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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书写皆不在话下,何况我一身蛮力,总该能找到活先做着。
可天不遂人愿,去了茶楼被驱赶,去了酒肆被讥讽,反正哪哪都不要我。
一连几日,处处碰壁。
我不信邪,借了村里大娘做的头花去城西摆摊,本以为没事,结果收摊时来了一伙地痞,抢走卖头花的营收不说,还给了我一脚。
这下好了,不仅没赚到钱,反倒还欠上大娘一笔。
次数多了,我察觉出些不对劲,想起忠伯提过把少爷打伤的仇家。
该不会是他仇家做了手脚?
可少爷已伤成这样,再大的仇怨也该了了吧,怎的还处处为难于我。
等等,少爷不会杀人父母,欺人妻女吧?
以他过往的斑斑劣迹,真的不无可能!
7
记挂着仇人一事,我紧赶慢赶回到家中,便见泥地上趴着一人,披头散发怪吓人。
「少爷趴地上做什么?」
我上前伸手想拉起他。
「滚开。」
许是多日不曾开口说话,他声音嘶哑得像嗓子被火燎过。
我气恼,离家前我给他备足了水和吃食,如此伤重不好好卧床休养,下床趴地上是做什么。
可下一刻,我知道缘由了。
也怪我忙忘了,只给他准备了尿壶,这几日也没见他提上茅房,我也就没想起来。
闻着这味儿,该是憋了几日了。
我憋了口气,伸手去扶他,谁知刚碰到他衣袖就被他大力推开,他面色狰狞地吼道:「滚!」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憋的这口气差点没呛死自己。
好心没好报,要不是看夫人面上,谁稀罕搭理你。
一整日没进食,饿得我前胸贴后背。
我拍拍屁股起身,自顾自去灶间拿了个冷馒头,蹲在地上就着碗热水吃。
「对了,少爷你见过茅坑里的蛆虫吗?」
我咬了一大口馒头,边嚼边说:「这茅坑里的粪一旦积攒久了就容易生蛆虫。」
「这蛆虫白白嫩嫩,最喜往洞里钻。」
「你要是不及时清理,」我喝了口水清清嗓,「我保证,明日太阳升起你便会感觉到屁股发痒。」
吃下最后一口馒头,我蹲在他身旁,轻声道:
「少爷,知道为何会痒吗?」
「那是蛆虫在啃食你的血肉。」
说完我也没管他,转身进屋拿起扫帚便开始扫地。
没多久,一道虚弱又窘迫的男声响起:「扶我进去。」
……
少年面色难看,耳朵却红透了。
他躺在床榻上,认命一般闭着眼,在我伸手要碰到他裤腰时,又急急出声:
「闭上眼,不准看。」
「那肯定不看。」
我嘴上应付着,眼睛却睁得贼大。
这要是闭上眼,我的手一不小心碰到污秽物怎么办……
少爷的两条腿生得又直又长,只可惜了这膝盖处溃烂难看。
不,还有一处也丑陋无比。
脱下他亵裤,我立马扔到院子里。
回身动作麻利地给他擦洗干净,换上干净的亵裤,然后才去将脏裤子冲洗干净。
等忙完一切再进屋,他依旧直挺挺地躺着,只是头偏向了墙内,身子抖得不行,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也难为他了,我叹了口气。
堂堂富家少爷,本该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一辈子。
谁又能想到现在这个睡茅草屋,吃喝拉撒都只能在床上的废物是那个恣意妄为的谢大少。
我没说话,站在黑夜里静静注视着他。
过了许久才走到床边,语气放软了些,打算安慰他。
「少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没用?」
「想哭就放声大哭吧。」
这样憋着容易憋出毛病。
只见原本颤抖中的身体忽然僵住,谢小宝缓缓转过头,猩红着眼,咬牙切齿道:
「如今连你这个丫鬟也敢欺我?」
「滚,给我滚!」
他冲我吼着,一挥手把床边的碗全扫到了地上。
稀粥汤药撒了一地,一片狼藉。
要不是气氛不对,看到他顺着嘴角流进去的鼻涕,我差点笑出声。
不过我没敢笑,还是滚了,滚到草垛上躺下。
本以为少爷发了脾气后累得睡了,晚些时候却听到床上传来他的说话声。
我不敢随意搭话,只竖起耳朵听了听。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喃喃自语。
「你说得没错,我是没用,我就是个废物,躺在这连自己上茅厕都做不到,谈什么救她?」
「她老打我,应该是恨我的吧?出生害死了娘,后来又气死了爹,现在连她也……」
声音越说越哽咽,最后消失在喉间,只传来压抑的呜咽声。
我没有说话,静静听他发泄。
回想起幼时和阿娘吃糠咽野菜,饿得受不住就去偷大夫人的小白狗的鸡腿。
那时我就想,人为什么活着,难道就为了和这狗争食吃?
