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总沈见池小说精彩内容 左手与右手全文免费阅读
安以苑是被门铃声吵醒的,大年初一早上的十点钟,为什么会有人敲自己的门?是邻居家的小孩恶作剧吗?
她穿着睡衣,揉着眼睛拿下话筒:“以苑,是我。”
沈见池?安以苑惊讶的打开门:“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见池进门之后,看见她睡眼朦胧的样子不由得好笑:“你昨晚几点睡的,这么晚还不起床?”
安以苑打了个呵欠:“大概一两点吧,和几个小鬼一起放鞭炮,玩到很晚才回来。”
沈见池讶异:“你怎么会喜欢放鞭炮。”在他看来,安以苑一直是个怕吵的人。
安以苑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你走的时候你父母没说什么吗?”问完又觉得自己蠢,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问了只能让沈见池难堪。
沈见池的脸上果然出现了不悦的神情,事实上,今天早上翩然哭了,他妈也快哭了,爸只是叹气。
安以苑歉疚地亲了他一下:“好啦好啦,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不好?”
沈见池低头吻她:“对不起,我父母。”
安以苑笑着比了个暂停手势,然后爬到沈见池腿上坐着:“我还是好困,你抱着我睡一会。”
沈见池失笑:“你不用先闻闻我的衣服上有没有你不喜欢的味道?”
安以苑撇了撇嘴:“你进门的时候我就偷偷闻过了。”
沈见池忍不住去捏她的鼻子:“小狗。”
安以苑将脸放心地埋进他的胸前,其实就算不闻她也知道,这个男人可以在大年初一早上舍下家人来见她,可以知道他将她看得有多重要,即便他还是舍不得翩然,她又怎么能狠心推开他?
况且,自己心里,不是也有一个人无法走出去吗?安以苑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沈见池吻着安以苑的额:“我抱你去床上睡,昨天晚上我也没睡好。”他已经不习惯怀抱里没有她的睡眠,昨晚翩然曾经敲过他的门,可是他没有开门。以苑从来不用香水,那么,他的身上就不能有香水味。
两人躺到床上,沈见池有一种感觉,这才是真正可以安睡的地方,他很快入睡,可是安以苑却睡不着了,她看着将脸埋在她颈窝的沈见池,眼里一片怅然,他们的路,还可以走多久?她和沈见池,会不会变成叶翩然和沈见池,或者安以苑和方信之,从最初的相遇,到最后的离别?
也或者,他们可以一直走下去,因为他们的相遇,不同于叶翩然和沈见池,或者安以苑和方信之的相遇,正因为没有那样单纯为了爱情的相遇,也许,更能够走下去。他们相互陪伴,不去碰触彼此的往事,只要现在,甚至不会计较对方心里还有另一个人,不会想要占据对方的全部,这样相敬如宾的安全模式,是不是可以走得更久?
沈见池醒的时候,安以苑已经不在床上。他走到客厅,看见了厨房里那个穿着围裙的美丽背影,他没有出声,只是将两只手插进裤兜里,斜倚在沙发靠背后看她,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像看着一幅画,如果说实验室的她像一幅素描,现在的她更像水墨画,淡淡的墨彩,描绘出一种温馨的情境。
有一个为自己洗手做羹汤的温柔女子,对男人来说是最美好的幸福,以前叶翩然从不做饭,开始的时候他们请了钟点工,后来干脆出去吃,而沈见池每天基本上都有饭局,所以久而久之,厨房成了虚设。现在,他拥有了一个愿意为他做饭的美丽小厨娘,也许,是时候改变他房间的格局了。
安以苑端上来的饭菜看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绿油油的青菜推成小小的塔,塔尖撒着火红的红辣椒末;乳白的鸡丁陪着绿色的黄瓜和泛着淡紫花纹的洋葱末,还有烧得金黄的鲫鱼。沈见池尝了一口,味道比想象得更好,忍不住对安以苑竖起大拇指。
安以苑洗碗的的时候,沈见池在背后搂住她的腰,安以苑用没有沾水的那只手拍他:“别闹,见池,待会把你衣服弄湿了。”
沈见池不放手,反而将下巴隔在她的肩上:“待会带你去看看我们未来的家。”
安以苑笑了笑,这是第一次,沈见池提出带她去看他的住处,这是不是说,他们的关系将更进一步?
沈见池的房子是和叶翩然离婚之后重买的,以前的那套房给了叶翩然。三居室,地段不错,生活和交通都很便利。
沈见池打开门,安以苑看到了一个典型的单身男人的家,房间很干净,主色调是灰色,灰色是一种很奇妙的颜色,将黑色和白色融合的恰到好处,反而看起来很低调内敛。就像沈见池,安以苑知道,以他的年纪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必定有过人的手腕,可是,你看到的永远是一双如水般平静的眼眸,似乎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那样的眼眸,却好像能随时看透别人的心。不过,安以苑无所谓,反正她从来就不喜欢和人斗心机,更何况是沈见池,她何苦要鸡蛋碰石头。有一个这样的人在她身边反而很不错,她闲淡懒散,而他精于动脑,那么,她只要柔顺的按照他的安排去做就好,反倒省了许多力气,不是吗?
进了卧室,安以苑不由失笑,沈见池还真是钟爱灰色,连床单都是深灰和浅灰的交错图案。她对沈见池眨眼:“灰色是你的保护色吗?”
