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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九思在那刀落下的瞬间，捂住柳玉茹的手上移，覆在她双眼上。

随着一声闷响，柳玉茹撕声哀喊：“师父——！”

顾九思抱着几近瘫软的柳玉茹，心一窒：“锦言！”

柳玉茹半张着苍白的嘴唇，空洞的眼神翻滚着痛苦的挣扎。

这一幕那么熟悉，那种骨肉分离的剧痛感，柳玉茹只觉眼前一片血红，那一片血红中，林思鹤的脸又变成了那个老人……

“锦言，明日你便要嫁人了，爹心里真不舍……”

“好孩子，无论做何事都不要苛待了自己，你永远是爹的骄傲。”

“锦言，莫伤心，爹不悔。”

“锦言，你是王妃，往后再不能涉仵作之事，要与王爷好好相守。”

柳玉茹捂着头，脑中那一幕幕的像是要在她脑子里炸开了，她只知道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深入骨髓的疼。

“啊——”柳玉茹终于承受不住，她哭着朝林思鹤尸身方向喊着，“爹——！”

顾九思被柳玉茹这撕心裂肺的声音怔住，他紧紧将柳玉茹抱在怀中，不停的说着：“锦言，锦言，莫怕，我在。”

柳玉茹的身体颤抖的可怕，而她此刻的模样就像一根带着刺的鞭子不断的抽打着顾九思的心。

他后悔了，他居然有一次让柳玉茹受第二次这样的折磨……

柳玉茹不知哭了多久，她只记得她在看到顾九思后眼前一黑，整个人都陷入黑暗中。

顾显赟和林思鹤死的一幕不断交错的在她面前一次又一次出现，逼得她快要疯癫了。

顾显赟，她的至亲，是含辛茹苦、与她血脉相连的爹。

爹为了保护她，抱屈惨死在刀下，死在她的眼前，而她竟然把他忘了，忘的那么干脆，忘的那么一干二净。

而林思鹤，她的师父，犹如她第二个父亲，可她又一次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她几丈之外……

在那明晃晃的刀再一次要落在他们脖子上前，柳玉茹奋力大吼着：“住手——”

睡梦中的柳玉茹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外头是淅沥沥的雨声，房内只点着一盏烛火。

柳玉茹沉重的喘息回荡在寂静的房内，好半天，她才缓过来，整个人蜷缩着，双手捂着还隐隐作痛的头。

所有的事她都想起来了，但是那些记忆却像刽子手中的刀凌迟着她的心。

她自尽了，她没死，是师父救了她，可他……

“锦言。”

熟悉的声音让柳玉茹一怔，她抬起头看见来人后，潸然落泪。

第三十四章 跟我回去吧

“顾九思……”

柳玉茹含泪唤了他一声，所有的情绪都好像找到了宣泄口。

她掀开被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奔过去抱住他。

“顾九思……顾九思……”柳玉茹紧紧抓着顾九思胸前的衣襟，眼泪尽数都融进了他衣服中。

顾九思微微弯腰，将柳玉茹打横抱起，怜惜道:“地上凉。”

胸前湿了一片，顾九思看着眼睛通红满脸泪水的柳玉茹心疼不已，此刻她肯定不停的在想顾显赟和林思鹤的事。

柳玉茹被重新放到床边，但却怎么也不肯放开手，她抬起脑袋，抽噎着:“我……我爹，师父他……都怪我，都怪我！”

顾九思将被褥扯过围在她身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不好。”

顾显赟他那时迫不得已，救不了他，而林思鹤不同，救他是轻而易举的事。

现在柳玉茹想起来了，但心中又多了个担子，不知是好是坏。

好一会儿，柳玉茹才止住了哭泣，她也知道，林思鹤不止一次想过死，早在十三年前柳娉茹死了以后，他就已经没有什么活着的心思了，可让她觉得难受的是，林思鹤像爹一样死在她面前，还都是因为她，她无法不自责。

“顾九思。”柳玉茹看着好像多年都不曾见过的顾九思，声音沙哑，“师父呢？”

“放心吧，我已经都处理好了。”顾九思温柔擦去柳玉茹脸上的残泪。

柳玉茹垂下头，依旧难忍心痛，脖子的伤口也在疼痛着，她恨自己不中用，不过流了点血睡了两月，一醒来居然把什么都忘了。

“啪”的一声，柳玉茹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你干什么？”顾九思一惊，一手扯着她的手一手抬起她有些红肿的脸颊，又气又心疼。

而柳玉茹恨不得再捅自己一刀，从始至终，她都太无能了，无能到连她自己都厌烦自己。

“顾九思，我就是个废物。”她凄凉一笑，眉眼间尽是颓然，“我为什么还活着……”

