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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有人发了烧，妻儿围在身边低声啜泣着。有老人咳嗽起来，满脸憋成酱紫色，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才能舒爽一些。

可怜的妇人抱着怀里瘦骨嶙峋的孩子，双目无神地注视着不知什么地方。孩子孱弱无力的小身板艰难动一动，“娘~我痛。”

痛，浑身都痛，所以说不清是哪里，只是难受地哭着，哭着，哭到不再有力气，昏睡过去。

妇人用尽全力抱紧可怜的孩子，上下嘴唇一张一合似是在吟唱着不知名的小曲。

林佳曼怔怔站在人群的外围，眼睁睁看着一幕幕人间惨状发生。藏在袖中的手不受控地打着哆嗦，不知是因为身体的冷，还是那从骨髓渗出爬满全身的寒意。

林佳曼抬起头，日头渐有暮色之意。那一点点光影影绰绰闪动着，似是一盏即将湮灭的火苗。

她长叹了一口气，抬手抹去眼眶里充盈的泪水。

老天，你到底在做什么？

人间是非自有人间律法定夺，你又何苦插一脚，随手降下天灾？

你想干预人间对错？那为何从不见你奖励良善？

林佳曼背过身去，默默注视着远处的渐渐染了墨色的山脊线。

太阳，快要落山了。

明天就要到来了。

林佳曼耸起双肩，一口气吸到底将自己的胸腔填得鼓鼓囊囊。再转身，她就成了那个知难而进的安老板。

“何大人。”林佳曼的声音带着欣喜和坚定，高亢地传出，惊醒了每一个浑浑噩噩的人，齐刷刷看过来。

浑浊不堪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东西，仿佛早已对任何鲜活的事物失去了想象。

何润钦从人群中走过去，走到人群中最中心。因为林佳曼就站在那里，双眸闪着光芒看着他。

他把腰间的布条腰带扯了扯，将手中记录着人名的树皮别进腰里，朝着林佳曼微微作了一揖。

何润钦的背佝偻着，两鬓不知何时长出了森森白发，整个人好似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抬手提步，都是颤颤巍巍的，迟钝的。

林佳曼眼底闪过一抹流光，嘴角的笑只僵硬了一瞬，便立即如同往日一样灿烂得开出花来，“何大人，今日大家逃出生天，你这个县令要怎么帮大家庆祝一下啊？我可是上上下下的累坏了，不好好给我犒劳一下，说不过去吧。”

不顾何润钦的诧异，林佳曼直接略过他继续掰着手指报起了菜名，“来只烧鸡，切半斤酱牛肉，温两壶酒。再炒点肉，半打肉包半打素包。素包要豆腐的，肉馅儿多放些肉汤再包。”

萨烨烨不知啥时候冒了出来，浸过水的扇面全破了，打开来只剩十六根扇骨。翩翩书生，笑得温润。纵满身狼狈，还是令人注目，“再加一个猪骨汤，煮一盘酒鬼花生，一盘辣毛豆，添个香菜拌牛肉。”

两人一唱一和，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众人黯淡无光的眼里终于活泛了起来，看看眼前兴致勃勃的两人，又看看他们最信任的县令。

想要求证这是不是真的。

何润钦眼神来回活动，颓败的四肢无措地微微晃动着，心虚地看看百姓，又看向林佳曼。说不清是求助，还是看见了希望。总之，他现在信任眼前这个女人，相信她是可以给临安县带来生机的人。

林佳曼调皮地眨眨眼，装作惊讶看向何润钦，“怎么？何大人这么小气？烨烨，瞧。”林佳曼胳膊肘碰了碰一旁的萨烨烨，吐槽：“何大人嫌我们吃得多，不愿意。”

“啧啧啧，真小气。再凑和吃两天野果子粮食就送来了，还不愿意。哼，小气鬼。”

“就是，小气鬼。”