沈见池愕然,随即浅笑:“也算吧,我不喜欢太鲜明。”
安以苑不以为意:“嗯,不是不喜欢,是怕太扎眼吧。”像他们这种人就喜欢掩饰自己的锋芒,或者,用个更简洁的词说,韬光养晦。
沈见池敲敲她的头:“你总是有这么多联想。”就像上一次在游乐园,居然把他比喻成一架飞机,直到今天他也没想透她到底想说什么。
沈见池去翻抽屉,将两样东西握在两只手的手心里,将左手的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这个房子的钥匙,交给你。”
安以苑笑着没动:“你确定?”交给她钥匙,就意味着她成为这里真正的女主人了,现在她可以再给他一次反悔机会。
“当然。”沈见池深情款款。
“好吧。”安以苑老实不客气地接过,接着问:“另一样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戒指吧。”
“果然是高智商。”沈见池笑着将戒指套上她的左手无名指。
安以苑仔细的看着这枚戒指,简单流畅的线条,接头处弯成叶状的弧度,连接着一颗钻石,是她喜欢的风格。不过,她还是有些奇怪,沈见池已经很久不回来,为什么这枚戒指,会躺在他的抽屉深处?
也许,是他早就买好准备送给她的吧,这是她愿意相信的答案。
沈见池吻她:“开心吗?”
她笑着躲进他怀中:“当然开心。”
沈见池抱住她:“如果你嫌这个房子小,我们以后可以再买个大点的。”
安以苑咂舌:“看来你的灰色收入真不少。”
沈见池揪她的脸:“以后还不是都会交给你。”
安以苑摆手:“不用不用,你光交工资卡就可以了,其他不法收入就自己留着吧,将来你要是东窗事发,我也好说我不知情,免得连坐。”
沈见池忍不住呵她的痒:“你这个小坏蛋?”。
最后,两人疯累了,沈见池倒在她的肚子上不动,过了很久,安以苑听见了他低沉的声音:“以苑,给我生个孩子。”
安以苑身躯一震,闭上了眼。
孩子。
沈见池察觉了她的异样,撑起身来看着她;“你是不是不想这么早要孩子?”
安以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摇摇头:“没有。”
沈见池没再往下问,现在的年轻女孩子都不太喜欢小孩,如果她不想这么早,他可以等,虽然他真的很想有一个长得像安以苑那样乖巧美丽的小女儿,或者一个长得像自己的小男孩。
安以苑轻轻地抚摸着沈见池的脸,这个男人,想要一个和自己的孩子吗?她心里的某个地方,逐渐变得像月光下的沙滩一样柔软。
也许,这样的男人,才是女人真正幸福的归宿,他给的怀抱,不是惊涛骇浪的的海,而像沐着微风的湖,同样宽广,却安宁。
第二天,他们还没起床,沈见池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号码,将手从安以苑的头下小心地抽出来,然后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安以苑其实早在第一声铃响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可是她仍然闭上眼睛假睡,这么早,会是谁给他打电话?
当沈见池进来,安以苑仿佛刚刚醒过来,睡眼惺忪地问:“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沈见池坐到床边,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我要出去一趟,有个以前的同事回来探亲,大家聚一聚。”
安以苑笑笑:“也带我去吧。”
沈见池的神色中有一丝尴尬:“下次吧,今天是男人之间的聚会,不方便带你。”
安以苑不以为意的笑笑:“那好吧。”
沈见池换了衣服,出门的时候说:“我今天可能要到很晚才回来,你要是觉得无聊就自己出去逛逛。”
安以苑答应了一声。
她并不急着起床,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眼睛四周环顾,以后,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吗?她会和她的丈夫,也许,未来,当她克服了心理障碍,还有孩子,一起生活在这里,过最平静的生活。那么,她当初的愿望真的就此实现了吗?和一个不错的男人结婚,在这个城市最一个最平凡的妇人安度余生,守着那片湖。
她叹了口气,这样想,会不会对沈见池不公平?现在的沈见池,对她而言,已经不仅仅只是那些面容模糊待嫁人选之一,他已经是她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
沈见池的厨房和冰箱,直到在她昨天来之前几乎空空如也,可是一夜之间,却有了烟火气,她打开炉灶,煮上一锅小米粥,将馒头放到格子里蒸上,然后去洗漱,今天出门去买个豆浆机吧,早上起来将豆子放进去,几分钟就可以喝到营养又香浓的豆浆,方便又省时。
当安以苑在商场的地下一楼买好豆浆机,坐扶梯来到地面时,她的眼睛无意识的瞟了一眼透明玻璃的星巴克,只一眼,她就呆住,她看见了沈见池和叶翩然?
