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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中火盆里的炭火发出噼啪爆破的声响，反而衬得满室寂静。
那木箱里摆放着的一袭衣袍，在闪烁的火光下就那么映入顾绵的眼帘。
顾绵记得，从前沈阙喜欢穿深一些颜色的衣裳，后来她给他做新衣时，总是挑一些深色沉稳的料子。
有玄墨色的，青墨色的，绿墨色的。
而眼下，这身衣袍原本该是青墨色的，却因为被血迹染透，而变成了深黑色。
顾绵极其平静，可是却面色煞白，毫无一丝血色。
她弯身把那身衣袍捧起来，指端细细摩挲着衣角上细密的针脚，手指便也像是被那缝衣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过一般生疼。
她不会记错，这是她曾给沈阙做的衣。
良久，她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在问：“这衣袍哪儿来的？”
负责送物来的魏兵得意道：“是吾皇率兵北征时从乱军首领的尸体上剥下来的。”
下一刻，顾绵拔剑抵着魏兵脖子，一斜刃便割出一条血痕：“我再问一遍，到底哪儿来的？”
魏兵那股得意之色顿消，战战兢兢道：“吾皇说，将军既满腹疑问，不妨亲自去问他……”
话音儿一落，血沫四溅，洒在了营帐上。
顾绵手一松，丢下了染血的刀，捧着那身血衣，失魂落魄地转身低沉地道了一句：“不可能。”
那坚韧不屈的身影，在众将看来，却是踉跄欲倒。
顾绵走到桌边，手撑了撑桌面，终是没忍住，一口血喷在了桌案上，染红了桌面上的地图。
“将军！”
顾绵倒下去时，喃喃又道：“不可能……”
军医慌慌张张赶来一看，顾绵已经连日没有好生休息过，思虑过重，又气血攻心，才呕血倒下。
只是她昏迷的时间里，手里一直死死拽着那身血衣。
后来南大营的亲兵过来，一眼就认出那身衣袍，脸色大变，惊惶道：“这是……二公子的衣裳……”
以前沈阙出入军营也不穿盔甲，均是一身深色长衣，南大营的将士们是再熟悉不过。
这几年里，一直没有沈阙的消息，徽州也没有他出现的身影。
现在血衣从魏云简的手里送了过来，众人瞬时意识到，怕是沈阙和魏云简已经交过手，而且已凶多吉少。
不然魏云简如何能拿到沈阙的血衣？还这般大张旗鼓地送到顾绵的眼前来。
徽州军营里的将领们将这件事压下来，否则沈阙的死讯一旦在军营里传开，必定会霍乱军心。
当年沈阙在军中威望甚高，能征善战的一个人，若是也丧命于魏云简的手，难免会长敌人威风。
可世上没有不透墙的风，徽州这边把消息压下，可魏云简那边消息却是肆无忌惮地放了出来，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徽州——侯府二公子已战死沙场，魏帝将其最后的血衣归还。
顿时徽州上下，军民戚戚。
顾绵睁着暗淡的双眼，怔怔无神地望着头顶的营帐。她眼廓微陷，嘴唇苍白。
等了这么久，等不到他回来，最后，竟等来了他的遗物么。
楼千古守在她床边，泪眼朦胧道：“小辛，你可千万要振作啊。”
“我不相信。”良久，顾绵才出声道。她的声音轻弱到仿佛风一吹即散。
“他才是最后的王者，我不相信他会死。”顾绵道，“我没有亲眼见到他的尸骨，仅仅是一身衣裳，不算数。”
“我不相信……”
明明他才是前世真正的安陵王，他才是最后大破魏京的三军统帅……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死去！
正是因为一直深信着他不会死，他最后一定会回来，她才能咬牙坚持到现在。
却没想到，原来她竟这么容易被击垮。