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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鸢看了看鞋子，又看了看贺袼，心里的惊讶困惑消了下去，只剩了一点遗憾，看来母子两人谈得并不好。

　　她抬手轻轻顺着贺袼的后心，语气柔软：“好受些了吗？”

　　贺袼靠在墙上闭了下眼睛：“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陆鸢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好盲目劝慰，只好搂住他的腰，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后背。

　　可越是这样的安抚越让人撑不住，贺袼没多久便控制不住自己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陆鸢……”

　　他低低喊了一声，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却仿佛藏着千万般情绪，喊得陆鸢心口发颤。

　　她轻轻应了一声。

　　贺袼便又喊了一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这么喊一喊，所有的难过就都没了。

　　陆鸢环住他的脖子，不厌其烦地答应着。

　　明月高悬，水流平缓。

　　许是气氛太过静谧，一炷香的功夫贺袼便平复了下来，陆鸢这才松开手，却愕然发现贺袼胸前殷红一片，伤口裂开了。

　　“你快坐下，我去找太医来看看。”

　　她说着将贺袼摁坐在椅子上，转身就要往外走，可手却被人一把拉住。

　　“怎么了？”

　　陆鸢略有些茫然地看了眼贺袼，却见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先前找到龙船图纸的箱子，他身上刚刚才缓和下来的情绪已经再次沉郁下去，甚至比刚才还要让人觉得压抑。

　　陆鸢心头一跳，一个荒谬的念头冒出来，贺袼该不会知道她拿到图纸了吧？

　　可他怎么会知道呢？那图纸……那图纸难道是他特意藏在箱子底下的？

　　陆鸢心跳一滞，下意识抓紧了衣袖，隐约觉得事实大约是如此，可贺袼为什么要藏龙船的图纸？

　　他是猜到了自己要偷吗？

　　她心口发沉，不自觉开始盘算待会要如何应对贺袼的询问。

　　然而贺袼看了那箱子好一会儿，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再次抱进了怀里，声音发哑：“陆鸢，我想要你。”

　　陆鸢控制不住的一僵，他没想到贺袼会在这时候说这种话，如果早知道，她宁愿主动提起图纸的事。

　　那天晚上贺袼那短短的两句话几个字，是她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连回忆一次都要让她难堪的无地自容。

　　“贺袼，你累了……”

　　“我想要你。”

　　贺袼抬眼看过来，里面却意外地没有情欲，有的只是遮都遮不住的不安和渴求。

　　陆鸢指尖发凉，她花了很久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抬手捧住了男人的脸，哑声道：“贺袼，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求欢？”

　　贺袼一愣，仿佛是被问住了。

　　陆鸢掰开他的手，心口一片空茫。

　　她其实已经不知道贺袼对萧宝宝到底是什么感情了，兴许并不是自己以为的情爱，但也无关紧要了，当那天“宝宝”两个字从贺袼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皇上休息吧，奴婢今天去外头睡。”

　　她转身就往外走，后背却骤然被一个热烫的怀抱拥住，贺袼紧紧抱住她，声音急切：“我知道，我知道是你。”

　　陆鸢垂下眼睛，心里毫无波澜，现在知道有什么用呢？

　　贺袼似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更紧地抱住了她：“那天晚上我也知道是你。”

　　陆鸢一僵，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贺袼深吸一口气，“那天晚上我知道是你，我是恼你不让我碰才故意说了萧宝宝的名字来气你，我没有认错人。”

　　有那么一瞬间陆鸢觉得自己被雷劈中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贺袼：“你说来气我的？你拿这种事来气我？”

　　贺袼的怀抱忽然间就变得难以忍受起来，她控制不住地挣扎起来，想要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

　　那些扎在她心口，让她鲜血淋漓的刀子，只是贺袼的一时意气？

　　这算什么？她算什么？

　　荒谬，太荒谬了！

　　“放开我！”

