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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烬眉目如冰：“带宋小姐回房梳妆，别让李大人久等。”

短短一句，似是抽空了宋晚栖三魂七魄。

她不再挣扎，如提线木偶般被拖进房。

澹台烬看着她的背影，脸色却难看到极点。

房内，梳妆镜前。

丫鬟正帮宋晚栖上妆，忽然间，一滴血落在胭脂盒内。

她抬起头，见一行血泪顺着宋晚栖麻木的脸上划落。

丫鬟不敢多言，只能用粉盖住泪痕。

天已大亮，妆容精致的宋晚栖被丫鬟带下楼。

一顶红花轿停在门口。

宋晚栖看着站在轿旁的澹台烬，沉默不语。

擦肩过时，她缓缓开口：“澹台烬，十六年前遇见你，是我的劫。”

“现在，我们两不相欠。”

澹台烬顿了顿，想说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就这么看着宋晚栖上了轿。

风雪中，轿子往李府而去。

澹台烬攥紧手，试图压下胸口莫名的抽痛。

轿内，宋晚栖嘴角鲜血涌出，染红了雪白衣襟。

距她服下掺毒的梨膏糖，大约快到十二个时辰了吧。

宋晚栖掀起轿帘，看着茫茫大雪，天地间一片苍凉。

人间二十二载，半生心酸与身不由己，所有情爱都不过大梦一场。

不过还好，很快，她便能和家人团聚。

小蝶，黄泉路上，你走慢点，姐姐很快就来陪你……

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万物掩盖。

……

琼花楼。

澹台烬一杯杯喝着酒。

他不是好酒之人，可眼下只有酒能压下他烦乱的心。

这时，门被敲响。

给宋晚栖梳妆的丫鬟进来，将一枚玉佩递上：“王爷，宋小姐说等她走后，让奴婢把这个交给您。”

澹台烬抬眼望去，眸光一震。

这玉佩怎么会在宋晚栖那里？他明明在十六年前送给了苏曦月！

当年，他母妃失宠，他也被锁紧冷宫。

若不是曦月隔着宫门给他送的吃食，他早就饿死在冷宫，哪来今日的澹台烬。

这玉佩是他母妃的遗物，是九岁的他最珍贵的东西……

恍然间，宋晚栖那句“十六年前遇见你，是我的劫”在澹台烬耳畔再次回响。

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勒紧了他的心脏。

“来人！”

澹台烬倏然起身：“去把宋晚栖带回来！”

话音刚落，掌事急匆匆跑进来：“王爷，宋小姐逃跑了！”

闻言，澹台烬脸色大变：“马上派人去找！”

说着，他大步跨了出去，心头的疑虑和不安也被愤怒掩盖。

然侍卫搜遍了整个长安城，都不见宋晚栖。

澹台烬面色铁青。

宋家已无人，她能去哪儿？

忽然，他想起宋家的祖坟！

澹台烬抛下侍卫，立即翻身上马，朝城外驰骋而去。

赶到宋家祖坟，澹台烬一眼望去却只有被雪覆盖的黑色石碑，不见宋晚栖人影。

忽然，几声猫叫让澹台烬心头一震。

他循声望去，在距宋家祖坟几丈处，一只眼熟的白猫正用爪子扒着一个隆起的雪堆。

浓烈的不安袭上澹台烬的心。

他冲上前，魔怔般徒手去拨雪堆。

白色的雪下，竟是红雪。

澹台烬瞬觉喉咙被死死扼住，他下意识抚开红雪。

在小白凄厉的猫叫声中，宋晚栖青白的脸赫然出现在澹台烬眼底。

第10章

几乎是瞬间，山洪倾倒般慌乱席卷澹台烬全身，一寸寸啃噬着他的力气。

伴着猫的哀嚎，他用力扒开宋晚栖身上厚厚的雪，脱下披风将她裹住抱起。

寒风中，马蹄踏着雪朝长安城飞驰。

“驾——！”