两人更唱迭和，轻松自在又俏皮的样子像极了两个贪嘴玩闹的孩子。

这样的氛围让周围的百姓都好似活了过来，他们热切地看向何润钦，渴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有孩子心急，挣扎着从娘亲怀里起来，问道：“娘，是真的吗？有肉包子吃了吗？”

稚嫩的声音将所有人的心声问了出来，何润钦身上聚集了齐刷刷看过来的目光。

他只能忸怩地扯出一抹笑，僵硬地点了点头。

周围的人群瞬间欢呼起来，好似一汪沉寂多年的死水，被人掷了一块巨石。惊涛声在空谷间回响激荡，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太阳落山后，山间气温骤降，刚刚打起精神的人群再次陷入了瑟缩。

林佳曼命人生着了四五个火堆，才勉强够大家伙取取暖。

“安老板。”宁江只穿了一件里衣，外褂系在身后打成一个大大的包袱。刚回来，就将林佳曼叫到一边，身后的包袱解下来，“只采了这些。”

衣服打成的包袱里是些绿色的果子，满满当当一大包，但对于这么多人而言，几乎是杯水车薪。

“临安断粮半年之久，山里能吃的东西都被扒完了，这些还是我进深山里采的。”宁江为难地看看林佳曼身后的人群，满是愧疚，“你们先吃着，我再往深处走走看。”

“回来。”

宁江说完就要走，被林佳曼厉声叫住。

“先这样吧。山里也不安全，这里数你功夫高。留着，晚上有个照应。”林佳曼给宁江手里塞了个果子，“吃点儿垫垫吧。”

宁江看了看手里的果子，又递了回去，“给大家伙儿分吧，我还能挺挺。”

“行。”

林佳曼换了副脸色，走向众人，“哪个小朋友想吃大鸭腿？”

第45章小侍卫，我怕

第45章小侍卫，我怕

所有人再次看向她。

林佳曼的声音依旧温柔清澈，仿若她们是坐在酒楼之中，她正在穿梭其中记录大家要点什么菜。

一个约摸四五岁的小女孩缓缓站了起来，怯生生的声音穿破人群，第一个回应了林佳曼：“姐姐，我要，我要吃大鸡腿。”

“好嘞。”林佳曼从中拿出一个大点的果子，用手掌擦了擦，递了过去，“给，客官，您的大鸡腿，拿好喽。”

“嘿嘿嘿，姐姐，你好逗啊。”小女孩儿接过果子，大大的咬了一口。

“怎么样，是不是大鸡腿？”林佳曼摸摸小女孩儿的乱糟糟的头发，强压下心头涌起的酸涩。

“嗯，是大鸡腿味。”小女孩点点头，开心地举起果子，回身冲着人群大喊：“是大鸡腿味，好好吃。”

林佳曼勉强笑了笑，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后脑勺，推她回去找家人。才又笑得喜上眉梢，“哇，这里有半只烧鸭，谁想要？”

“我，我…”

“我要，我想要。”

“我也要。”

孩子是要好哄一些，不过一人领了一个果子，就已经高兴得手舞足蹈。全然忘记了自己昨夜刚经历过一次生死危机。有几个稍大点的孩子已经开始围着火堆跑动嬉戏起来，笑声与热络的火焰交织在一起。似是在自家炕头跑着玩闹一般，人群也被笑声感染着活了过来。

每人一个，到最后只剩下三个不到拳头大小的果子。

林佳曼看了看，萨烨烨被孩子们缠着一起玩，何润钦被百姓叫过去问东问西。宁江和他的四个兄弟分散站在人群外围，四处巡视。

手起刀落，每人不过能分得一小口。林佳曼也强硬地让每人都尝了一块。

夜很长，林佳曼一夜未眠，隔会儿起来给火堆里添点儿木柴，便又显得更长。

宁江几人一整夜提高警惕，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终于熬到天亮，山边的第一缕曙光从林间照射而下，唤醒了睡得并不安宁的人们。

“大家休整一下，清点人数。进城，回家。”

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