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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小厨房人手不够，腾不出人来给大少送汤水，谁知她们愣是说大少不让人进书房，要是汤凉了，谁来担待？”紫衣一张口，噼里啪啦把事情说完，大有一副蓝衣和红衣不懂事的脸面。
时梓筠不好搀和，尴尬得不知要说什么。
幸好端砚机灵，听见外头的声响，出来迎她：“顾姑娘，赶紧进去吧，大少爷正等着呢。”
时梓筠赶紧捧着书进去，紫衣却紧跟在后，一步没落下，瞧着像是时梓筠让她端着汤水进来的，端砚看了一眼，也就没拦。
紫衣心里窃喜，端着汤规规矩矩地行礼后，就放在书桌的边缘，靠近京淮远柔声说道：“大少歇歇，喝点汤润润喉？”
这娇媚入骨的声音，连身为女子的时梓筠听着觉得半身也酥了。比起刚刚在书房外的彪悍，紫衣如今柔情似水，变脸的功夫让时梓筠忍不住赞叹。
京淮远放下账本，紫衣赶紧舀好汤，摆在他的跟前，倒没有立刻贴上去。
“过来，写两个大字给我瞧瞧，是不是有偷懒没练习？”京淮远招招手，让时梓筠走到跟前。
时梓筠走近，便嗅到紫衣身上淡淡的香气，甜腻得醉人，也不知道京淮远离得这么近，居然毫不动容，这定力究竟有多厉害？
她转念一想，这会不会二太太所说的，勾搭人的上策？
时梓筠悄悄瞥了紫衣一眼，心里多了几分兴味。
“专心点，”京淮远敲了敲她的脑袋，时梓筠嘟着嘴趴在桌上小心写了两个“永”字。这两天她认真描画，字体好看了不少，写完后嘴唇微翘，扭过头一副求赞扬的期待表情，双眼亮晶晶的，闪闪发光。
“嗯，有进步。”京淮远垂下眼帘，大手抚了抚时梓筠的发髻，被后者嘟嚷着躲开。
京淮远听见她小声嘟嚷自己不是小孩子，不给摸头的话，唇角微微一弯。
“炖汤都喝了？”
“嗯，都喝完了，多谢大少。”时梓筠点头，又眨巴着眼道谢：“其实……大少真的不用让凌大娘送吃的过来，大厨房送的就很好。”
“没事，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京淮远一句话截住了时梓筠的话，她又不能说，再加自己一个，其实也吃不了多少的。
“顾姑娘，请喝茶。”被冷落在一旁的紫衣，笑着递来茶水。
“多谢紫衣姑娘，”时梓筠伸手要接，冷不丁紫衣先松手了，她没接住，茶水撒了一地，最要命的是把自己的衣襟和裙摆都湿了一大片，又吓了一大跳。
“怎么做事的？”京淮远用力推开紫衣，不悦地皱眉：“烫到了？”
“没有，茶水是温着的，也是我不小心，不怪紫衣。”时梓筠瞅着奇怪，这茶水确实是温的，没烫着她，不像是故意为难自己。紫衣莫不是想泼湿她一身，好把自己赶走？
看来华月喜说的没错，一些小伎俩，连她都能辨认出来了。为了勾搭京淮远，紫衣觉得自己碍眼了？
“真是对不住了，顾姑娘。”紫衣一双美目湿漉漉的，可怜她刚才不小心失手，胸口也湿了一小片。
时梓筠的是高领裙装，倒是不太显眼，可是紫衣的一身束胸，茶水湿透了衣裳，薄薄的一层，粉色的肚兜若隐若现，胸口鼓鼓的，十分诱人。
时梓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紫衣目的不止想赶走她，更是要显露自己的魅力和本钱，好让京淮远侧目。
这一招甚是高明，连时梓筠也没想到。
