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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真听不见他此刻的请求，就像那时的他，也不知道殷悔什么都听不见。

当最后一个滚字落下，杨子真沉入潼江时，殷悔心里无尽的悔恨与痛苦涌出来，淹没得他快要窒息。

那本该是光芒灿烂的飞升之路，却回荡着殷悔撕心裂肺的嘶吼。

从万丈高空坠落，将自己的灵魂，永远沉寂在黑暗里。

放弃了飞升，放弃了无情道，化为山中一缕孤魂。

直到千年过去，执念苏醒，他看着洛非清，提出了要求：

“你出去后，到潼江，替我打捞一具尸骨，然后葬在风秀山下。那里景色如春，会是个好地方……”

过往的一切都被时间掩埋，殷悔知道，世上早就没有了他和杨子真。

现在的他，也只是一缕执念。

很快，就要消散了。

殷悔遥望着潼江的方向，耳边似乎听到了潺潺的江水声。

子真，你可以回家了。

第113章 玉灵（一）

鄠玉仙尊身中三泣血烟毒的第一个年头，羽凌宗太上长老故冉收了一位弟子。

这个弟子，是个天生的小瞎子。

鄠玉仙尊在外游历了三百年回来，这个小瞎子已经长大了，并且继承了长老之位。

他就是姜灵。

鄠玉见到姜灵的第一眼，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得见我吗？”

姜灵蹙眉，觉得这人不是很礼貌。

“看得见。”他说。

鄠玉：“可你蒙着眼布，靠神识辨认吗？”

“靠‘白苍之眼’。”姜灵如实回答。

“白苍之眼是什么？”

“……”

“你怎么不说话？”

姜灵额头青筋跳了跳：“仙尊，你不觉得你的话很多吗？”

难道鄠玉就没其他事情要做？

穿着一身青衣的温雅男子笑了笑，勾起唇角：“我的话哪里多了？”

一来就问东问西，还不算多？姜灵有些无语，为了让鄠玉闭嘴，他发动白苍之眼，给鄠玉算了一卦。

当看见鄠玉命数里的血光，姜灵悠悠道：“仙尊，你命不久矣啊。”

鄠玉一愣，笑说：“你这都看得出来？是我小看你了。”

姜灵高冷地哼了一声。

鄠玉道：“我给你道歉，你别生我气。”

他一本正经，姜灵反倒不好意思了，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您是前辈，晚辈怎会生气。”

“那好。”鄠玉得寸进尺，“既然我是前辈，那前辈问你话，你是不是应该回答？”

姜灵：“……”

鄠玉好奇地眨了眨眼：“白苍之眼到底是什么？”

姜灵脸色难看：“是一种特殊的术法，学会后，能看见人的命理。当然，平时视物也没问题。”

所以他眼睛上的眼布，就只是遮着眼睛而已。

他看人，看物，并不通过视觉看。

鄠玉明白了，说：“那你完全没必要戴着眼布吧？”

他还挺好奇这小瞎子长什么样子。

姜灵：“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句，鄠玉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小瞎子，还挺有脾气。

*

寒渡峰鄠玉仙尊，和亭兰峰姜灵长老是好朋友。

这个消息是鄠玉让人传出去的。

姜灵知道的时候，恨不得提起华阳的衣领：谁跟他是朋友？？

这人自从知道他算命很准，三天两头缠着他给算算。

你说算一下未来的难劫也就罢了，算他什么时候适合收徒，什么时候适合烤肉算怎么回事？？

给钱了吗？？

姜灵一手卜算之术，从没想过会用在这种地方。

寒渡峰，大雪覆盖的山顶，姜灵坐在院子里，气呼呼的。

鄠玉一边翻着烤架，一边道：“这种寒冷的天，就该吃烤肉。这可是我从百兽峰要来的上好的灵兽肉，很好吃的。”

他说着，给姜灵割了一处最嫩的肉，用木签串着递给他。

姜灵：“我不吃。”

鄠玉：“可我请你来，就是请你吃饭的啊。”

说什么回报他之前的帮助。

姜灵青筋跳了又跳，夺过了签子。

好吧，不吃白不吃。

新鲜且没有一丝腥味的肉充满了汁水，入口劲道爆香，姜灵一愣，没想到真的很好吃。

鄠玉笑道：“没骗你吧？”

姜灵诚实地点了点头。

鄠玉道：“以前都是我一个人烤，现在你来了，终于有人陪我一起了。”

姜灵：“仙尊要是愿意，我想华阳长老，梓熙长老，还有其他长老，都乐意奉陪的。”

鄠玉摇头：“算了，我就想和你一起。”

姜灵心中一跳。什么意思？因为他看起来比较好欺负？

鄠玉又道：“我们都这么熟了，你也别叫我仙尊，叫我鄠玉吧。”