　　贺袼不敢听，他很清楚这种时候一旦放手，他们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是我的错，是我不对，可是陆鸢，我没有认错你，从来都没有。”

　　有什么用？！

　　你凭什么觉得这么解释我就可以放弃？！

　　我已经很努力的不去想那些过往，想让自己忘了，想要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最后这些日子了，为什么非要提起来？为什么非要再给我一刀？！

　　“你放手！”

　　贺袼仍旧不肯听，陆鸢情急之下狠狠推了他一把，触手却是一片湿润，她动作陡然僵住，被贺袼胸前的伤殷红刺得扭开了头。

　　贺袼却仿佛不知疼痛，再次缠了上来：“陆鸢，以前的事我无话可说，但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没有嫌弃过你，从来都没有。”

　　陆鸢不想给他任何回应，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场荒唐至极的梦，荒唐到她都觉得自己可悲。

　　她踉跄一步坐在了椅子上，半张脸都埋在了掌心里：“要么你出去，要么我出去，皇上自己选。”

　　贺袼僵了一下，他不想在这种时候离开，可坚持留下只让陆鸢更难堪，所以犹豫过后他还是往外走了，到了门口他才顿住脚步：“陆鸢，当初我许过你的事，我没忘，有在守。”

　　许诺？

　　陆鸢有些恍惚，许久之后才想起来六年前他们定下婚事的时候，贺袼是写过一封信给她的。

　　他在信里写，一生一世一双人。

　　陆鸢笑出来，却是又苦又涩：“这种时候你还要骗我？你只在安康那里就呆了足有七天……”

　　“我没动她。”

　　贺袼快步折返回来：“我只是在替窦兢照料她，什么都没做，你可以写信去问她。”

　　陆鸢目光微颤，嘴唇几次开合却没能说出话来。

　　贺袼却仍旧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一字一顿道：“我谁都没有碰，我只有过你。”

第266章明天

　　贺袼入睡前紧紧拥住了陆鸢，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了一样。

　　陆鸢不大舒服，却一声没吭，反正贺袼抱不了多久的。

　　夜色刚过半，贺袼果然就松了手，他轻手轻脚起身下地，往议政厅去了，等门合上陆鸢才睁开眼睛，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她垂眼看着贺袼睡过的地方，怔了很久才再次闭上眼睛，她想了很久还是信了贺袼的话，以她对对方的了解，没做到的事情他不会拿出来说。

　　要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身为一个皇帝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能说是有心那么简单了，但也仅此而已了。

　　她仍旧没有改主意，且不说谢家的谋划已经展开，该动用的人手也都已经到位，这种时候她反悔，会让她的亲眷陷入十分糟糕的境地，就算没有这些缘故，她也不会改变想法。

　　情爱不能当饭吃，贺袼迟早会需要一个皇后，一群子嗣，到时候他们说不定就会回到之前相看两相厌的地步。

　　但这份担忧她没有透漏分毫，只是更加珍惜她和贺袼之间所剩不多的日子，事实上，她想说也没有机会。

　　扬州的刺杀只是个开始，从那之后龙船就开始遇见各种各样古怪的事情。

　　到无锡的时候龙船无缘无故漏了水，到苏州的时候周遭的鱼都翻了白肚皮，等到了杭州的时候，桅杆众目睽睽之下就断了。

　　因着怪事频发，一时间流言四起，就算陆鸢没有刻意去打听朝政也仍旧听到了一些消息，仿佛是贺袼现在做的事有损先皇英名，触怒了祖宗，龙船遭遇的怪事都是祖宗的警告。

　　贺袼越发忙碌，几乎整日长在议政厅。

　　可即便他如此勤勉，也想尽了办法想要平息流言，可朝臣中却仍旧有人抓住机会，借此生事，在议政厅里当众开口，要贺袼颁下罪己诏，并前往皇陵亲自向先皇请罪。

　　虽然当时进谏之人被众人驳斥，可此事一出，贺袼帝王的威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