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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忘了,那就算了吧。
反正我都已经被封印了,事情到了这一步,爱和恨都无法改变现状了。
今天的褚渊感觉有些不对劲。
从前都是静静看着我,今日却开口说话了,音调里有一丝颤抖:「你可恨我?」
他嗫嚅着双唇,随着这句话的升起,再也抑制不住的泪水扬起。
他们都说我是妖女。
那我自然也不懂恨。
现在的我也没法说话回应他,不然我多少也是要骂他几句的。
「老娘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把你养大,你个不懂感恩的家伙。」
就这么骂。
可惜,这封印一旦开启,便是永生永世,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我都没法给他一个大逼兜了。
更何况,我的嗓子被炼火烧哑了,就算说话也只能发出干枯又嘶哑的声音。
除非——
除非他愿意用他心爱的神女之力,来换我这个妖女,我才能从这里出去。
但是想想也是不可能。
他这么爱神女。
爱到哪怕我求饶了一千次、一万次,他也没有放过我。
你知道雷针扎在身上什么感觉吗?那痛让我至今回想起来,仍旧冷汗连连。
他早说是为了将我扒皮抽筋献给神女,我也不会日日在天牢里等他,只为了好好解释一番。
我以为他会听我解释,可自始至终他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过我。
所以如今,我实在不解他到底在哭什么。
而我,也不是妖女。
我阿母还活着的时候,就同我说过我的身世。她说我乃长留一族最后一脉,叫我千万隐藏好自己,切莫和天界沾惹上是非。
阿母说:「天界的人脑子都不太好,整天情情爱爱的,黏糊得很,谁知道会对你做什么呢?」
可惜阿母死得太久,这话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
——阿母说得果然很对。
他们脑子都不太好,沾惹了情爱,还缠缠绵绵。
没有仙人的道义。
虚伪至极。
3
褚渊这次没有留下花,我心里有些遗憾。
海棠花的气味,会让我想起母亲。
这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如今的我,只能勉强嗅到一些气味,靠对母亲的一些想念,苟延残喘。
在这之后,褚渊日日都来,搞得都没人跳诛仙台了。
没人开台演戏,我对着褚渊这张脸,只想吐口唾沫。
「养条狗都好过养你。」
「住我隔壁的九尾狐捡了条狗,狗长大了对她可好了,哪像你。」
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褚渊伸手想触碰我,却在快靠近的时候瑟缩了回去。
他不敢。
我也不喜欢他靠近我,他离我近些,我这缕残魂就开始战栗。
「别打我,好痛。」
我忍不住开口说话。
褚渊面色一凝,如雕刻般的脸开始露出凄苦笑容:「我不打你,别怕我,阿瑾。」
他唤我的名,我本名叫白瑾。
小龙一开始不会说话,等会说几个字后,就跟着隔壁九尾狐喊我阿瑾。
「阿瑾,阿瑾,今天吃什么?别给我吃草了,我想吃肉肉,隔壁大娘给她的狗狗吃肉。」
「只有坏妖才吃肉,我们都是好妖,吃草的。」
小小的褚渊委屈地瘪起小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哭也没有肉吃。」
我恶狠狠地说道。
褚渊眼眸中的那泡眼泪,硬生生让我给憋了回去。
不是我不让他吃肉,是我下不去手。
弱飞禽,我怜爱。
大猛兽,我打不过。
阿母说,我命里有一大劫,就算勉强活下来,也是个废神罢了。
于是她在死前封了我所有神力,更是抽了我的情丝。她只盼我做个寻常散仙,好逍遥快活一世。
阿母啊阿母,我如今这处境,是否在你意料之外?
你替我百般筹谋,怕情劫怕雷劫,更怕有人馋我的神力。
可劫就是劫,无论怎样都会发生。
它是命定的,变着法地给你迎头一击。
我好想你,阿母。
阿母,阿瑾没那么想活了,你带阿瑾走吧!
4
可惜阿母已经死了有万年。
偶尔回忆起我这一生,感叹这世上待我最好之人,果然只有阿母。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褚渊见我不说话,留下了一碗糕点后走了。
他确实很奇怪。
这糕点是我之前最爱吃的,可现在给我,无异于羞辱。
我连吃饭的那张嘴都没有。
石头不会饿,所以我也不会。
再次打起瞌睡,醒来的时候看见一个人直勾勾看着我,她披着圣光,模样很似阿母。
她手中拿着一把琴,这琴颇有点好看。
我忍不住嘟囔:「玩得越来越花了,还带着琴来跳诛仙台。」
似是听见了我的嘟囔,那女子面色不悦,露出一抹憎恶的淡笑,轻飘飘将琴丢到了诛仙台下。
见过跳诛仙台的,没见过在诛仙台扔垃圾的。
只是女子为何看着好生面熟?
