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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微清楚自己和薄锦言的差距，更清楚薄锦言并没有到非她不可的程度。

他俩之所以一直谈着没断，可能是薄锦言实在工作忙懒得换女朋友，又或者是身体上过分契合。她试探了这个男人这么多次，都没能从他嘴里得到一句关于爱意的话。如果哪天薄锦言和她开口提分手，她其实并不会意外，伤心痛苦当然是难免的，毕竟是她用心爱过那么多年的人。但时间总会抚平一切伤痛，如果还没有，那就是时间还不够长。

但就在这个时候，命运对她尚且满意的生活下手，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迟到了一个多月的月经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毕竟她的月经周期并不算特别的准时，偶尔会因为她熬夜或者工作压力大而紊乱推迟。当然晚这么久是没有出现过的，彼时她只以为这次的工作压力史无前例的大，月经周期才跟着破纪录紊乱。她并没有考虑过怀孕的可能，因为薄锦言一直会主动把避孕措施做好。

怀孕这件事，反倒是出差回来的薄锦言提出的怀疑。

久别胜新婚，薄锦言洗完澡就忍不住抱着她亲亲蹭蹭。他顺着她的脖颈往下，用牙齿轻轻咬住沈初微睡衣最上端的扣子，极富技巧又熟练地咬开，反复重复几遍，就顺利尝到了他大掌早已覆盖的甜美。

突然，他从一片迷蒙中抓住了一丝重要的念头，他迷迷糊糊地抬头，那双因为欲望已经发红的眼睛勉强夹带一丝清明：“我突然想起，你这个时间是不太方便吗？”

沈初微正陷在一片酥麻中，闻言一头雾水地回答：“没有啊，好像周期紊乱了，上个月直接没来，这个月没到时间呢。”

她正想揽住他继续，薄锦言却突然僵住不动了，开口是止不住的凝重：“你有没有其他不适？”

沈初微很快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没有啊，应该不是吧，你不是都有...”

薄锦言闻言却一脸严肃地放开了她，替她一颗颗将睡衣纽扣系好：“那也不是万全，我先叫个外卖把东西送过来。”

沈初微当然知道他说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被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吊着，他两头挨着头无比虔诚且认真阅读了一遍说明书，像是小时候凑在一起观察新奇的小虫子。

但二十八岁的沈初微失去了童稚的好奇心，她感觉自己眼花得都快看不清楚字了。

在确定掌握了验孕棒的具体用法之后，不用薄锦言催促，沈初微就自发自觉地到洗手间使用去了，他俩这状态根本等不到明天一早。

当验孕棒清晰地呈现两条红线的时候，沈初微和薄锦言面面相觑，彼此在对方眼睛里看见被未知挟裹的迷茫、恐慌，还有一些他们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

“完蛋了。”沈初微喃喃出声，瞬间心如死灰，显然她并没有做好她肚子里会有一个孩子的心理准备。

薄锦言也明显也有些怔愣，牵着她的手心都开始出汗了。

这对还很年轻的情侣，一起呆坐着迎接突如其来的意外，各自在心里直面这场暴风海啸，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薄锦言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一室平静的假象：“结婚吧。”

“神经病。”沈初微忍不住开口反驳。

显然两人都十分清楚，他们俩当中没有一个人做好了迎接这个孩子的准备。

薄锦言的话题跳跃式跑偏：“你爱我吗？”

“爱！”沈初微毫不犹豫地回答，挑眉反问他，“所以呢？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那就够了啊，一段婚姻里有爱还不够吗？”薄锦言尽量想表现得轻松一些，语气变得舒缓又轻快，“我们的确没有做好准备，但我们都会努力，尽量成为负责的父母不是吗？”

“我不想生孩子，但我也不忍心打掉孩子...好烦。”

沈初微并没有轻易被薄锦言说服，她觉得自己脑容量已经完全不够用。

“生育对男女性并不是那么公平，女性普遍要承受更多一些，所以我觉得应该把选择权留给你来做。”

“你如果确实不想生下 TA，我觉得也是正常的，这确实是个会打乱你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甚至是人生规划的意外。”

“你考虑好的话，我会陪你去做手术。”

“但如果你抗拒做手术，那我们就结婚，把孩子生下来。”

“无论你怎么选，我都尊重你的选择，这是我们一同造下的因果，我会陪你一起面对。”

薄锦言尽量理性和客观地叙述他的观点，完完全全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沈初微一直是一个选择困难症患者，可以说她这个人慎重却又不够果断，她连吃份外卖都要纠结半天，更何况是面对这样不能重来的人生大事。

薄锦言看穿了她的犹豫，给了她一个离谱但又合理的建议：“要不抛硬币吧？在抛下的那一刻，也许你就已经有了答案。”

“好啊。”沈初微十分满意这个答案，将选择交给上天，是胆怯者面对困难的另一种逃避方式。

薄锦言很快在家里找到一枚一元硬币，摊开手心要递给她。

沈初微却摇摇头，示意她不抛：“你来，正面是字，我们就结婚，反之，我们就...”

