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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袖中的手摩挲着木梳：“于凌烟和你而言，我都是薄情之人，若我们真的成亲，那只是一错到底。”

江彩云看着面前满眼坚定的楚肃珩，心里又是气又是恼。

原以为楚凌烟死了，她和楚肃珩就能安心成亲，没想到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半晌，江彩云越过楚肃珩就要走。

行至房门处，她突然停住脚道：“楚将军，即便你想着楚凌烟也无用，毕竟她已经死了。”

这话像刀刃划过楚肃珩本就疼痛的心。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他眼眶酸涩。

他何尝不知道楚凌烟死了，只是心中那丝牵念，让他不能释怀。6

万千后悔，都成了无尽的遗憾。

次日。

天刚亮，楚肃珩便来到楚凌烟和楚父的墓前。

他看着楚父的墓缓缓跪下，慢慢烧着纸钱：“爹，肃珩不孝，没能保护好凌烟，让您在九泉下也难以瞑目……”

话至此，他似乎连看楚凌烟坟墓的勇气都没有了。

楚肃珩就这么跪着，直到纸钱烧尽了都没起来。

没一会儿，本就阴沉的天飘起了雨。

一阵脚步声由近至远。

楚肃珩侧目望去，见一袭苍色长衫的谢景玉撑伞而来。

谢景玉停在楚凌烟面前，凝着碑上的名字，眼中满是怜惜和悲悯。

“你可曾后悔？”他沉声问。

楚肃珩怔了瞬，缓缓起身：“悔不当初。”

可纵然再悔，楚凌烟也回不来了，这种刻骨铭心的悔，终究会伴随他一辈子。

半晌，楚肃珩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谢景玉看着楚凌烟的墓碑，长叹一声：“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雨幕中，楚肃珩凝着远方的青山，视线渐渐模糊。

他戎马半生，向来流血不流泪。

可这些日子，他好像已经把一辈子的泪都流了，甚至觉得日后受多重的伤都已经不足为惧。

此生最痛，他已经尝过了。

夕阳西下，故人永无归期。

……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苏州，城中人来人往，商贩的喧嚣从街头传到街尾。

楚员外府。

胭脂的香气将床上昏睡之人的意识逐渐唤醒。

楚凌烟慢慢睁开眼，模糊中，只看见被风吹起的水绿色床幔。ꅏꍏꈤꅏꍏꈤ

这……是哪儿？

她拧起眉，只觉脑袋昏沉地像被灌入了千斤重的水，怎么也抬不起来。

“小姐？小姐醒了！夫人，小姐醒了！”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紧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

楚凌烟奋力眨眨眼，视线也开始清晰，只见一个妇人满眼担忧地看着自己。

“凌烟？你怎么样了？头还疼不疼？”

听着妇人关切的询问，楚凌烟张张嘴，眼中噙着丝疑惑：“你……是谁？”

第14章

楚母听见楚凌烟这话，心咯噔一下：“凌烟，我是娘啊。”

闻言，楚凌烟怔住。

娘？

纵使现在大脑一片混乱，她还记得亲生母亲那让她替兄出征时冷漠的脸，与面前这个满含关切的妇人大相径庭。

想到这儿，楚凌烟面色一变。

对了，战事还没了呢！

她挣扎着起身，连声问：“建州城情况如何？朝廷可有派兵增援？”

楚母脸色渐白：“凌烟，你别吓娘……”

说着，她转头朝身边的丫鬟小青道：“快去叫大夫！”

小青忙应声跑了出去。

不等楚母反应，楚凌烟突然下床就要往外走，可无力感让她一个踉跄，直接摔倒了梳妆台上。

“凌烟！”楚母起身扶住她，急红了眼，“你这是做什么啊？”

楚凌烟喘了口气，抬眼时瞳孔骤然紧缩。

镜中映着一张陌生的脸。

眉如远黛，眼如水杏，即便脸颊苍白，也遮不住那骨子里的俏丽。1

只是一瞬，无数记忆涌入楚凌烟脑海，刺痛感让她拧起了眉。

恍惚中，她看见现在的自己对镜梳妆、临窗读诗，甚至在花园中跟着丫鬟扑蝶嬉戏，最后在阁楼上不慎摔下楼……

楚凌烟闷哼一声，捂着头跪倒在地，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楚母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凌烟！”

几日后。

一场春雨过后，空气中都弥漫着股潮气。

楚凌烟坐在檐下，心不在焉地望着远方。

小青端来杯热茶，忍不住劝了句：“小姐，您伤还没好全，还是进屋休息吧。”

楚凌烟摇了摇头，突然问：“小青，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听了这话，小青露出疑惑的表情：“那不是戏文里的事？”