顾九思只觉心都被她这几句话给揪住了:“你说什么胡话？”

若说废物，他何尝不是个废物，顾显赟和林思鹤的死他也有责，为夺回皇位，百密一疏让柳玉茹落入司慕郯手中，害她自刎差点丢了性命。

柳玉茹齿咬咬唇，头抵在顾九思的肩上，合上眼默默的伤心着。

待烛火快要燃尽了，顾九思才缓缓说道:“锦言，跟我回去吧。”

“回去？”柳玉茹还有些走神，她才想起来，此时的顾九思已经不是晋亲王了，而是当今皇上，他此刻是真正的权利滔天。

可是，她却还是那个人人口中都说晦气的女仵作，跟顾九思回去入宫，那里可容得下她？

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看的起她这样低贱的皇室吗？

“我……”柳玉茹久久都没有回答，从前她是王妃，人人只道顾九思倒霉，摊上这么个正室。

但此刻顾九思已是九五之尊，与她在一起必定惹些非议，柳玉茹不愿他才夺回来的位置又要摇摇欲坠。

顾九思看着她为难的模样，有些不乐意了:“你勿需担心其他，若我连你都护不住，我这皇帝可不就是个草包了。”

第三十五章 留下还是离开

柳玉茹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她的顾虑，她不想顾九思被人耻笑，况且林思鹤才去，她怎么能立刻就跟着他京城。

思来想去，柳玉茹还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等师父头七……过了，咱们再走成吗？”

顾九思见她没有拒绝要回去，自然是答应了。

烛火燃尽了，柳玉茹被顾九思揽在怀内躺着，许是有些些许安全感，她困意袭来，枕着顾九思的手臂睡着了。

黑夜中，顾九思轻轻抚了一下柳玉茹额前的碎发，眉头不觉一蹙。

柳玉茹心中的顾虑他岂会不知，只是她总想着不想让他被耻笑，一味的逃避，他们迟早还会重蹈覆辙。

若再让那种事情发生第二次，那他顾九思才真的是个废物。

“锦言，不要再离开我。”他俯身靠在柳玉茹的肩窝处，吸吮着让他安心的味道。

次日。

卯时刚过，顾九思便带着柳玉茹去了城外林思鹤的新墓。

“柳娉茹的墓在临安，等过了头七，我会送他回家，所以就先没有给他立碑。”

顾九思放下手中装着纸钱和香的篮子，目中带着些许怅然。

与他相处才不过两三日，此时竟然已是天人永隔。

柳玉茹看着隆起的土堆前简单的一块木牌，点点头:“嗯，慕辰，谢谢你……”

“勿需道谢。”顾九思不想柳玉茹对他太过见外，况且林思鹤对他也有大恩。

柳玉茹跪了下来，点了一炷香插在地上:“师父，徒儿这些日子让您费心了……”

她低下头，眼眶有些湿润，倒了林思鹤最喜欢的酒后将纸钱一一烧了。

烟雾中，她好像看见了林思鹤那提着酒壶洒脱不羁的模样。

师父。柳玉茹吸了下红红的鼻子，心想着若有下辈子，她一定会拼尽全力报答他。

祭拜过了林思鹤，二人往家走着。

路过府衙时，柳玉茹却见府门紧闭，门口的衙役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柳玉茹扭过头，诧异的问着顾九思。

顾九思斜睨了一眼府门:“这种狗官我岂会留他。”

他早在林思鹤说魏林不是善茬儿后便让刑部拿人了，而未破的灭门案也会由新上任的知府受理。

柳玉茹心中还有些许不甘，但此到底为官场之事，是顾九思才能管的事，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待林思鹤头七过了，顾九思已准备好了马车，连同柳玉茹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而真到了要回京的时候，柳玉茹又犹豫了。

“阿诀，我，我想，我还是……”她支支吾吾的，连顾九思的眼睛都不敢看。

柳玉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在承乾门自尽的勇气，却连回京都不敢。

顾九思牵起她不安乱动的手，耐着心劝道：“若你要留下来，那我和你一起留下。”

“不行。”柳玉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顾九思现在是皇上，要是因为她而弃朝堂于不顾，她就真的成了罪人了。

面对顾九思略显炙热的目光，柳玉茹最终还是低头叹了口气：“好。”

她转过身，刚想上马车，身后就传来秦奕的声音。

“锦言！”

第三十六章 回京

秦奕第一次看见女装的柳玉茹，他脸一红：“锦言，你，你去哪儿？”

他原本想着林思鹤遭祸去了，柳玉茹没人照顾，他还想与她多相处些日子好提亲呢，但是柳玉茹看起来要离开陈州了。

柳玉茹还没回答，顾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