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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砚怀轻声呢喃着，但那好像不是幻觉，她真的感受到痛了。
“虞姬，我是不是又要死一次了……”
周砚怀无力地摔下墓碑，半透明的魂体蜷缩着，颤抖着。
她抬着眼，一直看着虞姬的背影，直到他在视线里消失，才闭上眼睛。
月亮落下，朝阳缓缓升起，当第一缕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将她吞噬。
周砚怀凄厉地尖叫一声，消失了。
周砚怀第一次看暮光之城是在高中的班会上。
那时候虞姬是她的同桌，她看着女主成为吸血鬼，满眼都冒着亮光。
她拉着虞姬的袖子，咋咋呼呼的说：“吸血鬼这么酷啊？我也想做吸血鬼。”
虞姬就笑着摸她的头，说：“你要是做吸血鬼，那我的血都给你吸好了。”
那个时候，周砚怀的心里都是甜蜜。
却没想到多年后，她居然一语成谶。
周砚怀蜷缩在逼仄无光的石洞里，躲避着阳光的照射。
她忽然就回忆起那段在她脑海中仍旧鲜活的时光，很轻地扯了扯嘴角。
“虞姬，你这是在哪买的破符啊。”苦中作乐般，周砚怀吃力地说着，“害得我现在，真要变成吸血鬼了。”
从前对她没有影响的日光照在身上，现在竟成了一种酷刑。
周砚怀大口大口喘息着，她感觉到身体愈发虚弱，魂体像一张一戳即破的纸一样。
三天怎么这么长呢？
虞姬，我真的好痛……
就这样，周砚怀一直在石洞里躲到最后一天。
她会在今天转生。
而今天，恰好是清明节，一早便下起了大雨。3
没有太阳了，周砚怀飘了出去。
她呼吸着新鲜空气，蜷缩在墓碑前，露出来笑容。
这场雨像一份礼物，让她得以在离开前，看着世界最后一面。
这是墓园一年之中最热闹的一天，周砚怀看着周围祭奠的人来了又走。
可她的墓前，始终空荡荡。
周砚怀闭上眼睛，她想：不来就不来吧，反正我也要转生了。
可每一次脚步声响起，她都会睁开眼。
她就这样等待着。
直到最后一位访客也离开了，直到她已经彻底没了期待时，熟悉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茵茵，我迟到了，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周砚怀睁开眼，穿着工装的陆孟瑶撑着一把伞，抱着花束和蛋糕，站在她的面前。
“你怎么才来啊……”周砚怀想大骂她，但声音却无比虚弱，“别人都走光了。”
陆孟瑶把蛋糕和花束放下：“我可不像你这么绝情，抛下我一个人走了。我去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蛋糕，是不是很感动？”
她一点一点拆开蛋糕盒，絮絮叨叨着：“现在算一算，你现在大概已经，一岁？还是两岁了？不用工作了，很幸福吧？”
“不幸福，瑶瑶，我好疼啊。”周砚怀蜷缩着，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不停摇着头。
陆孟瑶垂着眼眸：“你说你走的时候，怎么也不给我一句提示呢？下辈子，我要怎么找到你啊？”
她放下伞，毛毛细雨打在她脸颊上，汇聚成一道一道的眼泪，她没去擦泪，却攥着袖子擦起墓碑上的雨水。
“你怎么那么爱哭啊？”周砚怀看着她，缓慢的伸出手，想帮她擦掉眼泪。
又一道脚步声传来，周砚怀和陆孟瑶都看了过去。

不远处，虞姬抱着花，缓缓走了过来。

陆孟瑶站起身，冷冷呵斥：“滚，这里不欢迎你。”
这一次，周砚怀甚至没有力气阻止陆孟瑶，她喘得像一只濒死的小狗。
虞姬停下了脚步，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周砚怀的墓碑。
周砚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本该被他贴着符咒的位置，此时被蛋糕盒子挡住了。
周砚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不是来看她的。
他是来看那道符咒还在不在的。
周砚怀想笑，却再也牵不起嘴角……
她知道，这个世界从此以后，将再无周砚怀了。
周砚怀就这样静静看着虞姬。
只见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只是想来看看茵茵。”。
陆孟瑶咬着牙带着恨，一字一句道：“她为了救你才躺在这，可你连她的葬礼都要提前离席。现在，你也没资格祭拜她！”
她收拾起周砚怀墓前的祭品，拿起蛋糕盒时，那枚符咒赫然暴露在视线之下。
虞姬看着那枚露出来的符咒，心中一紧，故意扬声：“这是我买的墓穴，我怎么没资格祭拜她？”
他的激将法奏效，陆孟瑶真被他激怒转移了注意力。
她腾地转身直视着虞姬的眼睛：“你不配，你会脏了她轮回的路！”
“瑶瑶……”周砚怀虚弱地叫着她的名字。
她想说，没关系的，反正她也要走了，她马上就要转生了。
可她说不出来。
周砚怀感觉到越来越痛，每说一个字，都感到无比的痛苦。
“配不配，你说了不算。”虞姬不再看她，径直走过来。
“茵茵，我来看你了。”
虞姬弯腰放下花束，不偏不倚盖在那张符咒上。
周砚怀看着那束娇艳欲滴的鲜花，声音里带着哭腔，她哀求着：“虞姬，我好痛啊，你帮我把那张符咒撕掉，好吗？”
可虞姬听不到，他的轻声倾诉里，甚至含着一丝笑意。
“茵茵，谢谢你，心心的情况好转了，今天已经出加护病房了。”
周砚怀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好想哭。
虞姬，你在庆幸吗？你在高兴吗？
可是你知道吗？我现在好痛苦啊。
我觉得我好像又快要死掉了。
虞姬的手指轻轻擦过周砚怀的照片，仿佛带着无限的眷恋：“等心心平安生下孩子，我就来摘掉这张符纸。”
周砚怀认命般闭上了眼睛：“没关系，我要走了。”
她扯起嘴角，仰头望着天，她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在流逝，现在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人说，肉身死去的那一天，不是死亡。0
这个世界从此再也没有人记得你的名字和身份，被人彻底遗忘的那一天，才是真正的死亡。
“我以前觉得，死亡没什么可怕的。但我现在希望，你可以慢一点忘记我。”
周砚怀用尽全身力气扯起嘴角，她伸出手，想最后触碰虞姬的身体。
然而，虞姬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周砚怀感到身体一轻，却没有回到奈何桥。
她看见自己伸出的手指渐渐消散，如同萤火，一粒一粒被微风吹开。
她化作一阵微光，彻底散了。
车上。
虞姬拽过安全带扣上，按下启动键那一刻，他忽然感到胸口一窒。
他抬手压住胸口，手腕上的佛珠却毫无征兆地断裂了。
那串佛珠，是两年前周砚怀去世时，他在佛前跪了整整两天两夜，才从云途大师那里求来的。
一阵没由来的心慌瞬间吞噬了他，狂跳的心脏令他心神难安。
虞姬掉转去医院的方向，驱车赶到了洗心禅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