安以苑强忍着自己心里的刺痛,走到大厦外广场的另一角坐下,原来,沈见池所谓的男人间的聚会,居然是和叶翩然。
恐怕是先陪叶翩然逛了商场,才到楼下的咖啡馆小憩。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来买东西,为什么一定要赶在这个时间点,来到这个地方,看到这两个人。
如果没有看见,一切该多么好。
她没有多做停留,只是一刻不停地赶回家去,回到家,将豆浆机扔到桌上,她开始打扫房间,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这个看似干净的房间,果然留下了很多叶翩然来过的痕迹,在沙发下,她发现了女人的一只耳环,晶莹剔透;在沈见池的床头柜里,她发现了开过封的避孕套,已经用掉了一半;还有沈见池的衣柜里,居然有女人的睡衣。
安以苑没有哭,她只是带着洗完用的手套,将这一切都打包进纸箱里,然后拿到楼下,扔到最远的垃圾桶,最后,她连手套一起扔了进去,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脏。
回到家里,她坐到沙发上撑住额,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心里好受了些,至少,这里现在是她的领地,那么,就不能容许有别的女人的东西出现。
可是,她看着这个貌似再无污染的房间,却突然觉得悲哀,这样的自欺欺人,能持续多久。
晚上,沈见池回来的时候,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的微弱光亮,他开了灯,有个人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软绵绵的问了句:“你回来了啊。”
沈见池走过去,边脱下外套边问安以苑:“怎么不开灯?”
安以苑漫不经心地揉揉额:“哦,刚才睡着了。”
沈见池的心里顿时腾起一股歉意,今天他真的是对她不起。他走到她身边想抱她,她却站了起来,手掩着口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我要去洗澡了,好困。”
沈见池看着她的背影怔住,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是,她不应该会知道啊?早上他接电话的时候,她并没有醒。翩然今天早上才回来,据说他走了之后妈还在家哭了一场,翩然说起这些的时候声音是哽咽的,他无法狠心不出去。
安以苑打开了水,水很热,心里却有些冷,以后,是不是都要这样过日子,明知道自己的丈夫出去见别的女人,可是,无论是丈夫还是自己,都必须表现得若无其事,甚至举案齐眉?这样的幸福,究竟叫不叫幸福?
她开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在这样的“幸福”中安之若素。
为什么,这一切偏偏要让她看见,如果没看见,她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可是,她偏偏看见了,最美丽的幻境,最终是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那个晚上,安以苑倦倦的,洗完澡连客厅都没去,就直接进了卧室睡觉。
等沈见池进去的时候,安以苑已经睡着,她觉得今天,真的好累。
沈见池洗过澡,躺倒她身边,这一次,安以苑并没有在睡梦中翻身钻进他的怀里,她只是背对着他,远远地贴着床的另一边。
沈见池叹了口气,点燃一支烟,他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一边是他爱的以苑,一边是他不忍心伤害的翩然。他知道,以苑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宽容,没有哪一个女子,会在那样的情况下,自己的父母和前妻联合起来挑衅的情况下,仍然不吵不闹,只是安静的走开,为的,只是不让自己为难。他歉疚地将她的身体转过来,抱进怀中。
后来的几天,沈见池再也没有出去过,他整天的陪着安以苑,带她到这个城市的各个美丽的角落约会,去最好的餐馆吃饭,去商场给她买最好看的衣服,安以苑只是笑着接受,心里却再没有沈见池最初和她“认真的约会”时的那种透明的快乐和惊喜。
就这样吧,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笑着和他走下去吧。安以苑在心里微微的苦笑。
到了初七,沈见池去上班了,而安以苑的学校再过七天才会开学,安以苑再次变成了一个人在家。
当初七送走沈见池的时候,不舍的告别吻,温柔的叮咛,一切都是那么甜蜜和缠绵。可是,当门关上,安以苑走到浴室,面对镜子的时候,只有一双黯淡的眼睛和带着倦意的脸,其实,一直微笑也很累,特别是当你的心里并没有真正的笑意的时候。
冷水浇在脸上,一遍又一遍,当安以苑抬起头来,对着镜子勉强微笑了一下。
她来到了湖边,也许,因为这个湖包藏了她太多的心事和秘密,它成了安以苑在这个城市中唯一的朋友,一个相对无言,却可以听她在心里述说心事的朋友。
安以苑沿着湖中间的那条小道慢慢的走,如果是小时候,她一定不敢一个人走这条路,因为穿越整个湖的路两旁并没有栏杆,只有错落的柳树,而安以苑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如果没有栏杆,再宽的路,她也觉得会掉进水里,而不敢往前走。
可是,今天的安以苑已经明白,有很多时候,即使你只有一个人,即使你明知道那条路会让你害怕,你也必须眼睛看着前方,不能回头,一直向前走。没有人会永远陪伴你,没有人会永远在你身旁拉住你的手,告诉你:“不用怕,有我?”
方信之曾经拉过她的手,可是最后,将她狠狠地甩开;秦镇曾经想握住她的手,可是她没有伸出手抓住他;而沈见池,他的手,永远放不开叶翩然。
她走到路的中间,湖在她的两边一分为二,她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城市,一切仿佛已经虚无,她忽然有种错觉,她好像悬空站在湖中央,恍若一个孤独的,微不足道的小点。
那种铺天盖地的寂寞包围了她,她蹲坐在地上,紧紧的环抱住自己,痛哭失声,大湖默默的听着,用偶尔的微风轻柔地抚慰着这个孤单哭泣的孩子。
那天晚上,安以苑赶在沈见池下班之前回到了家,仔细地洗了脸,又涂了两遍可以消除浮肿的眼霜。当沈见池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又换上一张温柔的笑脸。
沈见池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今天一天都好想你,以苑。”
安以苑笑了笑:“也许是这几天二十四小时呆在一起,所以突然分开了不习惯吧。”
“嗯,也许。”沈见池一边放外套一边随口应道。
“对了,明天晚上跟我去吃饭吧,我们老书记大年初一得了孙子,明天办酒。”沈见池搂着安以苑坐到沙发上。
安以苑愣了愣,现在开始要把她带进他的圈子了吗?他所有的朋友和同事,都知道他和叶翩然的事吧?她应该去吗?