原本还以为紫衣瞧着漂亮，但是冲动又不聪明，被人当成靶子。如今看来，大太太调教过的丫鬟，哪里会真有愚笨的？
“不碍事的，我回去换身衣衫就是了。”时梓筠笑笑，不太介意。能看到今儿这一出戏，她也算是没白来一趟。
“湿着会着凉，”京淮远不容拒绝地留下她，叫春英回去拿替换的衣衫，凌大娘愣是扶着时梓筠进了内室。
至于满脸歉意被冷在一旁的紫衣，京淮远似乎完全忘记了。
只有凌大娘扶着时梓筠进去经过时，不屑地冷哼：“有些人，总是忘记自己的身份……”
时梓筠无奈，进了内室才低声道：“凌大娘，紫衣姑娘毕竟是大太太指给大少做姨娘的，你也少得罪她为好。”
凌大娘也是直爽的性子，爱憎分明，但是到底是奴仆，能不得罪大太太最好别得罪了。
凌大娘知道时梓筠是好意，拍拍她的手背道：“知道姑娘好心，只是大太太不过送了她们来伺候大少，谁说就一定能做姨娘？这院子里，做决定的只有大少，连大太太也不能左右他的决定。”
这一点，时梓筠是看出来了。京淮远会收下四个美婢，只是看在大太太和厉老爷的脸面上，并非真的妥协了。
不过她倒是觉得，紫衣胆大心细，哪个丫鬟心里不是想着能飞上枝头做凤凰？
紫衣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春英居然送来一件玫红的新衣裙，艳丽的颜色让时梓筠大吃一惊。
被凌大娘劝着换上，听她赞不绝口：“这颜色不错，衬得姑娘面若桃花，甚是好看。”
时梓筠勉强笑笑，她总是觉得艳丽的颜色只适合华月喜，从来不喜欢穿这些，不然有种东施效颦的感觉。
毕竟华月喜实在太美了，即使如今已经三十多岁的少妇，依旧不能遮掩她随着岁月越发的成熟优雅的气质，时梓筠拍马都比不上的，也就不会刻意去模仿，甚至有意识地避开。
时梓筠喜欢华月喜，敬爱华月喜，却不喜欢别人总拿她们两母女作比较。
华月喜便是华月喜，时梓筠则是时梓筠，她们之间不能比较，也无需比较……
她以华月喜为荣，却不以此自卑。

时梓筠穿着新衣出去时，看见的就是紫衣趴在地上，小心翼翼擦着地板上洒了的茶水。她原本胸口就湿透了，弯着腰，更能看见胸口的弧度。
真是惹人怜爱的美人儿，可惜对上不解风情的京淮远，一双眼含着一泡泪，也没能打动他的心，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一直盯着桌上的账本，只在时梓筠出来时才抬头。
“不错，把第三个柜子里的木匣拿出来。”京淮远左右端详，看得时梓筠浑身不自在。
端砚麻利地拿出木匣，里面是一对青玉镯子，京淮远简简单单地吩咐：“戴上。”
时梓筠愣了，无功不受禄，她觉得自己没必要接受：“大少爷，我的首饰还有很多，真的不用……”
“一点小玩意儿，没必要放在心上。”京淮远打断她的话，拿起镯子，抓着时梓筠的手腕戴上。
青玉冰冰凉凉的，京淮远的手却是温热，一冷一热，让时梓筠一个激灵，伸手要脱下镯子，被京淮远眼神一扫，僵在原地没敢动了。
凌大娘在一旁赞叹道：“果真好看，我就说大少的眼光就是极好的，一眼就瞧上这对玉镯子。”
时梓筠尴尬地笑笑，京淮远这个厉家大少爷，出门怎么不看些刀剑砚台，却看上女儿家的首饰，不送身边的美婢，居然硬塞给她。
她有时候会觉得，京淮远对待自己不像是妹妹，反倒像女儿，吃的用的，一概都揽了过来，比华月喜更细心。
“要是姑娘收得不安心，不妨给大少回礼。”凌大娘笑眯眯地解围，又提出一个主意：“正好，大少喜欢读书，正缺了几枚书笺。”