薄锦言低头看她一眼，感觉自己手心又有了隐隐汗意。

“那我抛了哦？”

“嗯。”

一枚硬币被指尖的力量抛起，旋转腾空后垂直落入薄锦言的掌心。

两道凝重的视线落在那枚决定了命运的硬币上。

一元的字迹清晰可见。

两个人都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异口同声：“结婚吧。”

就这样荒诞又合理地订下了婚约。

后面的事情，沈初微只觉得记忆十分模糊。

薄锦言第二天就和她一起上门拜访她的父母，面对高昂的彩礼也面不改色地答应下来。而陈家那边，显然仍对这桩婚事颇有微词，但拗不过唯一的孩子的坚持，勉强松口同意结婚。

两人迅速拿到户口本，完成了领证结婚的手续，成为合法夫妻。

命运的齿轮却没有停止转动，变故突然发生，是沈初微的孕检出现了问题。

“胚胎发育不良，需要终止妊娠。”拿到彩超报告的沈初微感觉天旋地转，世界都好像要为之崩塌。

在她因为这个孩子领证结婚后，她居然要失去这个孩子了！

虽然她并没有那么期盼这个孩子，但是也不是这种好好的通关游戏已经进度过半了，却突然卡顿退回初始状态。

薄锦言那天陪着她一起产检，和她一起得知这个重磅消息。

他搀扶着她，默默地消化了好一会内心的情绪：“我们去找医生吧，该做的手术要做了，拖久了对你身体不好。”

沈初微捂着脸没出声，瘦削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是 TA 知道我并不那么期盼 TA，所以才选择离开我们吗？”

薄锦言将搀扶的动作改为拥抱，让沈初微将重力靠在他身上，轻轻开口：“不是，就像之前我们用命运来选择 TA 的去留，TA 也用命运来决定是否要留在我们身边。”

“人和人，人和事之间都需要一点缘分，我们要相信事在人为，但也要相信缘尽于此。不要责怪自己，一切早就注定好了。”

后来的沈初微反复回忆起薄锦言的这段话，她终于坦然接受自己和这个孩子并没有缘分，但同时她也没有明白，那她和薄锦言就有缘分的羁绊吗？那这样缘浅的羁绊又到什么时候会消失呢？

她没有忘记商量结婚的时候，薄锦言问的是她爱他吗？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并没有主动说出他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人类的悲欢总是并不相通，那段时间的沈初微都在认真思考婚姻存续的必要性和可能性，双方父母却误以为她只是陷入失去孩子的郁郁寡欢，仍然欢天喜地地忙于举办婚礼。

她陷在反复的自我怀疑和痛苦挣扎之中，总是在梦里一遍遍地问薄锦言是不是爱她，总是在梦里等不到肯定的回答，总是在梦里一遍遍地逃离婚礼。

16

因为之前的争执，沈初微这段时间都不想在家见到薄锦言，偏偏薄锦言不如她的愿，近期好像没有出差的安排。她每天晚上或早或晚都能见到他，要么是深夜喝得微醺回家弄出很大动静，要么是她下班到家的时候，薄锦言已经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拼乐高了。

沈初微从没有这么想念过那个天天出差不回家的丈夫，想念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独处时光。她还没有释怀之前的事情，所以根本不搭理他。两个人如果都在家的时候，她要么就不出房间门，要么就干脆把薄锦言当空气，自己干自己的事情。

当这种状态持续一周之后，沈初微不知道薄锦言还能坚持多久，反正她是耐不住了。在又一次下班看见薄锦言穿着家居服在沙发上看书的时候，她选择回房间翻出很久没穿过的运动服，出门夜跑去了。

沈初微是那种体育菜狗，初高中跑八百米垫底还喘得和破风箱似的，她纤细的身材全靠基因，是那种上帝恩赐的美丽但不中用的废物。

一个秉持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的女人，可想而知为了躲避在家直面她的丈夫而选择出门运动，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沈初微本来是想正常快走加速下心率就算运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