沈见池见安以苑没出声,低下头来看她:“怎么,不想去吗?”
安以苑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我去了也没什么话可聊,会比较冷场。”
沈见池笑了:“那你就少说话,我们家以苑这么漂亮,做个听众也一样受欢迎。”
安以苑忍不住笑:“你的嘴巴可真是甜啊。”
沈见池俯下来:“那你就多尝尝。”
在沈见池的吻中,安以苑有些失神,算了,去就去吧,她现在的身份是沈见池的未婚妻,有些该亮相的场合,自然是避不了的。
那天的宴会是在一家很高档的酒店举行,大家的中心都在那个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宝宝身上,其他人并不是重点。有时候,当沈见池介绍她的时候,有些人会有小马第一次见她时那种带点疑惑和讶异的目光,安以苑也只是假装没看见,礼貌的寒暄微笑。
可是,在饭局快开始的时候,坐在门口的人群却有些骚动,安以苑听见有人说“叶老来了。安以苑感觉身边的沈见池的脸色好像微微的变了一下,但是那种变化快得捉不住,就又回复了平常的镇定。这让安以苑很好奇,叶老到底是谁?他的出现居然会影响到从来镇定自若的沈见池?”
当安以苑看见亲密地挽着进来的那位老人的娇俏身影时,一切都明白了,是叶翩然,那么也就是说,这位叶老,应该就是叶翩然的爸爸,沈见池曾经的岳父。
从刚才大家的反应来看,那位叶老显然位高权重,至少是相当有分量的人。那么,沈见池的父母为什么在沈见池和叶翩然离婚之后,还对叶翩然那么宠爱有加就不奇怪了。这可是天生好乘凉的大树。至于为什么那样敌视她,原因就更一目了然,自己不过是个大学老师,怎么可以和公主相比。
安以苑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但是脸色仍然柔和,当叶翩然和他的父亲走过她和沈见池的身边,安以苑看见了她眼中的骄矜和老人眼中的不悦。她在那一刻没有回头去看沈见池的眼睛,只是如同在场所有的人一样,带着貌似尊敬的笑。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是这里那里以各种五花八门的理由敬酒劝酒,安以苑最讨厌的就是这道程序,但是在这种场合,她只能带着虚应的笑站在沈见池身边一轮轮的举杯。叶老毕竟是场面上叱诧风云的人,在敬酒的时候风度保持得很好,但是并没有和安以苑多说话,只是简单微笑了一下。
旁边的叶翩然,一直盯着安以苑左手上的戒指,眼神很复杂,似乎包含着怨恨,痛苦,委屈,可是奇怪的是,她的唇边却有一丝仿佛是得意的笑。
而沈见池,在整个饭局中一直很深沉,他并没有想到,今天叶老和翩然会出现在这里,叶老一向不太参加这种活动,即使关系再近,也只是私下送份礼算了,不会出现在公开场合。
吃饭到一定阶段,安以苑站起来去了趟洗手间,刚进去不久,叶翩然就跟了进来,安以苑叹了口气,这明显不是巧合吧,她不过刚进来两分钟,看来,洗手间果然是女人交手的好地方,私密,又有天经地义的理由进来而不被人注意。
安以苑站在洗手池旁,既然明显是来找她聊天的,她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出恭。
叶翩然慢条斯理的补妆,一边看着自己的唇色,一边说:“见池向你求婚了?”
安以苑点点头:“对。”
叶翩然的眼神一飘,满是不屑:“当局长夫人的滋味不错吧。”
安以苑微微一笑:“你不是也当过吗,干嘛还问我?”
叶翩然被她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个女人,为什么每次说话做事总是这么让人意外。一般女人听了这句话,莫不会觉得羞辱,或者自卑,怎么会有这样的反问?
安以苑悠然的看着叶翩然恼羞成怒的脸色,今天示威示够了吧,我的公主?
叶翩然死死地看了安以苑半天,却仍然只看到平静,甚至在她的眼睛的眼睛里还有些嘲笑。
叶翩然始终无法找到她想要的优越感,愤而转身离去,可是出门的那一刹那,却又转过身来,脸上有诡异的笑意:“我发现,你还真是喜欢我用过的二手东西。”
叶翩然的身影消失在安以苑的视线里,安以苑仔细想着她刚才的话,二手东西,指什么?沈见池吗?
那天晚上回家之后,沈见池有些沉默,安以苑什么也没问,和往常一样给他准备洗澡水和衣服,推着他洗澡,在他怀里入睡,她什么都不想问,他们并没有结婚,决定权仍然掌握在沈见池手中,她不用去多想。
沈见池看着怀中那张如孩子般的睡颜,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像安以苑求婚时,不是没有考虑到叶老这一层,但是他没有想到,叶老眼中会有那样深刻的不悦。他明白,这跟安以苑无关,无论是不是安以苑,叶老都不会在意,叶老在意的是翩然。今天的出现,分明是翩然的示威和警告。当初遇见翩然时,他只是一名秘书,可以说,是叶老给了他展示能力的机会,才让他缩短了煎熬的时间,得以平步青云。从内心里,他是感激叶老的,即使在叶翩然背叛他,让他最痛的那一刻,他仍然将叶老视为恩同再造。
可是,这样的恩,需要他以放弃心爱的女子来作为回报吗?