时梓筠点点头，她原本就打算给韩先生的回礼是书笺，多裁几张也不费事。只是那么几张小东西，哪里比得上手腕的青玉镯子？
她抬头悄悄看向京淮远，却见他微微颔首：“也好。”
好吧，既然京淮远点头了，时梓筠就算不想送，这会也必须送了。
“大少爷，有位聂公子上门拜访。”小厮来禀报，终于打破了书房内的沉默。
时梓筠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能跟京淮远说些什么，紫衣呆在旁边一副幽怨的表情瞪着她和手腕上的镯子，自己也无可奈何。
谁知道京淮远抽什么风，就爱花钱买一大堆自己用不到的东西，到处往外送！
“聂表哥来了？”听说聂睿羽来了，时梓筠有点惊讶。
之前遇见聂睿羽，帖子写的是半月后才上门拜访，怎么就提早了呢？
她刚走了几步，就被凌大娘拦住了。
“姑娘，聂公子虽说是远房亲戚，却也是外男，哪里用得着姑娘亲自接待？”
时梓筠想着也是，聂睿羽帖子上，要拜访的是华月喜，并不是自己，便对春英道：“去跟二太太说，聂公子来了。”
“不用，我去会一会他。”京淮远说完，带着端砚出了书房，从头到尾完全忘记了还在擦地的紫衣。
时梓筠也不敢多呆，赶紧跟着出来，凌大娘在旁边笑道：“姑娘不必着急，门人肯定派婆子去知会二太太了。二太太是内宅妇人，更不好单独跟聂公子见面，让大少爷出面就好。”
闻言，时梓筠只好点点头，心里总有些古怪，悄悄让春英去前厅看看，自己则是回院子去了。
聂睿羽没想到，会是厉家大少来接待自己，颇有些受宠若惊：“厉大少，在下有礼了。”
京淮远点点头，道：“坐。”
聂睿羽笑笑，坐下后接过小厮的奉茶，低声道：“冒昧问一下，华姨在厉家过得如何？”
京淮远瞥了他一眼，就见厉老爷大步走入，身后跟着一袭高领束腰锦缎衣裙的华月喜。
聂睿羽一眼就看出，华月喜身上的衣裙首饰都不是凡品，显然在厉家备受宠爱，连忙起身作揖：“见过厉老爷……华姨，许久不见了。”
华月喜在厉老爷身边落座，展颜一笑：“确实很久不见了，当年聂公子才十岁，如今已经是举人老爷了。”
“让华姨见笑了，在下不敢当。”聂睿羽被华月喜夸赞，神色有些腼腆而不好意思。
有厉家父子在，聂睿羽才敢略略扫了眼在座的华月喜。云鬓花颜，任何词藻都无法表达她的美丽。比起十年前，华月喜更成熟漂亮了，似是青春在她的身上停驻了，艳丽得让人不敢直视。
“芸儿还好吗？上次匆匆一面，没来得及问问她。”
“好，她在厉家自然是好的。”华月喜朝身边的厉老爷感激地笑笑，又看向聂睿羽：“不知聂公子特意上门，所为何事？应该不是要见我这个老婆子这么简单？”
“华姨说笑了，”聂睿羽有些手足无措，厉老爷倒是先笑了。
“自称老婆子的你如此年轻美丽，其他女人该怎么办？”
华月喜挑眉一笑，眼波流转，露出几分娇嗔来：“老爷真是会说话。”
她又看向聂睿羽，轻轻笑了：“厉老爷和厉大公子都在，聂公子有事不妨直说。”
虽然对聂睿羽没什么坏印象，可是华月喜更担心她家的嫂子又不知道背地里在捣鼓什么。
聂睿羽低下头，轻轻道：“华姨，听表嫂说，在下和芸儿小时候订下了婚约……”
“在下已经高中举人，也算有所小成，愿意芸儿及笄后迎娶她。”
在角落偷听到的春英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跑回院子里告诉时梓筠：“姑娘，姑娘，大事不好了！”
时梓筠被她惨烈的叫声吓了一大跳，听说聂睿羽是上门求亲的，又惊吓到了：“你说什么，聂公子要履行婚约？”