楚凌烟收回目光，怅然的眼神越渐复杂。

她再次醒来时才得知这里不是京城，而是苏州，她不是京城楚将军的养女，而是苏州楚员外的千金，她是楚凌烟，却又不是。

小青说，那个镇南将军楚凌烟，早就在二十年前战死了。

楚凌烟沉叹口气，心口像被压了块大石头般喘不过气。

想不到她居然想起了前世的事，更想不到今生她依旧投生在曾被遗弃的苏州城里。

可再想起楚肃珩，楚凌烟端着茶杯的手慢慢收紧：“小青，楚将军近年如何了？”

小青思索了一番：“只听说他上个月前平了西北的战乱凯旋，皇上想加封他为一字齐肩王，但是将军回绝了。”

“那……他可曾娶妻？”楚凌烟又问。

小青摇摇头：“这个奴婢不清楚。”

说完，她不解地看着楚凌烟：“小姐，您这几日怎么老问起楚将军？”

闻言，楚凌烟手一顿：“只是听说他妹妹和我同名，所以有些好奇。”

话音刚落，院门被推开，楚母走了进来。

楚凌烟放下杯子起身迎上前：“娘。”

楚母抬手爱怜地摸着她的脸，满眼慈爱：“身体好些了吗？”

楚凌烟点点头：“好多了。”

自被母亲抛弃后，她再没感受到一丝母爱，甚至到死都没换得母亲一句女儿。

许是上天可怜她，让她生在将她视为掌上明珠的家里。

楚母拉着楚凌烟进屋坐下，迟疑了会儿才开口：“昨儿你爹跟我说，想把你指给沈伯父的儿子为妻。”

第15章

当听完楚母的话，楚凌烟的笑容立刻凝在脸上。

恍然中，她想起当初楚肃珩擅自给她定下和谢景玉婚事的画面。

楚凌烟眼底闪过抹痛色，下意识摇头：“我不想嫁。”

楚母目露愁绪，她何尝想把宝贝女儿嫁去沈家。

虽说沈家和楚家是世交，沈家的沈少翎也仪表堂堂，但生来就是个痴呆，以致于如今弱冠，都没人同沈家议亲。

楚母深深叹了口气，揽住楚凌烟的肩：“好，娘再去劝劝你爹。”

楚凌烟诧异了瞬，她以为楚母会同楚肃珩那般回绝。

她不想嫁，只是想去京城看一眼楚肃珩，更想在楚老将军墓前磕个头……

楚凌烟握住楚母的手，靠在她的肩头：“娘，你真好。”

日渐暮。

楚凌烟趁着小青去厨房拿点心，用树枝做剑，照着记忆中的招式练起武来。

可她此生只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小姐，一招一式毫无力道可言。

还没一会儿，她就累的满头大汗。

楚凌烟无奈地叹口气，扔掉了树枝。

这时，小青匆匆跑进来，又谨慎地关上院门。

楚凌烟一头雾水：“怎么了？”

小青跑到她面前，急的手里的点心都似是端不稳：“不好了小姐，我刚才路过老爷书房，听老爷说一定要把你嫁给沈公子，还说婚期越早越好。”

闻言，楚凌烟心一沉。

楚父同楚母一样把她放心尖上疼，为何在这事上这样决断。

思索番后，楚凌烟朝院外走去。

刚走到书房外，楚父带着愠怒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我和沈嵇是结拜兄弟，况且孩子们ꌗꍟꈤꅏꍏꈤ的婚事早在他们出生前就定下了，说出去的话怎么能反悔？”

“可是老爷，你忍心把凌烟嫁给一个痴呆儿吗？她可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听着楚母带着哭腔的声音，楚凌烟蹙起眉。

她推门而入，里头正因婚事愁眉不展的两人愣住。

楚母连忙抹去眼角的泪水：“凌烟，你怎么过来了？”

楚父欲言又止，也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比起他们的苦愁，楚凌烟从容许多：“爹，娘，我嫁。”

闻言，楚父楚母目露惊讶。

紧接着，楚凌烟又道：“但我有一个要求，我想去京城一趟。”

与她而言，如今天下太平，只要再看到楚肃珩平安，再为楚老将军上柱香，她便再无遗憾。

楚母不解：“你去京城做什么？”

楚凌烟沉默了会儿才回答：“想在嫁人前去看看京城风光。”

听了这话，楚父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沉。

不知为何，他觉得从前娇气的女儿沉稳了很多，特别是那双眼睛，透着丝历经风雨般的通透。

但面对去京城的要求，楚父还是一口回绝：“不行，京城离此千里，我和你娘怎么放心的下。”

他顿了顿，不再看楚凌烟的目光：“我已同你沈伯父商量好了，你跟少翎下月十六就成亲。”

楚凌烟没有拒绝，只是袖中的手慢慢握紧。

夜阑。

城中传来打更声，圆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