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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吃什么，随便点。”

他带我去了二楼的教工餐厅，里面有小炒菜。

可即使牟足了劲儿奢侈，两百块也用不掉。

毕竟，这里的番茄炒蛋才8块，干锅牛蛙也只要二十几。

我们两个点了四菜一汤，坐在靠着窗边的一个位置上。

好久没享受这么好的食堂了，我想。

当初还指望着坑一坑陈凛望，让他给我们研究所出钱整改一下食堂，至少不要让我们整天吃的白菜萝卜跟浣熊是一个批次的也好。

我住院两个月，回来又休养了一个半月。

单位始终没去，但同事们一直跟我有联系。

王庆尤和杜建生被抓进去后，还没等到判。

但估计不能轻了，能不能弄个死缓还两说。

我心里其实是很难过的。

尤其是对杜建生。

王庆尤倒是还好，这人天性心术就不正。

一身铜臭的商人味，光靠溜须拍马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不仅为了混个名，更为了混些钱。

这种人，压根就不应该往学术界里扎堆。

但杜建生，他真的是我的好老师，好上级。

他性格很好，一点没有官架子。

我们大家都喜欢他。

我听秦老师和许老师他们说，杜建生的女儿得了红斑狼疮。

这是一种慢性病，终身难愈。

一针进口的生物制剂，不进医保，要在三千多，一个月两针，终身用药。

老杜的老婆没工作，上面还有四个八十多的老人，下面还有一个大学都没考上的儿子，回头要结婚了，还得给他想办法买房子。

老杜今年四十四岁，在我们单位做到科长的位置，一个月也就两万出头的薪水。

或许，压垮成年人所有道德底线的，不是什么贪婪和妄念，只是想让家里人过得好一点。

我见不到老杜了，他被羁押起来等候宣判。

于是前段时间，我去看了杜嫂和女孩。

我留了三万块钱。

老杜曾置想我于死地，但我听说，后来警方在要他交代的时候，问他当时怎么没有直接对我动手——

其实，那会儿我是完全信任老杜的。

他带我进仓库，我背对着他。

他随便抓个什么武器弄死我，可能后面事情都能大反转了。

老杜对警察说，他走投无路了，但对自己身边的人，他是真的下不去手。

人性这种东西，是经不起推敲考验的。

我给杜嫂留钱，她泣不成声。

但我这么做，跟老杜没关系，我只是想求些心灵上的平静。

我问同事们，老杜走了以后，科长职位怎么安排？

是许老师还是齐老师？

按理说，这两位已经是我们这儿比较资深的老师了，很有可能被提拔上去。

然而同事们说，这个别想了。

所里已经下通知了，说是五一之后，空降过来一个生物学教授。

听说还挺年轻的，但背景资历真的是牛掰。

我当时还挺怀疑，年轻的？行么？

“所长和市里领导的意思，觉得干部应该换换新鲜血液了，带些不一样的新思想进来。”

于是大家都在热热闹闹地议论，新科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几乎都忘记也应该关心一下，我也是五一之后回来上班的好么！

我跟沈之意不紧不慢地吃饭，聊天。

听他说了些在国外研究所的见闻，他也问我，其实国外的生物科学专业也有很多，为什么我不愿意留在美国。

我很不好意思地说，当时是因为跟前夫异地恋，想回来找他。

更何况，我也不是很喜欢美国。

“我来找沈教授，其实是想问一些关于我爸以前的事。”

我一边慢慢吃菜，一边说，“我想知道我爸当年为什么从农大辞职。”

沈一峰是他的好友，我原以为他应该会知道的。

沈之意无奈笑笑：“这个我确实不太清楚，我爸从来没跟我讲过这些细节。不过，如果我们能找找当年的校长或书记之类的，应该也能问出一些事吧？”

时间久远，我爸辞职的时候也就只有我和沈之意这么大。

所以他那时候的校长领导之类的，现在应该也都要七十好几，差不多都退了。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找个机会去拜访？”

沈之意问我。

我点点头：“好啊，之后找个周末吧。我下周一就要回去上班了，这几天想在家收拾收拾，享受最后的休假时光。”

“你休了很长时间的假？”

我点点头：“养伤。”

“我看你左边肩膀好像不太方便，弯腰也有点难的样子。”

之前那个案子，新闻上都有报，甚至市里领导都有派代表来看望过我，还给我送了一面锦旗呢。

我觉得，也没啥好隐瞒的。

“你看新闻了么？”

我说，“就白玉山动保的走私案。”

“那个挨了两枪的女英雄原来是你？”

