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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沈珍病得很厉害。
她把我当作伤她的人,对我避之不及,却黏沈景曜黏得很。
来年春,我托人从苍梧神医那里要了张方子,熬了三个时辰的药端给沈珍。
我盼着她能好起来。
这些时日,府中被她搅和得简直翻了天。
她却一反常态地冲我笑,问道:「公主,你说在沈哥哥心里,你与我,谁更重要些?」
话音落下,我手中的瓷盏碎落。
而沈珍被滚烫的药汤烫伤,跌坐在地。
身后猛不丁传来一道阴沉暴怒的声音:「嘉宁!你在做什么!」
沈景曜猛地推开我,疾步走到沈珍面前,轻声安慰道:「珍珍,别怕。没事了。」
他的力道很重。
我摔在瓷盏碎片上,膝盖都磨破了。
却也无人发现。
再见到沈景曜,已经是两天后。
他淡漠地同我陈述道:「珍珍原本已经好转。可经过前日,她好像又想起那段不堪的记忆了。现在连伺候她的侍女都不能近身。」
我一早便听说了。
这段时日,沈珍的衣食住行皆是由沈景曜亲自照料。
细致又温柔,周到得很。
阖府都在议论,暂居东苑的沈姑娘,比我这公主更得沈景曜的宠爱。
我并不关心她,径直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沈景曜摇了摇头:「太医说,珍珍缺少安全感。要让她好起来,须得把她最害怕的东西,毁给她看。」
他语气微顿,补充说:「如今能令她感到恐惧的,只有你,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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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不丁后悔一步,不可置信道:「怎么?你打算杀了我给你的珍珍看?」
沈景曜锐利的目光扫向我的手腕,轻笑一声道:「嘉宁,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
「公主无故去世,我怕是能被言官的唾沫星子淹死。」
他好声好气地,打商量一般同我道:「我只想要嘉宁的一截手指,就算作你给珍珍赔罪,如何?」
这般过分的要求,我自是不会应答。
沈景曜居于道德的制高点,义正词严地指责我:
「嘉宁,你何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了?
「珍珍变成这副模样,究竟是代谁在受过?
「被百般折磨的人原本应该是你啊!」
我怔怔地望着沈景曜,眼神逐渐失焦。
曾经光风霁月的少年郎,一点点变得陌生起来。
我甚至不想和他解释。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心早就偏到一边去了。
许是被我不在意的态度刺激到了,沈景曜掰正我的身子,迫使我仰头看他:「嘉宁,你纵使不愿又如何呢?这可由不得你。」
可是啊,沈景曜。
你明知,我是最爱抚琴的。
折了手指,便等同于要了我半条命。
痛感从指骨开始,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
我不怒反笑。
可恨我如今受制于人,可叹我曾经引狼入室,可怨我满腔爱意给错了人。
4
曾经我无还手之力。
可既然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断不会再那般犯蠢了。Ӱʐ
我也跟着跪在皇兄面前,态度坚决:「皇兄,嘉宁身为公主,受百姓供养十七载。如今能去和亲,以一己之身换得和平,是嘉宁的福分。」
「更何况。」我顿了顿,眸光扫过殿下的沈景曜,「我不愿嫁他。」
沈景曜猛地抬起了头。
一双眸子不知何时变得赤红,赶在皇兄开口前语无伦次地道:「那等蛮荒之地,殿下如何去得?」
他一字一句,近乎立誓:「圣上明鉴,曜爱慕嘉宁公主已久。若能迎娶公主,必定此生不负。」
我嘴角不自在地扯了扯。
此生不负的含义。
便是生怕我的出现会刺激到沈珍,所以将我囚在那方小院里,孤独至死吗?
