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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回到现在，宋倾时侧头往门那边的方向看去，她知道裴应霄还一个人站在院中。
何必呢？宋倾时想，他们本来就是两个极端，之前相安无事不过是她没把真正的自己暴露给他看罢了。
不过也好，如今看清，也不算晚。
天亮了。
熹微的晨光透过窗纸射进屋内，宋倾时从床上坐起，拉开门，裴应霄就在她屋外不远处看着她，面容有些憔悴。
二人无声地对视了许久，裴应霄忽然冲宋倾时扬起唇角，若无其事道：“你醒了啊，我帮你梳头吧。”
宋倾时眯了眯眼，有些看不懂裴应霄的心思。
裴应霄也不等她答话，自己走上前来，轻轻拽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到屋内的梳妆台前坐好，拿出昨日买的镜子、梳子和发带，开始帮宋倾时梳头。
情况出乎了宋倾时的意料，裴应霄的表现让她摸不着头脑，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不怕我？”宋倾时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裴应霄问道。
裴应霄正挑起一缕头发梳顺，闻言动作顿了顿，不过片刻之间，便又恢复如常，慢条斯理将她头发梳好，才开口：“宋倾时，我昨晚想了一晚上，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么？”宋倾时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紧。
裴应霄一如既往地对她温和地笑着：“我不知道你有过怎样的过往，我没有资格评价你的行为。但你对我很好，从来没伤害过我，与你相识，仍然是我的幸运。”
宋倾时的心不可遏制地颤了颤，又听见裴应霄轻声道：“还有就是，我很心疼你。”
少年黑亮的眸子里闪动着真诚的光，脸上是一眼可见的疼惜，宋倾时看着他，裴应霄不躲不避，笑着与她对视着。
宋倾时闭了闭眼，心情复杂难辨：“你真是疯了！”
为什么都知道她是什么人了，还不避开呢？

裴应霄仍是笑着，走到宋倾时侧边，抓起她的手按到了自己心口上。

“咚~咚~咚……”
年轻的心脏在强有力地跳动，一下又一下，宋倾时像是被烫到，指尖缩了缩，想收回手，但裴应霄的手按在她手上。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都是我的心告诉我的，它不会骗我。”裴应霄笃定地说道。
“你真是疯了！”宋倾时重复道。
“那就当我疯了吧”，裴应霄笑笑，接着温柔而坚定说道：“我可以为你疯一辈子。”
这近乎表白的话让宋倾时有些手足无措，少年的喜欢真挚纯粹而热烈，她只能仓皇躲避。
“我去做饭，吃完早点去衙门吧。”
宋倾时猛地抽回自己被抓着的手，头也不回往厨房走去。
二人是在辰时到了衙门，因为带着状纸，直接上了公堂。
宋倾时一直以为县太爷是个老头子，就像很多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绿豆眼，八字胡，说话阴阳怪气，断案偏听偏信，是非不分，昏庸无能，见钱眼开。
等真的见到一身暗红色官服，身板挺直，相貌端正的宋茗时，宋倾时知道自己被误导了，原来县太爷也有这么年轻的。
唐书吏将裴应霄的状纸呈了上去，宋茗拿着一看，没头没尾地夸了一句：“柳秀才这手字倒是写得很好。”
裴应霄一楞，刚想张嘴礼貌回一句“大人谬赞”，宋茗却低下了头，开始细看状词，他只得作罢。
“你是要指控赵强下药，偷盗，以及伙同他人纵火意欲谋杀，这三大罪状吗？”片刻后，宋茗放下状纸，问裴应霄道。
裴应霄走到公案下方站定，对着宋茗拱手行礼道：“正是，恳请县太爷为草民做主。”
宋茗“嗯”了一声，随即道：“那便升堂吧。”
宋倾时在各种影视里看过很多次衙门升堂的情景，都是一群官差拿个棍子“笃笃笃”地杵地，嘴里拉长了调子喊“威~武~”，然后当官的拿着惊堂木在桌上重重一拍，吹胡子瞪眼喝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如今自己身临其境，不知为何，宋倾时有点想笑。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公堂两边已经站了两列官差了，都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严肃得很。双手戴着镣铐的赵强也被带了上来，跪在裴应霄旁边。
宋倾时站在门口边上等待传候的区域，目光在裴应霄和赵强身上打了个转，又看向了公案右边坐着的提笔准备写字的唐书吏，大概明白了，书吏这一职务应该是等同于“师爷”。
不过这个朝代比起电视里演的还是有一点好的，那就是状告者不必下跪，因此裴应霄和她都是好端端站着的。
“堂下之人，可是姓赵名强？”宋茗问道。
赵强答“是”，宋茗又道：“你旁边这个人告你，你是要本官一句一句问，还是自己说？”
“犯民自己说。”赵强答，随后便将他结识猴子，金玉坊欠钱，荷花村下药偷盗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听得裴应霄和宋倾时心中诧异不止。
二人都以为赵强会因为唐书吏的缘故抵赖不认罪，甚至反咬一口告宋倾时他们诬陷，本以为会费上好大一番功夫你来我往争辩半天，不曾想这人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就认了。
尤其是宋倾时，她甚至做好了赵强被无罪释放，她自己之后再去杀人的心理准备，结果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宋倾时又往那个唐书吏那里看去，发现他在赵强陈述罪状的时候，眉头紧紧皱着，眉心挤出一道深深地褶子，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在纸上不停地写着什么。
难道这个书吏不准备救一下他的侄子吗？真的这么大公无私？宋倾时不解地想。
宋茗已经是第二次听见赵强这番话了，面色毫无波动，只总结道：“依你所言，你是受人挑拨才作恶的？”
赵强俯身，以额触地给宋茗磕了一个头，嘴里说道：“犯民所言，千真万确，望宋大人明鉴！”
宋茗将目光从赵强身上移开，宋倾时以为他要问裴应霄了，却不曾想他看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