给她，掌宫权也想着她……

行，给她就给她，最好忙得她脚不沾地，见你都没时间。

他哼哼了一声，语气酸溜溜的：“你做主吧。”

陆秭没察觉到不对劲，取了圣旨来让秦憬写，笔触刚落下，外头就是一声狼嚎：“皇上，皇上你是不是中毒了？要不要紧啊？还能喘气吗？”

秦憬手一抖，一滴浓郁的墨汁“啪”地滴在了圣旨上。

他咬牙切齿道：“让他滚进来！”

钟白还在乾元宫门口，他是外臣，乾元宫更加不能擅入，可这嗓门却丝毫没有被宫门阻挡，响亮的仿佛就在身边。

陆秭开门传了句话，不多时钟白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谢姑娘，皇上怎么样了？我昨天休沐，今天一来就听说皇上昨天中毒了，没事吧？太医怎么说？抓到人了吗？”

“个中详情不好细说，皇上没事，统领进去吧。”

钟白松了口气，推开内殿的门就冲了进去，出溜一下跪在了脚踏上，一把抱住了秦憬的大腿：“皇上，你可吓死我了，一听说你中毒了，我腿都软了，路上越跑越想尿，你摸摸我这裤子，都快湿了……”

他说着就去抓秦憬的手，被秦憬坚定又强硬地拒绝了。

他很欣慰钟白的忠心和护主，但是太丢人了……

“你给朕松手！”

钟白不肯：“不行，臣得再抱一会儿，臣这心脏还跳呢，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

秦憬额角突突直跳，冷不丁瞧见陆秭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烫了起来，他一脚踹开钟白：“你给朕滚远点。”

钟白被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都是受伤：“皇上，你怎么能这样？”

他扭头看向陆秭：“谢姑娘，你来评评理，我这担心皇上还有错了？”

陆秭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秦憬放着钟白这么个亲信不带在身边做贴身随扈，却非要放在宫门口了。

以前还是接触得太少了，她竟从不知道钟白的性子是这样的。

她轻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还有件事，昨天是十六殿下送皇上回来的，奴婢做主让人赏了安太嫔一副头面，这赏的意思她应该明白。”

安太嫔是从先皇后宫里全身而退的人，想来知道告诫儿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秦憬脑海里浮现出秦昉的样子来，他对自己的兄弟们没有丝毫感情，如果说谁稍微顺眼一些，大概就是这个秦昉了。

脾性敦厚温和，孝顺有礼，若是多加教导，说不得能成为一代贤王。

只是大周朝的宗室实在是很鸡肋，该好好整顿一番，在没想好妥善方法之前，还是不要将他推到人前去了。

“我会记得这件事。”

他将圣旨写好，盖印，抬手递给陆秭：“让人去传旨吧，嫔位掌宫的确低了些，晋她为妃，封妃大典南巡之后再说吧。”

陆秭应了一声，举着圣旨转身就走。

秦憬怔了一下：“你要自己去？”

陆秭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日后说不得再也见不到良嫔了，她自然想再和她说说话。

秦憬的脸拉了下去，祁砚喊你说话你去，给良嫔传旨你去，合着就我喊你还得借谢家的名头是吧？

被针对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活该，不好明目张胆地抱怨，只好侧开了头，却忽然吸了一口气，抬手捂住了肩膀。

陆秭听见动静看过来，就见刚才还算活蹦乱跳的人此时已经十分虚弱地躺在了床上。

她一愣：“皇上怎么了？”

“只是伤口疼痛，身上无力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去吧，见良妃比较重要。”

钟白也吓了一跳，他早先听说秦憬中毒就觉得事情不简单，用来害皇帝的毒那能是简单的毒吗？

“皇上你是不是中的毒发作了？我就知道这毒一定不简单，刚才踹臣的时候还那么有劲，墩的臣屁股生疼，忽然间就这么虚了，这别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吧？”

秦憬：“……”

这混账，你是特意来拆我台的吗？

陆秭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似笑非笑瞥他一眼：“既然这么厉害，奴婢这就去请太医来给皇上看看。”

话音落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钟白还在疯狂点头：“对对对，得给皇上看看，好好的忽然就发作了……哎呦，皇上你拽臣领子干什么？”

钟白猝不及防被秦憬拽到了床前，短暂的茫然过后陡然反应过来：“皇上，你不虚了？”

“钟白！”秦憬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闭嘴两个字怎么写？你话怎么那么多？”

钟白觉得自己很冤枉：“臣哪话多了？臣都不怎么说话的，您看臣进来之后这么久了才说了几个字，这怎么能是话多呢？真的话多那是一停都不停的，皇上你不能不讲……”

“滚出去！”

秦憬忍无可忍，抓起枕头将钟白砸了出去，“南巡期间别让朕看见你！”

第226章找了个替罪羊

撵走了钟白，秦憬还是生气，之前苦肉计就没成功过，现在这一遭又被钟白给毁了，这以后陆秭还会理他才有鬼了！

他越想越后悔，刚才不该把钟白撵走，他该先把人揍一顿的！

可现在喊也喊不回来了，对方是随行伴驾的人，此去龙船上的安全要由他护卫，也算是给他的历练，若平安无事回来，也能多个由头给他升职，将禁军全部接管。

但现在别说加官进爵了，就是看见对方自己都忍不了，他只想随便扣个罪名，把那个混账发配出去，要远远地这辈子都不用看见的那种！

他抬手揉了揉被气得发疼的心口，靠在床头上闭目养神。

外头响起脚步声，大约是太医来了，秦憬懒得理会：“不用看了，下去吧。”

“奴婢下去了，皇上自己喝药吗？”

秦憬一愣，猛地睁开了眼睛：“你没去长年殿？”

“只是传个旨而已，还要多久？”

秦憬连忙坐起来：“说的是。”

他搓了搓手指，还是有点不太敢说话，眼见陆秭将药碗递了过来连忙抬手去接，不防备真的这次真的扯到了伤口，手一抖险些把药碗洒了，陆秭连忙接住。

“能自己喝吗？”

秦憬被问愣了，能自己喝吗？

那当然不能！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可刚摇完头就又紧张了起来，陆秭别不是想喊蔡添喜进来伺候他吧？

他眼睛不自觉睁大，下一瞬就看见陆秭拿起汤匙搅了搅药汁，然后递到了他嘴边。

秦憬整个人都愣住了，虽说他的确想过这一天，可当陆秭的态度摆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又惊又喜，以至于脑海有一瞬间竟然是空白的。

回神后，他再顾不上喝药，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药碗哐啷一声摔在地上，却没有人理会，秦憬紧紧圈着怀里的人：“你肯再给我一次机会了是吗？”

陆秭沉默许久都没开口，只抬手回抱住了他。

这看在秦憬眼里就算是默认，他将人抱得更紧，声音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陆秭，陆秭……”

然而极度的惊喜之下，他没注意到怀里人的僵硬，更没瞧见陆秭满眼的沉寂，那不是打算留下的解脱，而是确定要离开的决绝。

蔡添喜听见掉落声连忙进门查看，可刚推开门就瞧见两人相拥的画面，连忙识趣的退了出去，门关上的时候都没发出声音。

眼见周遭宫人忙忙碌碌地搬运东西，还压低声音嘱咐了一句：“都小点声，别惊扰了主子。”

宫人们连忙放轻脚步，蔡添喜满意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