安以苑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眉头紧紧的皱起来,沈见池轻轻的用手指抚平她的眉,以苑,你也在担心,我会放弃你么?
后来的几天,一切如常,似乎真的只是参加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聚会。
安以苑开学了,第一次开会的时候,院长讲着话,眼睛不知怎么就飘到了安以苑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上,安以苑看见了院长的眼神中的深意,不动声色。
散了会,安以苑照例走在后面,其他人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开会就坐在一起,散了会更是要在一起议论领导指示,家长里短。她没有这样的圈子,也不想去说那些没有油盐的话。所以,每次开完会,她都是慢慢收拾东西,等大家都三五成群地离开,才慢慢地走在最后。她知道,可定有人在背后说她不合群,可是比起每天都要假装热衷于那些她根本不热衷的东西,她宁可不合群。
不过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院长居然也走到了最后,走到安以苑旁边:“小安。”
安以苑笑笑,平时一向叫她安老师,只是一枚戒指,就变得这样热络了么?
“和沈局的好事近了吧?”院长的笑容中有一些得意,安以苑明白,院长一直认为是他成就了她和沈见池,或者说,是成就了她认识了这么好条件的男人。
她微笑了一下:“还没定。”现在的她和沈见池,不知道能不能走到最后。
院长显然不这么想,以为是说婚期未定。
“到时候,你们俩可得敬我一杯谢媒酒哦。”院长说这话时神采飞扬,又显得无比亲热。
安以苑点点头:“一定。”如果有那一天的话,她在心里补充。
她和沈见池快要结婚的消息,似乎一夜之间传遍了大江南北。原本那些对她只是客客气气的大姐阿姨们,似乎一下子变得和她无比亲近,握着她的手指,仔细的端详那枚戒指,口里啧啧赞叹:“安老师,你真是好福气啊。”
人人都在夸她好福气,她知道,那并不是因为戒指有多美,钻石有多亮,而是因为,她嫁的人,是沈局长。
看来大家都和叶翩然想的一样,认为她是祖上积德,所以高攀上沈见池,嫁了这么个好人家。
其实,如果她要嫁的是沈见池,那么,无论他是不是局长都没有关系,如果她不想嫁,即使他是沈部长,也照样和她无关。
可是,这些话她不会说出来,和价值观不同的人说这些,除了被人暗骂清高虚伪,没有半点意义。
因此,安以苑只是一径微笑着,接受着大家的各种笑容和眼神。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很平静,可是,安以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假象。她已经知道叶翩然对于沈家意味着什么,而叶翩然已经知道沈见池向她求婚。那么,应该是到了沈家人出手的时候了。
不出她所料,就在那个周末,沈见池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让他回去一趟。安以苑没有惊讶,只是笑着将他送出门。临走的时候,沈见池吻了她很长时间,她也温柔的回应着他的吻。沈见池他,最近也承受着非同寻常的压力吧。安以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
沈见池从家里回来的时候,连笑容都显得很勉强。安以苑将他牵到沙发上坐下,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轻轻地给他按摩。
沈见池闭上眼睛,感受着安以苑的温柔的指尖,今天回家父母几乎是大发雷霆,让他放弃以苑。可是这样的以苑,他要怎样才能做到放弃?不争辩,不哭闹,只是安安静静地呆在他身边,等待他的一切决定的以苑,他爱的以苑,他要怎样放弃?
他睁开眼,望着她的脸,可是他却看不见她的眼神,她的睫毛低低地垂下来,遮住了她眼里所有的东西。
沈见池忽然觉得害怕,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低到他眼前,急切地寻找她的眼神,可是他找到的,却是一双和平常毫无二致的带着平静笑意的眼眸,她为什么永远都是这样,为什么从她的眼睛里,他从来看不到多余的情绪,她究竟在想什么?
“以苑。”沈见池的声音里似乎有轻微的颤抖。
“嗯。”安以苑乖巧地回答。
“你究竟在想什么,以苑?”沈见池盯住她的眼睛。
可是,安以苑只是轻轻地笑:“没想什么啊,我在发呆。”
沈见池又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的对话,那天她也是这样回答他:“我在发呆。”
他释然地松了一口气,也许,这只是她的习惯而已,最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
安以苑轻轻地用手指抚摸着沈见池的唇:“见池,你不用管我怎么想,在你身边,我什么也不用想。”
沈见池忍不住抱紧她:“以苑,你什么也不要想,你只要呆在我身边,其他什么都不要想,好不好?”