姜灵本想拒绝。

可转念一想，鄠玉是他前辈，比他大了八百岁，他和鄠玉直呼姓名，其实是他占了便宜。

“好吧。”姜灵暗爽，“鄠玉。”

鄠玉听到姜灵叫自己名字，浅浅笑了起来。

他长得实在是很好看，温文尔雅，成熟英气，浓烈的剑眉下，偏生是一双带笑的眼睛。

姜灵看着他，听鄠玉道：“既然你叫我鄠玉，为了公平，我叫你小灵儿吧。”

姜灵：“……”

这哪毛子的公平啊？？

*

在姜灵的强烈抗议下，鄠玉最终还是只叫了姜灵。

两人一来二去——主要是因为鄠玉的纠缠，还真熟络了起来。

知道鄠玉一直想收个天生剑心的人当徒弟，姜灵随口道：“其他人不行吗？”

“不行！要不是天生剑心之人，我这一脉剑术法门，还有我身上两柄名剑，死了后传给谁？”

鄠玉摇头，不愿意妥协。

但后来，他还是收了一个不是天生剑心的人当徒弟，那就是莫怀盈。

姜灵看着莫怀盈，心里隐约有个预感。

鄠玉是担心自己寿命不够，等不到理想中的那个徒弟，方才收了莫怀盈为徒。

毕竟，他确实没多少年可活了。

这是姜灵第一眼看见鄠玉就算出来的事，但不知为什么，如今想起，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难过。

*

又过了十年，鄠玉终于收了第二个徒弟。

这个徒弟不仅是天生剑心之体，而且剑道天赋卓然。

鄠玉把怀风剑赐给莫怀盈，把觉霜赐给了他。

当提及名字时，二徒弟是没有名字的，只知道他家里姓月。

鄠玉本想取名怀忧，跟怀盈听起来，正好像一对师兄弟。

但怀忧二字，意为满怀忧愁，鄠玉觉得不好，就又改为离忧。

月离忧。

*

姜灵经常看见鄠玉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徒弟。

大的那个很像他，常常带着笑，穿一身青衣，行动间十分依赖鄠玉。

小的那个冷着一张脸，穿着件黑色的劲装，背后的剑，都快要比他人高了。

三人在寒渡峰打雪仗，莫怀盈明明打的过月离忧，偏偏要躲在鄠玉身后，十分绿茶地拉着鄠玉的衣袖：“师尊，师弟扔我……”

鄠玉：“你也扔回去不就行了。”

莫怀盈眨巴眨巴眼：“可我就想躲在师尊身后。”

鄠玉：“去你的。”

他一把拎出莫怀盈，冰凉的雪球砸到大徒弟脸上。

莫怀盈：“……”

姜灵：“……”

第114章 玉灵（二）

雪仗过后，莫怀盈和月离忧去换衣服。

鄠玉用了个净身术，衣服就干了，和姜灵坐在山巅的悬崖边，望着底下一座座点着烛火的殿宇。

他的青衣在夜色中翻飞，看了眼身旁的姜灵，笑了：“你以后打算收个怎样的徒弟？”

“还没想好。”像他这类术法，徒弟什么的，都可遇不可求的。

姜灵望着鄠玉。

月色下，他依然年轻，依然俊雅。

可是，姜灵知道，鄠玉身上的毒已经曼延到心脉，救无可救，也许下一刻就会离去。

明明他那么强，那么乐观温和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命数波折，不能再活的久一点呢？

姜灵抿紧嘴唇，用白苍之眼，再度看向鄠玉。

他的血光依然存在，并且，越来越近。

现在鄠玉还活着，已经是各种办法用尽的结ʝƨɢ果。

姜灵有些失落，他想，等鄠玉离开，他在羽凌宗也没有朋友了。

鄠玉敏锐地察觉到姜灵心情不好，问：“怎么了？”

“没什么。”

“是在担心我？”

“明知为什么要故问？”

鄠玉怔了怔，笑得更加开怀：“要是担心我，不妨直接说出来，我会很高兴。”

“这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姜灵低下头，“你就不能……活的再久一点么……”

“我已经一千两百多岁了。”

“分神期能活到三千岁。”

“嗯……你说得对。”鄠玉垂下长睫，似真似假道，“其实，我也想活得久一点呢……”

他抬起眸，看着姜灵。

在以前，他打打杀杀，其实无所谓自己能活多少岁。

身中三泣血烟毒的时候，他四处游历，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遇见姜灵。

他们实在是遇到得太晚了。

偏偏在身中剧毒后，他才遇到他，并且……喜欢上他。

鄠玉想，这喜欢来的太不合时宜。

他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资格提及喜欢？

他这辈子都不会告诉姜灵他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