我差点一口汤喷出来：“这个称呼听起来，真的是又怂又悲壮……”

沈之意笑笑：“抱歉，无意冒犯，只是觉得你真的挺勇敢的。”

“谈不上勇敢。”

我垂了垂眼睫，“为爱发电吧。”

一是对这份工作的热爱，二是当时对陈凛望的爱。

怕他被坑，被算计，被拉下水……

第242章太巧了吧

从食堂出来，我跟沈之意回到停车处。

“谢谢你沈先生，今天冒昧过来拜访，有点唐突了。”

我真诚地说，“沈叔的事，还请节哀。”

“是我应该谢谢你来看望他才是，这么多年了，难能你还惦记他。”

我挺怀愧的，要不是因为张叔突然拿走的那张名片，我早就已经不记得沈教授了。

当着人家儿子的面撒谎，还骗人一顿饭吃，挺不厚道的。

但多余的解释是没什么用的，我只能试探着多问了一句：“那个，对了，我还有件事想问问沈先生。”

我点点头：“你们认识张章么？”

沈之意摇头：“他是谁？也是我父亲的朋友么？”

我也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张叔是我继父，一直在美国做生意的。”

“哦，你在高老师过世后，就被你母亲接到美国了，张章就是你继父对吧？”

我心里隐隐有些奇怪的念头，总觉得张章好像是认识我父亲和沈教授似的。

但我这才第一次跟沈之意见面，总不好说太多私人的事。

“我没听过张章这个人，也许我父亲知道。”

沈之意想了想，“总之，我们接下来有空再去约见下以前的老师和校长？到时候联系？”

“嗯，到时候联系。”

我点点头，与沈之意告别后，各自去自己的车上。

可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的车后面有个花裙子？

我倒吸一口凉气，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怎么特么又有人来偷偷摸摸划我的车？

“谁！”

我跑过去，将躲起来的女人捉了个正着！

她穿着花色的连衣裙，淡色开衫，戴着墨镜盘着头发——

看着挺有品味的一个女人，怎么净干偷偷摸摸的事儿呢？

“高琬韵，是，是我啊。”

女人摘下墨镜，我几乎惊得合不拢嘴。

“陈……陈妈妈？！”

这女人正是陈凛望的妈妈，宋沁君。

“您怎么在这儿？”

我惊讶不已。

陈妈妈的脸色有点尴尬：“我……那个有个同学在农大教书，过来看看她。碰巧……”

我心想，这可确实是够巧合的了。

“您看到我了，怎么不叫我呢？”

自从我和陈凛望分开，我就没有再见过陈妈妈了。

她到医院去看过我，我都因为伤重昏迷，没有跟她交流过。

其实有一次，我是醒的，但我不想睁开眼，我不知道我能跟陈妈妈说些什么。

在那种状况下，只有的难受。

不过现在已经过了几个月了，大家心态应该也比之前好些，面对陈凛望，我都能够应付自如，面对陈妈妈，大概也……

“小高，那个……刚才那个男的，他是你……”

陈妈妈的表情乖乖的，言语吞吞吐吐，还带几分酸。我听得出来，心里越发哭笑不得。

“宋姨，那只是我父亲朋友的公子。”

其实，我跟沈之意今天次啊第一次见面，说朋友都算不上吧。

“啊，这样啊。”

陈妈妈舒了一口气，那老公主一样娇气的表情真是让人无奈。

“我刚才看到你们去食堂吃饭，还去了二楼餐厅，我还以为你……”

原来她是从食堂那处就开始跟着我，一路跟过来，然后躲在我车后面看我和沈之意说话？

这……

我谈不上不开心，但心里多少有点不适。

“宋姨，我和陈凛望已经……”

“我知道我知道，阿姨没别的意思，小高你别不高兴。”

陈妈妈赶紧说。

我笑笑：“没有，宋姨，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

我说，事情已经过去挺长时间了，我们做晚辈的，也没有机会跟您聊过，这种事……两个人不能在一起，也不都是陈凛望的问题，我也有问题……

看到陈妈妈眼圈一红，我又不知所措了。

“阿姨知道你心里委屈，陈凛望这事真的做的太混蛋了。有时候，当妈的反而最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怎么想。你这么好的姑娘，他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宋姨。”

我跟陈妈妈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她哭，我总不能不管。

我拿纸巾给她，淡淡叹了口气：“你别说这些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感谢陈总曾经对我的帮助和保护。但两个人不能在一起，真的不是对错是非的问题。”

陈凛望不相信我能跟前夫断干净，就如同他不相信我的人品一样。

他觉得他对白蕾再好，结果女人都是拴不住的野猫。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