安以苑答应:“好。”她真的什么都不愿意想,她和沈见池之间,现在已经有太多不属于感情的东西硬插进来,让她快要看不见沈见池的脸,所以,她不胡思乱想,她只要用心看着沈见池就够了。
可是,她也害怕,会不会有一天,会被人流冲散,再也看不见对方。
该来的还是会来,当安以苑下班回家,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人影时,她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她早就知道,当沈见池的父母在他那里碰了壁,一定会来找她。
她以和平常一样的速度换了拖鞋和外套,才走到沈母面前:“伯母,我去给您泡杯茶。”
尽管去沈家的时候,连凉水都没有一杯。可是别人没礼貌,不代表自己也要没礼貌。
可是,沈母的风度显然还是不那么好,她手一挥:“不必了。”
安以苑没有坚持,反正你也不是来喝茶的,既然你不领情,我也没必要刻意献殷勤。安以苑在沈母对面坐下,等待她的教诲。
沈母果然不愧是校长夫人外加政治老师,洋洋洒洒,从小时对沈见池的培育和为他竖立的远大政治抱负说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大意就是培养一个这样优秀的儿子多么不容易。
安以苑不出声,她明白,潜台词无非是他们十年树木,而自已是一朝毁人。
沈母见安以苑似乎已为所动,又开始了推心置腹:“以苑啊,其实你年纪轻,长得也漂亮,又是归国回来的人才,凭你的条件,找到一个优秀的丈夫很容易。”
安以苑忽然兴起了捉弄之心,笑着说:“是啊,我觉得见池就特别优秀,找到他我很满意。”
这句话让沈母无法招架,自己引了这么半天路,敢情成了在暗示安以苑和沈见池是天作之合?
安以苑眼看着沈母下不了台,起身去给自己和沈母一人泡了杯菊花茶,也好给她消消火顺顺气,以便展开下一轮说教。
可是,对手显然已经气急败坏,没等她把茶泡来,就摔门而去。
安以苑叹口气,唉,怎么这样急性子呢?可以换种方式,直接开门见山,告诉她,只有叶翩然,才能成就沈见池的大业,不就简单了吗?何苦绕这么大个弯子,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沈母挑明了叶翩然的意义,恐怕也收不到什么好效果。这个时代的女子,已经早就不是电视里那些苦情的小媳妇,即便是要分手,那也是她和沈见池来清算,不是未来婆婆的几句教诲和威胁,就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暗自离开的。
安以苑抿了口菊花茶,世态炎凉,她早在父母离婚之后就已经看清,所以,沈家父母今日的举动,她并不觉得愤恨,因为,作为他们的角度,这是正常反应。
现在,她和沈见池的婚姻,已经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搅进来太多人,叶翩然,沈家,叶老,还包括沈见池身边其他有利益关系的人,甚至包括自己身边的人。今天,院长将她叫进办公室,告诉她,这学期,学院将申请省级重点实验室,如果成功,她将成为实验室副主任。安以苑明白,院长的意思并不是,或者不仅仅是说,她的专业能力多么不错,而是还包含着另一层意思,要她在沈见池耳边多吹吹枕边风。
安以苑苦笑,这就是领导夫人的优势吗?一切都可以行得便利优先考虑?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幸福吗?嫁给沈见池,她真的可以得到她想要的那种单纯宁静的幸福吗?
沈母来过的事安以苑并没有告诉沈见池,她不想再挑起冲突,给沈见池增加压力。而沈母,更不可能向他儿子提起,她本来希望能背地里解决掉隐患,哪知道她还是低估了安以苑的心理素质。所以,沈见池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来找过安以苑,更不可能知道那场精彩的交锋。
安以苑并没有因为挫败了沈母而感到轻松,相反,这段时间,她觉得心里越来越累,越平静就越累,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等待你的还有什么。而这段时间,也许是压力太大,身体状况也越来越不好。
所以,她每天上完课,给她带的研究生交代完任务就早早的回家休息,经过了半年,有很多实验她已经不需要完全由自己来动手。她并没有告诉沈见池她最近不太舒服,他已经够忙够累,自己不能为他分担,至少不该给他负担。
今天尤其累,来例假的第二天,再加上昨天突如其来的变天,让她从一大早头都昏昏的。上完下午的一二节课,她直接从教室出来,没有回办公室,直接打车回家。
可是,就在的士停下她准备付钱的时候,她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走向路边的红色小车,是叶翩然?
安以苑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她下了车,直奔楼上而去,可是到了门口的时候,她的手在发抖,她很害怕,怕看见沈见池在家。
她扶着门,深吸了一口气,掏出钥匙开了门,当门打开的一瞬间,她闭上了眼不敢看。
沈见池不在?
这个事实,让安以苑精神一松,腿也软了,差点摔倒。她将所有的房门一一推开,沈见池真的不在?
她喘着气坐到床上,还好,沈见池并没有背叛她,至少没有在她的家里背叛她,这里,已经是她和他最后保留的领地,没有叶翩然的领地。
她的家,绝不容许别的女人来涉足?
她躺到枕头上,太累了,她需要好好睡一觉。
可是,她忽然感到异样,她闻到了不属于她自己的香味。
她惊诧的爬起来,开始仔细检查枕头,她看见了什么,一枚女人的发卡?
在那一刻,她感觉房间里所有的氧气都消失了,她好像一条突然被抛到岸上的鱼,无法呼吸。
叶翩然,刚才的确来过这间房子,甚至还睡过这张床。可是,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她是怎么进来的?
叶翩然,有这个房子的钥匙?