后来阿娘把破布衣衫撕成条,挂上房梁,摇摇晃晃踩上那凳子。
我以为她做了个秋千,抱着她的腿撒娇,让她先给我玩。
阿娘满脸泪水,咬咬牙又熬了下去。
一直熬到将我送进傅府,遇见夫人。
我才第一次觉着,这人得活着,只有活着才能遇到好的事,好的人。
才不枉来这世间走一趟。
那一夜我听见自己对少爷说:
「只要夫人活着,我们便有希望。」
「只有我们活着,夫人才有希望。」
8
为了防止少爷又拉裤子,我将他托给一个整日来我们屋内闲坐的张寡妇照看,揣上一个馒头就进城四处打探。
看守牢城的牢头嘴特别牢,我死皮赖脸磨了几日才透露了点消息给我。
他说永元例律规定立春之后不得刑杀。
距秋后问斩还有八个月,在这之前筹够赎刑的罚金也可免除死罪。
赎买两人需得五十万钱,即五百两银子。
也就是说,我得赚够这五百两银子才能救夫人和傅大人。
虽说把我卖了都凑不够零头,可总算是有了盼头。
我细细盘算着该如何在八个月内筹到这笔巨款。
夫人的布行是指望不上了。傅家才落了难,同行对家就趁机找了地痞来砸店,美其名曰替天行道。
这贪墨灾银的罪名败了名声,百姓也不愿来买布,没几日伙计纷纷另谋他路,走了个干净。
盘算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急着回村告诉少爷这个消息,没承想却惊扰了张寡妇。
茅草屋内,张寡妇坐在床边,双手紧握少爷的手,不知在说什么笑得前俯后仰。
少爷紧贴后墙,单手抚胸,满面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
见我进屋,张寡妇才不舍地放下他的手,一步三回头,声音柔得能掐出水。
「宝,明日我再与你细说这手相的精妙之处。」
我是有些识人之才的,就知道把少爷托付给张寡妇准没错。
前几日还面色惨白,郁郁寡欢卧床不起的人。
现下已是面色红润,有力气用手擦床了。
甚好。
少爷见到我,破天荒主动同我说话,皱着眉吩咐我打盆水给他净手。
净手?!
我环视四周。
茅草木板潦草搭一起的草屋,光穿过稻草间隙在泥地上留下斑驳。
要是下雨,屋内屋外应是没啥区别。
他是对我们的处境有什么误解?
是什么给他错觉认为这里有盆有手帕可以给他净手?
可他是少爷,我是丫鬟。我认命,找了一圈,最后只得将湿了水的衣袖递到他眼前。
他的眉皱成深深的川字,犹豫、纠结半晌,在我手酸准备放下时,他又一把扯了过去。
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擦拭他那纤纤玉手。
可不就是纤纤玉手,金贵的咧。
一个没忍住,我将腹诽脱口而出:「张春姐人干干净净,你这么嫌弃做什么?」
人美心善张寡妇,不仅辛苦照看他,还给他逗乐为他看手相。
他这副嫌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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