华月喜不是说，这只是当年姥爷口头约定，没有文书，其实可以拒绝的。
不过聂睿羽是举人，对于从商的厉家来说，也算是一门不错的亲戚。让她嫁过去，对厉家有帮助，又能让华月喜的底气更足一点……
一个女婿是举人，大太太更不能对华月喜做什么了。
不过一瞬间，种种思绪便在时梓筠掠过。她有些紧张，华月喜再不愿意，要是厉老爷拍板了，华月喜一个贵妾也不能说什么。
时梓筠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只好道：“春英，你再去听听，厉老爷答应了吗？”
春英有点不解，时梓筠的婚事，怎么要厉老爷做主了呢？
“姑娘，有二太太在，厉老爷肯定不会立刻做决定的。”
时梓筠苦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厉老爷就算当场没答应聂睿羽，回头跟华月喜商量，难道一个妾还能反对吗？
不过华月喜的性子，还真有可能跟厉老爷对着干，到时候惹得两人关系不好了，真是自己的罪过了。
“你快去听听，赶紧的！”时梓筠目送春英离开，咬着手指头焦虑不安。
她想要看书，好平复心情，却想起来游记已经还给京淮远了，新的书没来得及去借走。
时梓筠想了想，京淮远还在前厅，又说过可以自行借书，便直接去了子衡院。
蓝衣和红衣跟着京淮远去了前厅，只余下紫衣和青衣留守，紫衣已经换了一套新紫色衣裙，看见她倒是笑得满脸灿烂：“恭喜顾姑娘，没想到姑娘的未婚夫会是一位举人老爷。”
这话听着让人不舒服，难道自己配不上嫁给一个举人吗？
时梓筠懒得跟她计较，淡淡道：“我要借走的书，刚才忘记了。”
青衣连忙进去替她拿出来，紫衣倒有些不依不饶：“顾姑娘真是好命，说是及笄后就能出嫁，嫁衣该开始绣起来了吧？要是有难处，不妨找奴婢帮忙的。”
时梓筠皱眉，嫁衣原本就该自己绣的，紫衣的意思，分明是说她没像大家闺秀找绣娘教导，绣工肯定不能见人。
“不必了，这点小事就不劳烦紫衣了。”
“就是，确实不需要紫衣姑娘帮忙。”匆匆赶来迎她的凌大娘掩嘴一笑，瞥了紫衣一眼：“难不成你没能绣嫁衣，羡慕顾姑娘才想要帮一帮忙？”
要是做妾，那还真的不用绣嫁衣，一身粉色衣裙一顶轿子就能直接抬入主人家的院子。要是受宠，主人家还会摆几桌酒席，要是平常，连酒席也没有。
当年厉老爷娶华月喜，愣是摆了三天的流水席，怕是最为稀疏平常，也能看出老爷对二太太的宠爱喜欢。
紫衣的话，怕是无福享受了。
被凌大娘的话刺得涨红了脸，紫衣满心的愤怒，恰好青衣把书送了出来，她扭头狠狠地道：“不过去书房拿一本书，却让姑娘等这么久，你是怎么办差的？回头告诉少爷，你这懒惰的小蹄子别想继续呆在厉家了。”
时梓筠听着她指桑骂槐甚是不喜，但是跟紫衣对骂的泼妇举止更为不屑。
她抬头见京淮远迎面而来，不由一怔：“大少爷……”
紫衣转过脸，早已换上一张娇媚的笑脸：“大少回来了？”
京淮远看向时梓筠，没问她怎么在子衡院，直接说：“放心，二太太没答应。”
时梓筠没松口气，而是小心翼翼地问：“厉老爷怎么说？”
京淮远诧异地回头，可能没想到她会问起厉老爷：“二太太没点头，他自然没有应允。”
时梓筠低着脑袋，欲言又止：“聂公子是举人，对厉家的生意会比较……有作用……要是二太太反对，我可以劝一劝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