甚至在我死后,沈景曜却又不知发了哪门子疯,困住我的尸身不许下葬。
他命人打了副冰棺,上面铺满了铜钱串以及黄纸写成的符咒。
那招摇撞骗的牛鼻子老道也有些本事。
竟生生断了我的轮回路。
我的灵魂飘在空中,半步都靠近不得,只能狠狠地啐沈景曜,一口又一口。
八年里风霜刀剑,即便是我上辈子刨了他家祖坟,也早该还清了。
想到这里,我嘴角的笑缓缓勾起。
既如此。
成全他一回又何妨。
也让我看看,他小沈侯爷的爱情是有多矢志不渝。
沈景曜俊逸的脸上交织着多种情绪,他的脚尖微微点地,拇指轻捻着衣角。
这是他紧张时才会做的小动作。
好戏还在后头。
沈景曜,你如今害怕,为时过早了些。
5
沈景曜曾做过皇兄五年的伴读,拼死为皇兄挡过箭。
故而皇兄待他一向亲厚。
上辈子,皇兄过世前,也曾欣慰地对我说:「往后有景曜护着你,朕也能安心了。」
这回生怕他再下赐婚圣旨,我抢在前头出声:
「皇兄,前些时日沈珍入宫时,曾同我说过,她与沈小侯爷青梅竹马,早已暗许情意。
「强扭的瓜不甜。我知道皇兄疼我,但可别点错鸳鸯谱呢。」
皇兄眼中的满意登时染上一层阴霾,他深深地看了沈景曜一眼,遗憾开口:「那真是可惜。景曜,你有了心上人竟也不同我知会一声。」
而沈景曜的脸色在我开口的瞬间变得惨白一片。他死死盯着我,双手却无力地垂落在地,声音细如蚊呐。
「臣……臣不敢……」
我冷笑:「怎么不敢?小侯爷可是连终身都私定了。」
沈景曜腰间悬挂着的,可不就是他与沈珍的定情玉佩。前世沈珍来我这儿耀武扬威时,曾数次提起。
我转向皇兄,替他求了道恩典——他同沈珍的赐婚圣旨。
中途沈景曜几番试图打断皇兄,说他对沈珍并无甚情意,求皇兄收回成命。
可皇兄并未言语。
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他平日最是疼我。
此时没把沈景曜赶出去,已经是念着往日的情分了。
只是——我看着皇兄略显疲倦的眉眼,太医分明说他的身体还能撑上十年,怎么就只活了两年呢。
6
回到府中时,天色将黑。
沈景曜正站在后花园等我,他那件淡青色的直裰披了层暗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腰间的那枚香囊。
我佯作无事发生,向他贺喜:「还没恭喜小侯爷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沈景曜的薄唇呢喃出这几个字,轻笑一声,「是吗?」
不知为何,他这副模样,竟同多年后那个权势煊赫的摄政王逐渐重合起来。
恍惚间。
我的手腕忽地被人攥住,沈景曜投在灯笼下的影子逐渐逼近,他问得有些急,就如同将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嘉宁,你也回来了对吗?」
危险的气息逐渐逼近。
他正要触碰到我的瞬间,许是上辈子遗留的肌肉记忆,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我没有正面回答,却又好像告诉了他一切。
沈景曜自嘲一笑:「嘉宁,莫要怕我。如今的我,哪里还敢对你做什么?」
下一秒。
抓着我腕骨的手被人踢开,身着玄色的锦袍的男子从榕树后走出来,他抱臂直立,不屑开口:「废物一个,谁给你的胆子在公主府撒野?」
借着月色,我看清了那人的脸——殷暨,那个传闻中视人命于草芥的大淮帝王。
7
我曾见过殷暨一次,那是在我死后的第十天。
殷暨穿了件玄色的窄袖骑装,风尘仆仆,像是赶了很久的路。
他大摇大摆地敲开了侯府的门,狂妄得不可一世:「告诉你们侯爷,殷暨来向他讨个人。」
后面的事情,我有些模糊。
只记得最后一幕,殷暨坐在我身旁,小声嘟囔:
「赵嘉宁啊赵嘉宁,你还真挺瞎的。
「放着我这么好的郎君不要,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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