安以苑的眼泪像珍珠一样滴落下来,一颗又一颗,再也止不住。
上次沈母来的时候,她以为是沈见池交给了父母钥匙方便照顾房子,她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是既然是他的父母,自然是可以来儿子的家的。
可是,叶翩然居然也有钥匙?她的脑子忽然一闪,发疯般的跑去翻抽屉,她找到了那个精致的盒子,那是放戒指的盒子,她抖索着手翻开底座,她看到了一张发票,发票上的日期很老,根本不是沈见池送她戒指的时间。
戒指的真正主人,是叶翩然。
她终于明白了,叶翩然为什么会说自己喜欢她用过的二手的东西,那不仅仅是指叶翩然的沈见池,还有叶翩然的房子,叶翩然的床,叶翩然的戒指。
她所拥有的沈见池的一切,都曾经属于叶翩然,而叶翩然的姿态已经表明,在沈见池的现在和将来,她都将是最重要的参与者,甚至是主导者?
那么,安以苑算什么,叶翩然的保管员吗?好好地替她守护着这些东西,等待着她随时回来使用?
安以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戒指使劲从手上拔下来,然后将钥匙一根根取下来,拍到了沈见池沙发旁的茶几上,她走到书房,收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这里其他的东西,都是沈见池买的,包括衣柜里那些她的衣服,她一件也不要,她这一生都不会再穿一次,就留给沈见池和叶翩然做纪念。
安以苑甩上门,没有再留恋地回头多看这个房间哪怕一眼。
所有属于叶翩然的东西,统统还给她。
沈见池回到家的时候,抬头看见自己的房间没有灯,有些奇怪,以苑还没有回来吗?还是已经睡了?
他打开门,并没有急着叫安以苑的名字,害怕她真的睡了会吵醒她,他走到卧室推开门,可是,空无一人,以苑呢?
当他回到客厅,看到茶几上的钥匙和戒指时,他愣住,随即感到了巨大的恐慌,以苑走了,她从这个家里离开了。
他几乎是飞奔下楼,直到坐进车里,才想起来还可以打电话,可是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安以苑不接,再拨的时候,已经关机。
沈见池的车一路疾驰,到了安以苑楼下,看见安以苑房间的灯光时,他松了一口气,至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找到她。
他按响了安以苑家的门铃,就在他以为自己一定会在门口苦等的时候,门却应声而开,可是,他并没有看到安以苑的脸,只看到她开门后立即转身走开的背影,他急急地抱住那个背影:“以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以苑推开了他,指着门旁的那个箱子,面无表情:“你所有的东西,都在那个箱子里。”
沈见池呆住,到底是什么让安以苑如此决绝,前面承受了那么多压力,安以苑都那样平静,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死死抓住安以苑的手:“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安以苑只是瞟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沈见池急了:“说话好吗,以苑,你不要这样,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好不好?”
安以苑居然笑了笑,然后用冰冷的眼神看了他半晌,这才开口:“沈见池,你房子的钥匙,叶翩然也有吧?”
沈见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确给过叶翩然钥匙,在买房的初期。
安以苑勾起一抹含着绝望的冷笑。
“那么,那个戒指,也是叶翩然的吧?”
沈见池着急的解释:“以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是更适合那枚戒指的主人。”那枚戒指是他送给叶翩然的,她说风格太简单,只在结婚当天戴过一次,就再也没戴过,当沈见池爱上安以苑的时候,他觉得,那枚戒指似乎天生就是为她准备的,只是一直在等待它的女主人。
安以苑的眼里已经是一片死寂,她一字一顿的说:
“一枚戒指终生只能有一个主人。”
说完,她狠狠甩掉沈见池的手,退到了沙发的另一边,她的眼眸如同冰冻过的琉璃,透明而毫无温度,她无比清晰的说出了那句话:“沈见池,我们完了。”
安以苑的话让沈见池心里一阵剧痛,他冲上去抱住她:“以苑,戒指我重新给你买好不好?如果你不想再住在那里,我们重新买房子好不好?你不要这样,好吗?”
安以苑没有推开他,但是身体却如石头般僵硬冰冷,一切都已经晚了,那枚戒指,是压垮他们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切,都已经到了最后一秒。
沈见池抱着冰冷的安以苑,不甘心的去吻她的唇,可是,她的唇,没有一丝热度。
最终,沈见池颓然地放开了安以苑,走向门边,她叫住了他:“别忘了带走你的东西。”
沈见池身体一震,弯下腰抱起他的箱子。
沈见池走了,安以苑紧紧咬住下唇,她拉上了窗帘,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楼下一定有一个人,在眺望着这扇窗。
她最后跌坐在窗帘背后,泪如雨下。
沈见池,坚持了那么久,忍受了一切能够忍受的,那么努力地去爱上你,可是,我们还是无法走到最后。
沈见池一直在楼下的车里,等到安以苑所有的房间的灯都灭了才怅然的离开。一路上,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也感染了安以苑病毒吗?为什么头脑从来条理分明的他也会发呆?
打开门,满眼的黑暗和孤寂,没有安以苑在的房子,再也不没有了家的温暖。他将自己丢进沙发,开始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烟烬很长都不知道抖落,直到洒满一身。
沈见池的手再一次无意识地伸向香烟的盒子,可是却没能再摸索出一根烟来,他愣了一会,开始苦笑,他已经不知不觉抽完了整包烟吗?