澹台烬怀抱着宋晚栖，眉眼间满是藏不住的紧张和慌乱。

他不敢细看怀中人，甚至不敢去想她是不是已经没了呼吸，仿佛只要一看一想，她就再也回不来一般。

再想起两个时辰前宋晚栖上轿前的那些话，澹台烬咬牙收紧双臂。

什么互不相欠，不可能！

摄政王府。

随着澹台烬抱着宋晚栖回府，丫鬟小厮们一下忙了起来。

澹台烬将宋晚栖轻轻放在床上，盖上被褥。

丫鬟们端来火盆和热水，一步一行皆比以往更加谨慎jsg。

澹台烬从丫鬟手中夺过帕子，一点点拭去宋晚栖脸上干涸的血。

他沉声唤了几声“宋晚栖”，然宋晚栖双眼紧闭，毫无血色的脸没有半分生气。

澹台烬心头一颤，捏着帕子的手背青筋凸起，似是在强压着情绪。

没一会儿，太医匆匆赶来。7

搭脉时，见太医面色难看地摇着头，澹台烬狭眸微眯：“救不了？”

极具威胁的语气吓得老太医面色一白，连忙跪地：“回王爷，这位姑娘此前服食过断肠草，加之寒气入体，恐难救回，但请王爷宽心，下官必拼尽毕生所学，保住姑娘性命。”

因着这番话，澹台烬整个人都怔住了。

断肠草？

那不是掺在梨膏糖里的毒药吗？

他看向宋晚栖，黑眸间翻涌起怀疑和一丝从未过的妒恨。

她是不愿伤害澹台闻，还是宁死也要和自己互不相欠？亦或是两者都有？

当夜，王府烛火长燃。

澹台烬将药一勺勺喂进宋晚栖嘴里，却又被吐了一半出来。

忽然间，宋晚栖苍白的唇颤了颤，一声的“冷”如刚出生的小猫般微弱。

澹台烬眉目一拧，立即放下药，脱下外衣后躺到床上，将瑟瑟发抖的人拥入怀内。

不知为何，他觉得宋晚栖瘦了好多。

本就纤瘦的身躯脆弱的如瓷器，轻轻一碰似乎都会出现裂缝。

“好冷……”

宋晚栖无意识地呢喃着，仿佛梦中都置身在冰天雪地里。

澹台烬冷凝的眉眼和软几分，脸颊贴着宋晚栖的黑发，哄孩子似的轻拍着她的后背。

一连几日，澹台烬衣不解带地在床边照顾着，见宋晚栖的脸有了些血色才松口气。

冬雾朦胧，屋内炭火正旺。

床上的宋晚栖缓缓睁开眼，朦胧的视线久久才清晰。

窗幔上的流苏慢慢晃动，一股浓烈的苦药味在她口鼻中四散。

她强撑着坐起身，只觉浑身发软，连一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

宋晚栖环顾着陌生且华贵的房间，微红的双眼满是疑惑。

她还活着吗？

她记得自己趁轿夫休息时逃了，撑着最后一口气想去宋家祖墓前磕头谢罪，可最后倒在了半路……

宋晚栖揉着昏沉的头，缓了好半天才艰难下床，踉跄着走向门口拉开房门。

下一瞬，便被外头贴着囍字的红灯笼和红绸刺痛了眼。

门口的丫鬟见她醒了，惊讶后不免叹了口气：“姑娘，你可算醒了。”

宋晚栖哑声问：“这是哪儿？”

丫鬟回道：“摄政王府啊。”

闻言，宋晚栖呼吸一滞，视线不由再次落在那片喜色中：“那这些是……”

丫鬟笑了笑：“今天王爷要和左相千金成亲！”

第11章

丫鬟的话如雷在宋晚栖耳畔轰响。

澹台烬把她就回来，就是要让她亲眼看到他和苏曦月双宿双栖吗？

为什么？为什么到死都摆脱不了那个地狱般的男人？

宋晚栖顿觉胸口绞痛难忍，双腿也失去了站立的力气，整个人顺着门框滑落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