想起来了,她是褚渊大婚那日,站在他身侧,笑得满脸明媚的神女,郁柔。
他们举案齐眉,众仙祝福。
我满身疮痍,被刻进诛仙台。
痛,太痛了。
日子太久,记忆上了灰,连这大仇人都忘记了。
那这琴,估计就是我那可怜的肉身。
「你在干什么!」
琴被丢的一瞬间,从她身后传来褚渊的怒吼。
顾不得诛仙台下重重天雷,褚渊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跳进了诛仙台。
「褚渊,不要!」
郁柔不知道他会疯到这个地步,狠狠瞪了我一眼,便也纵身跃下去。
我打了个哈欠,好无聊。
5
天帝派了人来将他们捞上来。被捞起来的两人紧紧缠在一起,像极了苦命鸳鸯。
他亲生阿娘也来了,抱着他哭泣:「你这又是何苦啊,我那命苦的儿。」
褚渊满身血污,昏迷不醒,发丝和污血缠绕在一起,他手里紧紧抱着那把古琴。
郁柔扯着他的衣角,她只受了些许轻伤,眼泪啪嗒啪嗒地,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今日这儿颇为热闹。」
主角我竟然都认识。
我又打了个哈欠,熬不住了,我困了。
我没有肉身,残魂中有一缕阿母遗留的上古神力,它在慢慢修补我的魂魄。
阿母最后一卦,算到我也许会死,于是死前倾其所有,将她的神力化为一缕上古之力,打入我灵魂内。
这也就是为何,无论他们怎么折腾我,我都没死。
阿母死了,但她的爱护着我。
她当真是世上最好的阿母。
褚渊在帝后不断输送法力后,双眼睁开一道缝,泪水从缝里流下。
他声音嘶哑,带着数不清的哭腔:「阿娘,我错了。」
这话是对着帝后说的,但是,他目光所到之处,却是我的位置。
我被他这一句阿娘,吓得瞌睡飞了。
在他百岁的时候,我曾决定重振母纲,摆出为娘架势,逼迫他喊我娘:
「我养的你,为什么你不叫我阿娘?」
我扯着褚渊耳朵,在他耳后大声嚷嚷。
少年褚渊耳垂通红,低着头,和我犟嘴:「你叫阿瑾,为什么我不能喊你阿瑾?阿瑾、阿瑾、阿瑾,我就叫。」
一连三发,我认输。
喊阿瑾也行吧。
我没生过孩子,只带过他一个娃娃,不知道做母亲是什么心情。
反正我当时挺想揍他的。
褚渊少年时,眉眼清秀,笑起来弯弯眼,他一袭墨发被我高高竖起,平日里只是去替我买菜,也能惹得女妖红了脸。
女妖三五不时就来我家中,问我可卖孩子。
「不卖,不卖,我养大的,就是我的。」
我高抬下颌,颇为炫耀地说道。
拜托,哪个妖妖能像我这样,捡条龙,还是个大帅龙。
女妖们嫌睨我的态度,纷纷翻了个白眼。
只是褚渊听见的时候,十分高兴:
「我是阿瑾的,阿瑾也是我的。」
那是自然,我谁也不卖。
——
往事不堪,如今回忆起来,我倒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就卖了他。
不爱就不生憎恨,也就无畏无痛。
我被抽了情丝,不知道恨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口一直很疼。
想来,这就是九尾狐说的,恨。
阿母,我好恨。
6
帝后紧握住他的手,往日里矜贵的眼神流转,又是宣泄了满地的苦楚:
「我们将她刻在诛仙台内,是为了让妖女不祸害苍生,如此酷刑都没将她体内的上古妖根抽出来,儿啊,你要为苍生想想。」
帝后苦口婆心。
她话音落下,眸光落在了郁柔身上。
郁柔领会其含义,牢牢牵住褚渊的另一只手,目光清澈坚定。
和方才瞪我的时候,判若两人。
帝后接着说:「你就莫与长留神女闹了,她才是要与你相伴一生的人啊。」
信息量如此大的两句话,差点没把我绕晕。
等下,长留山一脉,不是只剩我一人了吗?
她到底是哪路的神女?
至于妖根……
他们当然抽不出来我体内的妖根,因为我压根就没有。
褚渊眼眸中布满绝望,他抬头看苍天,话语含恨:「你们都骗我,天道骗我,阿娘骗我。」
郁柔赶紧解释:
「阿渊,我没有骗你,她真的是妖女,你看她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闹剧到了末尾,一个重伤,一个轻伤,三人抱在一起哭。
天帝而后匆匆赶来,不知他们又说了何许。
我没听见,我睡着了,神力又在定期修补我的残魂了。
我太困了。
梦里想起了阿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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