他站起来,步履沉重的走向卧室,没有了安以苑,今晚他还能不能睡着。
当他看到枕头上那枚色彩鲜明得刺眼的发卡时,他呆住,片刻之后是不可遏止的愤怒,那是叶翩然的东西,那是大年初二那天陪叶翩然出去,她刚买的发卡。
手机铃声响起时,叶翩然一点也不惊讶,她甚至正在等待着这大快人心的一刻,沈见池深夜的电话只能说明一点,她如愿以偿地伤到安以苑了,她等待的就是这最痛快的一刻。
沈见池几乎是大吼:“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以苑?”
叶翩然的声音愉悦中混杂着怨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仿佛是一个玩弄别人命运的女巫:“我就是要伤害她,她不是想嫁给你吗?那么我会让她每天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她的家里有没有别的女人的东西,发卡啊,长发啊,内衣。”
沈见池再也听不下去,他的语气变得森冷无比:“叶翩然,明天之内,把钥匙还给我,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叶翩然惊呆了,沈见池居然说要她消失,就因为那个女人,他要将她从他的生活中清除出去。她不敢相信的大哭:“见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可是,最好用的这一招,今天已经毫无用处,沈见池的心里只有安以苑受伤的脸,他摔掉了电话。
第二天,叶翩然没有将钥匙送来,来的是他的母亲。沈见池知道,叶翩然必定将昨晚的电话内容转呈给了他的父母,也好,一次摆平。
沈母已经是恼羞成怒,再没有了拐弯抹角的耐心:“见池,你怎么可以那样对待翩然?你忘了他们家以前是怎么帮你的。”
沈见池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一定要娶以苑。”
沈母哽住,随即破口大骂安以苑:“那个女的怎么那样不知羞耻,我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她怎么还好意思嫁给你?”
沈母的话中最重要的信息让沈见池胸口一窒:“你跟以苑说什么了?”
沈母慌了起来:“我哪说什么,我什么都没说。”那天她根本还什么都没说,就莫名其妙地败下阵来,但是,她不相信安以苑不明白。
沈见池站了起来,走到他母亲面前,眼神暴怒:“以后,你们谁也不许再伤害以苑,听到没有?”
沈母的眼泪流下来,她的儿子,居然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只是为了一个交往不过半年的女人,她的声音尖利如指甲在玻璃上划过:“你还是不是我儿子?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
沈见池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声音平静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好了,妈,不要又来这一套,我已经受够了。”从小到大,只要他有一点违背父母的意愿,他妈就会这样说。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就范,他的忍让,只会换来她们对以苑更肆无忌惮的伤害?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房内一片凌乱,几乎所有能摔碎的东西都摔碎了,能推倒的东西都推倒了。这是叶翩然的风格,沈见池毫不意外,镇定地走到沙发上坐下,他看到了垃圾桶里的房门钥匙,和茶几上的纸条,上面有几个潦草的大字:你一定会后悔你今天犯的错。
沈见池将纸条揉掉,嘴角有一丝惨笑,后悔?有什么比伤害以苑更让他后悔?他犯的最大的错,就是错过了安以苑。
后面的几天,沈见池没有打电话给安以苑,因为他知道,安以苑平时如同一只柔顺的小猫,可是倔强起来却是十匹马都拉不动。他只是每天晚上开着车来到她楼下,静静的眺望着十七楼的灯光,哪怕每次看到的都是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可是,这灯光,至少让他知道以苑仍然安好,这样他才可以安心的睡觉。
这些天,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其实,真正最伤以苑的,不是他父母,也不是叶翩然,而是他自己。如果自己能够早早放开叶翩然,不至于使她受这么多伤,他所谓的对叶翩然的不忍心,才是对以苑真正的狠心。
等到以苑气消一点,他一定会带她亲自去挑她最喜欢的戒指,他知道,以苑再也不会踏进他那个家一步,那么,他会带着以苑去选她最喜欢的地方,他会给她一个真正干净的家,一个再也不会有香水味的怀抱,和一颗只有她在的心。
十七楼上的安以苑叹了口气,站起来去关灯,她知道,楼下的那个人,在她的卧室变黑暗之前绝不会走。
可是,有些错,只能犯一次。
过几天就是奶奶的忌日了,奶奶是那些年最后给她温暖的唯一的亲人,虽然老得无法保护她,可是,每次回去,总是将平时存下的钱都拿出来,拄着拐棍去两里外的屠户家,置办她自己认为最好的伙食,尽管安以苑每次都告诉奶奶自己的钱足够花,可是奶奶总是会想尽办法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将钱塞进她书包里最不易察觉的角落。快要出国的那一年,奶奶走了,躺在病床上的奶奶,插着氧气罩已经无法说话,只是望着她流眼泪,安以苑知道,奶奶是怕她自己走了,再也没有一个亲人,愿意给她一点温暖。
所以,出国之后,这是她和爸爸唯一联系的理由,她不能回来,只能拜托爸爸,在奶奶的坟头,替她上一柱香。
今年的忌日,她还是回去吧,去看一眼已经六年未见的奶奶。
她向院长告了假,院长很爽快就同意了,安以苑苦笑,看来,院长还没注意到,她手上的戒指已经不见了。
收拾了简单的行装,安以苑登上了回家的列车,当火车的汽笛声响起,安以苑忽然希望,如果,这一次,是彻底的离开该多好。
沈见池那天晚上来到安以苑楼下的时候,没有看到灯光,他看看表,才九点,今晚这么早就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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